第五百七十五章 生死相隨

  一個個想法冒出來，又被他一一否決。

  怎麼辦？

  還有什麼辦法能夠拉回沐時意識。

  「嘖，不識好人心。」妖蓮嗤笑一聲便不再說了。建議已經給了，也暫時頂住了黑暗崩潰，他仁至義盡。

  北夜第一次感到了徹底的無助，哪怕在被親叔叔北無冥追殺的時候，他都沒有這般仿徨無措過。

  曾經他親眼看著父母慘死，難道現在還要看著他至愛的人死去嗎？

  不，絕對不可以。

  他活著，就是為了改變天命！

  北夜握緊雙拳，眼神不斷地變幻，最後輕輕一躍，跳進了靈池，迅速游到水底，漂浮在沐時身上，望著緊緊閉著眼睛尚在成型中的沐時，像個無知的嬰兒一樣，絲毫不知道自己死期已臨。

  「我不允許你就這麼放棄，你聽到沒有？」北夜說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沐時軟綿綿的身體抱在懷裡，左手輕輕地握住沐時柔弱無骨的左手，契約魔紋仍在，紅黑相間的瑰麗魔紋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似乎感應到了命者的危機。

  「這傢伙瘋了？」妖蓮其實一直注意著北夜，感受到靈池中產生的波動，眼中不由閃過一抹驚詫。

  「我說過，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北夜小心翼翼地親吻著沐時的唇，小心相握的兩隻手上，紅黑色的光芒越來越明亮，似乎要將沐時身上的彩光覆蓋。

  北夜的眼睛也亮起來，紅得透徹，瑪瑙一樣的桃花眼中只有沐時的身影，契約魔紋的紅光自雙手開始往外滿眼，如同最美麗的藤蔓，一點點攀爬上兩人的肌膚，編織出瑰麗的花紋。

  紅黑色交織出的花紋編造出一個美麗的囚籠，將二人緊緊的捆綁在一起。一股熟悉的奇異波動開始出現，令已經走到池邊觀看的妖蓮露出了一點迷茫。

  「這是.這是法則的力量？」妖蓮猛地一哆嗦，不可置信地低呼一聲。這個世界已經徹底崩潰歸回混沌了，怎麼可能有法則之力存在。不然他早就利用空間法則破空而去了。

  妖蓮跟別的東西不同，他是天地蘊養而出的靈物，是元界的孩子。憑藉著元界對自己的親近，他雖然無法精準找到別的界定位落地，但是衝出去在空間裂縫慢慢遊蕩碰運氣還是可以的。

  然而眼前的事實告訴他，這兩個小了他幾千歲的青年男女就是打破了他的認知，出現了法則的波動。

  「不可能，為什麼會這樣！這是什麼法則？！」妖蓮念念叨叨，走池邊走來走去，隨著池水中的法則之力越來越清晰，妖蓮猛地停住了腳步，眼神古怪神情複雜，片刻後輕嘆一聲，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被震撼的動容。

  只屬於魔族和律時族的生死契約，至高無上的法則契約，本身就隸屬於最基本的法則。這個世界回歸混沌，法則也回歸了最原始的形態中，但是不代表不存在。

  最原始的法則又是什麼呢？不就是誕生與毀滅，生與死，這麼簡簡單單的東西嗎？

  北夜啟動了生死契約最高的法則，那就是生死同隨。你死我便死，你活我也活。這跟基礎的不一樣，基礎的生死相隨，只要其中一方解除契約，就可以避免同死的命運。但是一旦啟動最高的法則，北夜就是徹底和沐時化為了一體，不保留一絲餘地。

  也只有這樣，北夜才能進入以非凡人狀態的沐時意識中，想辦法將沐時拉回來。

  這是個賭，一旦拉不回來，北夜也要死，即使解除了生死契約，他還是要死。

  紅黑色的魔紋，就像是黃泉路上的彼岸花，慘烈而美麗。契約魔紋蔓延了整個水底，紅黑色的光芒渲染整個水池，鋪就了一池的彼岸花。而花海中間，是一對與死神展開拉鋸戰的情人。

  妖蓮站在靈池邊，久久地望著滿池的彼岸花沉默。人果然是最複雜的生物，律時族和魔族從攜手到反目，再到徹底對立，可是偏偏在最後關頭，上天給予了黑暗中的一點光明。

  如果幾千年前，律時族和魔族的歷代領袖可以這麼信任彼此，所有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呵。」妖蓮艷紅的唇勾起一個薄涼的嘲笑，他想起了時天琅和那個魔皇。魔皇的師父殺了時天琅的師父，時天琅殺了魔皇的師父，最後扔下信物決戰之時，魔皇終究放了時天琅一條命，然後一念成魔。

  時天琅和那個魔皇的情義是一定有的，但是在欲望和力量面前，信任變得如紙般脆弱，但凡魔皇相信一點時天琅，但凡時天琅信任一點魔皇，最後都不會走向萬劫不復。

  時天琅是如此，那名女天祭司和魔皇亦是如此

  可笑的是，最後想要拯救律時族和魔族的人，還是攜手在荊棘之路上而走的兩族後代。歷史就像是一個輪迴，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我不允許你放棄。」

  「好重——」意識迷濛中的沐時忽然聽到了一個模糊的聲音，竟然清醒了一點，第一個念頭便是渾身都好重。

  費力的睜開一條眼線，周圍是一片寂靜的海水，難道她還沒有沉到底嗎？深不可測的海令沐時感到窒息，她開始掙紮起來，想浮上去。

  可是身體仿佛有千金重，又像是灌了十足的鉛水，動彈不得。

  「不，不該是這樣」沐時混沌的大腦思考都變得苦難起來，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但是潛意識裡卻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她該脫離深海的束縛，她該踏上那座島，踏上堅實的大地。

  正當沐時痛苦地掙扎時，一道火焰從上面射下來，如千軍萬馬般的氣勢，硬生生排開了海水，拉出一條光明的大路。

  沐時呆滯地望著越來越近的火路，一時間有些迷茫。

  直到火來到了自己面前，沐時才看清，火焰的源頭，是一個人。

  黑衣紅眸，帶著肆意散漫的淡笑，望著沐時的一雙狹長桃花眼化作了最溫柔的春水。

  沐時想不起來他是誰，只覺得無比的熟悉，無比的安心。

  沐時就這麼看著他來到了面前，伸出一隻指節分明的手。

  沐時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他的手掌下，溫暖寬大的手帶來無與倫比的安心，他握緊沐時手，帶著沐時沿著火路一點點脫離了深海。

  直到浮出水面，沐時的腦子還是懵懂的。

  「你是誰？」沐時抬手撫摸著男人的臉龐，勾勒他的痕跡，迷茫地道。

  對方只是笑，輕輕搖了搖頭，握起沐時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溫軟的觸感令一直呆在寒冷深海的沐時輕輕一顫。兩人的身體在洶湧的海面沉沉浮浮，卻始終巍然不動。

  「那裡，是你的終點。」他終於開口了，指著沐時背後的方向低聲道，眼睛自始至終盯著沐時。

  「那裡到底有什麼？」沐時回頭看了一眼，喃喃自語，等再次回頭，卻發現拉自己出深海的男人緩緩地消散著。

  沐時花容失色，「你怎麼了？」

  「不要讓我失望啊，沐時——」男人輕輕摸了摸沐時的臉，那隻手下一秒就會化作了煙霧。

  「沐時？是我的名字嗎？」沐時想要抓住他，可是只抓住了散開的流光。男人的聲音消失了，就好像從來咩有來過。

  「我是沐時，我是沐時」沐時飄在海面上，抱住自己的腦袋喃喃低語，空白混沌的大腦開始出現零零碎碎的記憶，這種感覺很痛苦，可是沐時知道，她必須回想起來，她到底想幹什麼。

  也不知過來了多久，沐時的眼睛逐漸變得清明，也越來越堅毅，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她慢慢鬆開手抬起頭，望著混沌的天空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北夜，你騙了我」

  回想起一切的沐時知道，她剛剛是在失敗的邊緣。但是沐時不知道北夜用了什麼辦法強行進來帶出了她。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在自己要失敗的時候，北夜沒有直接解除契約。

  但是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沐時抬頭望著身後的海島，眼中閃過一抹狠厲，「我當要看看，還有什麼花招在等著我！」

  說完，沐時深吸一口氣，再度迎著風浪朝著海島遊動。

  回歸現實，花海中交迭的身影，彩色的流光再度明亮起來，原本萎靡枯敗的身體又一次有了生機，就像枯萎的鮮花獲得了水的滋潤。

  「還真讓他鼓搗真成功了。」妖蓮詫異地望著水池，隨後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罷了，就當無事可做吧。」說著他的身體一搖變做了一朵大蓮花，漂浮到靈池上空，紫色的霧氣釋放出來，直直地落入了水池中，融入了清澈的水流里。

  伴隨著閃爍的彩光，一點點融入了相擁的二人肌膚。

  黑紅色耳朵花海，彩色的流光，紫色的霧氣，這個小小的靈池凝聚了無數色彩，瑰麗的像一個夢幻的童話世界。

  而這童話世界中，正在孕育一對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