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回憶迷茫殺戮多（下）

  時天琅點點頭，起身輕飄飄地來到沐時面前，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了沐時的左手，他望著沐時的戒指滿是回憶，語氣還沉浸在悲傷中，「這枚戒指是律時族送魔族登上最高位的信物，以最強的時空之力見證著兩族永久的羈絆和盟約。」

  聽完整個故事，沐時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倒是這位先祖很快恢復了精神，微笑著道，「那位魔皇雖然犯下大錯，可是最後關頭確實突破了桎梏，即使身體已經破損，也依舊擁有了超越皇級的力量，這才掙脫了魔元的影響清醒過來。」

  「他成聖位了？」沐時有些驚訝。

  「是，但是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時天琅語氣有些哀傷，視線也變得空洞起來，「突破桎梏，也就意味著他凌駕於這個世界之上。所以他在清醒過來後，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大錯，拼命最後的力氣找到了一個新世界，也就是你來時的世界。」

  「隨安大陸？」沐時下意識問道。

  「它叫這個名字嗎？」時天琅玩了玩眸子，「隨遇而安，倒是不錯的的名字。」隨即他話鋒一轉，「他已經利用這枚戒指刻下了隨安大陸的坐標，只要有足夠的時空之力，就能打通兩界通道。」

  頓了頓，他輕嘆一聲，「但是兩界通道又豈是那麼好打通的，元界又在不斷地崩潰。一開始我很天真，我以為我可以帶所有人離開這裡。」他忽然停下來，直到現在，這份愧疚都伴隨著他。

  沐時想到了城中沉睡的那麼多石棺和靈魂，不由明白了什麼，猶豫片刻輕聲道，「這座城市裡的，都是沒能走掉的人嗎？」

  時天琅閉上眼，神情閃過一絲痛苦，片刻後語氣哀傷地道，「是。」

  「先祖，末日面前，您已經給很多人創造生路了。」沐時安撫道。

  「是嗎？」時天琅淡淡一笑，望著沐時的眼睛，話鋒一轉，「律時族如果還有幾人？」

  沐時怔了怔，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時天琅就沐時不語，輕嘆一口氣，「律時族不足五十人，還是被魔族屠戮。我想，這是在懲罰我最後只送走了魔律兩族吧。」人都是有私心的，在發現他的計劃只是個天真的消化後，他選擇了族群的延續。

  沐時對時天琅知道這件事並沒有表現出多驚訝，畢竟他一開口就會說隨安大陸的語言，應該是在自己昏迷期間有看過他們的記憶吧。

  「先祖也是人，不是神，有私心也是常態。」沐時想了想，語氣平淡，「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甚至只會帶我的親友走吧。您卻自甘留下來與他們同死，比起來，我的想法才是凡人。」

  時天琅愣怔了片刻，眼中瑩光閃爍，似乎有淚水在其中打斷。多少年了，他已經記不清了。每天困在這裡，看著城外的人活在自己編造的夢境中渾渾噩噩，他不斷地承受著良心的譴責和煎熬。

  沐時的一番話，讓煎熬了他一生的愧疚得到了釋然。

  「誰都沒有錯，毀滅與誕生本就是生命的定律。」沐時反握住先祖的手，卻發現是虛幻的，直接穿透了，愣了一下沐時繼續道，「再過幾千年，元界會重新恢復，也許新的世界比以前更美好，也有可能更糟糕。」

  「你年紀不大，領悟卻這麼高，難怪你是來了。」時天琅忽然一笑，收回了手，輕嘆一聲，悵然道，「希望如你所言吧。」

  他又繼續說下去。崩潰的世界中爭分奪秒，他來不及悲傷魔皇的逝去，拿著這枚千金之重的戒指召集所有擁有時空之力的人，合力擺陣打通了兩界。

  但是，必須有一定數量的人在兩界出入口維持兩界通道。隨安大陸那一邊的人還好說，可是留在元界這邊的人呢？是不是註定去送死？

  時天琅為了活下去的人，編了一個謊言，編了一個夢境。因為愧疚，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的他跟這些人一起留在了元界，囑咐他的徒弟，當時的聖女好好領導律時族在新世界生存下去，便沉入海底，開始織造夢境。

  在這之前，他也算過一次，他知道他的行為必定會種下惡果，律時族遲早有一劫。為了給律時族留下希望，他肉身化塔坐鎮海底城市，等候著後代回來。

  漫長的歲月中，時天琅為了不斷延續時間，利用幻蓮吸引死去的兩族神魂來到塔里，一邊供養一邊慢慢吸收他們提供給他養料。

  本來這裡應該有近百位王級，十幾位皇級，在這漫長的歲月都被他吞噬補充能量掉了。

  沐時聽到這裡忍不住擦了擦汗，要是這些能量體都沒死，那她和北夜恐怕很難到達這裡了。

  「所以我才說，如果你再晚來幾年，這裡的能量體被我吃完了，我就也消失了。」時天琅微微一笑，笑容中的滄桑令沐時一時間嘆息。

  這些能量體說到底也是人，而且是時天琅的雙族，他這樣吞噬，跟生吃他們也沒什麼兩樣，對他來說，和地獄折磨有什麼不同。

  萬物有因必有果，律時族和魔族種下了因，也就收穫了痛苦的惡果。

  「好了，我知道，你來此，一定是隨安大陸那邊的局面不受控制了，想要在短時間裡獲得更強的力量，對嗎？」時天琅微笑著望著沐時道。

  沐時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即眼中露出擔憂之色，先祖這個狀態，她實在是無法相信，還能提供幹什麼幫助。不過她跟北夜吃了那麼多的能量體，實力大漲，也不枉此行了。

  時天琅看出了沐時的意思，莞爾一笑，「我之所以留在這裡，就是為了守護最後的遺存。」說著他讓開身子，露出了身後的靈池。

  「先祖的意思是？」沐時眼睛忍不住一亮。

  「這也是他的自我救贖。」時天琅凌空一點靈池，原本紫色的靈池逐漸透出了血色，濃郁的血氣開始瀰漫。

  而且這份血氣中，隱藏著十分驚人的能量波動，沐時嗅了嗅，心中瞬間產生一股想要的衝動。

  「這是.」沐時驚疑不定地望著紫紅色的血池，有些吃驚。這池血水，既有至高無上的血脈之力，也有強大的骨髓。

  「這是我和他的血脈骨髓精華凝聚。」時天琅溫柔地道，「他雖然以成聖，可是身體已經徹底被反噬毀滅，只留存下骨髓和血脈精華。」

  沐時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難怪連她也會產生衝動，原來這是聖位者的骨血！

  「元界已經崩潰，法則都回歸到了最初的混沌形態，沒有任何限制。」時天琅見沐時看直了眼，會心一笑，「所以不用擔心，只要你吸收了它，就能晉級。」

  「這麼簡單？」沐時有些不敢置信。

  「當然不是。」時天琅微微正色，神情嚴肅起來，「聖者的骨髓十分強大，不是普通人能受到了的，你的身體雖然不錯，但是不是巔峰狀態，想要吸收它，十分困難。」

  「有多困難？」沐時立刻問道。

  時天琅看進沐時的眼睛，低聲道，「九成可能，走他的後路，身體破壞殆盡，即使成聖也只是一時。」

  沐時沉默下來，九成，這個機率實在是太大了。

  時天琅也沒有催沐時，他知道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煎熬的選擇。一個是至強力量的誘惑，一個是生命的威脅，一成不到的成功概率令人望而卻步。

  「那我呢？」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北夜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坐在蓮花上望著沐時。

  「你醒了？！」沐時有些驚喜，想要上去，卻在看到這池血水猶豫了。北夜沒回答，直直地望著時天琅的眼睛，「這位先祖，可以讓我來。」

  哪只時天琅直接搖了搖頭，低聲道，「你不行。」

  「為什麼？！」北夜站起來，動作起伏有些大，蓮花搖搖晃晃，一副隨時翻船的樣子，看得沐時一陣緊張。

  「因為，你是魔族。」時天琅淡然一笑，望著北夜絲毫不懼，「小傢伙，你別忘了，你只是吸收了八個武王的能量體，就差點把她給虐殺了。」說著，他抬手一指沐時。

  北夜一怔，沐時半邊身子都染紅的樣子映入眼帘，那些恐怖的回憶歷歷在目，他不是不記得，更是感到無比慚愧。

  「北夜，你不要太在意，我知道你不想這樣！」沐時急忙安撫。

  而時天琅更是毫不客氣，「他可是在入魔的狀態成聖，體內的狂暴因子更加濃郁，你一旦吸收，先不說晉級與否，恐怕直接發狂到把她撕碎了。」

  北夜皺緊眉，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更何況，一個失控的聖位者，還要如何救世？打算跟同樣發狂的敵人同歸於盡嗎？」時天琅語氣難得帶上一絲嘲諷，看來對魔族他並不是沒有絲毫芥蒂的。

  「好了，我說完了，決定如何，在你們自己。商量好了在喊我」時天琅說完，身體緩緩消散。獨留沐時和北夜大眼瞪小眼，陷入了詭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