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門（上）

  沐時品出這話中的意味，嘴角一勾，「某人是吃醋了嗎~」

  「我哪敢——」北夜輕笑一聲，眼神幽幽，「誰讓我與世隔絕地關了這麼久，除了你就沒什麼交集了呢~你年輕，我總不能攔著你。」

  「呃」雖然沐時知道北夜有很大程度上在逗弄自己，不過這番話說得也是事實，讓人聞之心酸。北夜這一生也是苦難，幼年喪親、年少流亡、被封印在深山中沒日沒夜地和九品天丹級別的劇毒抵抗，還能修煉到這個程度，其心志堅毅和天賦都是常人無法比擬的。

  別人最活潑的青春時光，對北夜來說卻是暗無天日的。

  沐時想到這裡越發心疼，主動走到北夜面前，握住北夜的雙手軟下嗓子，「你也不老啊，等這件事結束了，我們就到處遊歷，一起結交新的朋友。」頓了頓，沐時的臉泛起粉紅，輕咳一聲降低聲音道，「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北夜明顯愉悅起來，勾了勾嘴角，反握住沐時的手，「也罷，我們動身吧。」

  沐時不由自主地偏頭看進那深不見底的冰川，底部的巨嬰形狀的漆黑物體，觀之毛骨悚然。

  「時空之詩怎麼辦？」沐時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我們離開，它沒了維持的能量，這裡會不會關閉？那我們怎麼回來呢？」

  北夜皺了皺眉，「這我倒是沒想過。」說著他打量著變得絢麗的雪峰，已經完全看不到時空之詩的影子了，「你試試召喚它回來？」

  「嗯。」沐時點點頭，閉上眼睛調用精神力呼喚，卻如同石沉大海。片刻後，沐時悻悻睜開眼睛，沖北夜搖了搖頭。

  「也許它現在已經與這座主峰融為一體，不需要你的能源支撐了。」北夜沉吟一番，摸著下巴猜測著。

  「或許吧」沐時一攤手，確實也沒有感覺到時空之詩的存在了。

  「先進去看看吧，門究竟有沒有打開還不確定。」北夜凝視著冰川，眼神深邃。

  「好。」沐時也想不到別的辦法了，點點頭應允了。二人準備了一番，便一前一後跳進了窟窿。

  「沐時，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主峰下，目送著沐時跳入宛如噩夢巨嘴的司離，目光迷離地喃喃低語。

  厲遠笙輕輕拍了拍司離的肩膀，「放心吧，沐時不是說過嗎？她的運氣可是傾族加身，再危險的事情也會被她迎刃而解~」

  司離笑了笑，「你說得對。」

  「呼呼呼——」

  耳畔是高速墜落產生的氣流聲，眼前的冰川從原本半透明的冰藍色變得愈發深邃，沐時緊跟北夜身後，藉助重力急速下滑。

  這座雪峰內部竟然是中空的，好像是人力所為，當然是奇怪。

  下落的速度十分迅速，不出片刻，周圍的冰川已經變成了墨藍色。一道影子一晃而過，令北夜和沐時的瞳孔同時一縮。

  北夜回頭看了一眼沐時，神情有些怪異。

  沐時張了張口，就被冷口氣灌了一嘴，難受得連忙閉上嘴巴，換精神力溝通。

  「你看到了嗎？剛才那個影子！？」

  「看到了。」北夜將腦袋轉回去，既然用精神力交流，那就不用浪費視野了。

  「我好想看到了一個人」沐時有些不確定，說得自己背後汗毛都豎起來了。

  「是死人。」北夜波瀾不驚地回復。

  沐時：「.」

  「看那衣著和皮膚，應該死了很久了。」北夜傳過來的精神波動帶著沉吟之態，「也許，那些冒險攀登天墮山失蹤的人，最後都落到這裡了吧。」

  「你說這座雪峰吃人啊？」沐時忍不住看向周圍光滑得似鏡子的冰川，千年不化的寒氣不斷侵蝕，哪怕是尊級強者來到這個深度，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幸好，他們二人實力雄厚，這千年寒氣對他們的威脅不大。沐時再一次慶幸沒讓司離他們一起跟過來。就在二人說話的功夫，周圍冰川中的人影時不時地掠過，數量越來越密集了。

  「既然這座雪峰是兩族跨界的入口，有些奇怪的事情也很正常。」北夜忽然強行止住了沖勢，這一次是嘴巴在發聲了，「看來我猜得不錯。」

  「什麼？」沐時來不及剎車，一下子撞在北夜寬厚的背上，索性趴在北夜後背探出一顆腦袋望著下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充斥著寒氣的山底，山壁里站著一層又一層千年不腐的凍屍，他們圍出來的形狀，就是巨嬰的形狀。

  原來從外面看著像巨嬰的黑影，是這樣的形成的。

  這詭異的場面不由讓沐時腦洞大開，想起了前世很多詭異的祭祀儀式。

  北夜倒是波瀾不驚，順勢抬起手托住沐時的大腿背起來，朝著山底落去。沐時被碰到了敏感的地方一時有些發窘，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小聲道，「其實我自己有腿」

  「我看你趴在我背後趴地很愜意。」北夜低笑一聲，輕盈落地，鬆開了手。沐時立刻跳下來站穩，望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凍屍，它們都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仿佛凝視著外來者。

  沐時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低聲道，「這地方瘮得慌，弄得跟邪教似的。」

  「看這些人的服飾，應該是不屬於五國中人。」北夜打量著層層凍屍，猜測道。

  「那會不會是魔族或者律時族的人呢？」沐時膽子本就不小，逐漸習慣後也放開了，湊到最近的一具凍屍上查看。

  「時間太過久遠，我也無法判定。」北夜微微搖頭，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若有所思地道，「魔族對如何來到隨安大陸隻字未提，想必當時的情況並不樂觀。畢竟是屬於入侵的異族。也許這些凍屍，是當時的人族想盡辦法關閉兩界的門。」

  「嘶，如果是這樣，那兩族應該被打回去了，而不是在隨安大陸生根。」沐時反駁道。

  北夜忽然笑了一聲，偏頭望向沐時，暗紅的桃花眼帶著戲謔，「你又如何知道，當初降臨隨安大陸的魔族和律時族，是舉族遷移，還是只跑出來一小部分呢？」

  沐時怔了怔，這個問題還真把她問到了。一直以來因為魔族和律時族的強大，總是有種先入為主的觀念，默認兩族是舉族遷移。

  但是一個世界的人數是龐大的，全部遷移按理來說，是天方夜譚。

  沐時還記得前世流行的滅世預言，那些拯救人類的方舟，所能救下的人類也是杯水車薪。方舟更多的意義，是將人類的薪火延續下去。

  如果這扇門對於魔族和律時族來說就是前往新世界的方舟，那麼一切就很好解釋了。

  見沐時陷入沉默，北夜知道這個話題有點沉重，伸出手揉了揉沐時的頭髮，「好了，別多想了，找到門要緊。」

  沐時回過神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望著這些身著繁複長袍的凍屍，他們的神情是安詳的，亦或者說透著一股義無反顧的神態。一個大膽的猜想浮現在腦海，沐時忍不住喃喃道，「也許，這些人不是想要關上門」

  北夜頓了頓，偏頭與沐時對視，「繼續說。」

  「而是想要維持那扇門一直打開。」沐時說完，只覺得心臟跳得很快。兩族逃出升天，為了更多的火種延續下去，這些人選擇犧牲自己。隨安大陸的原住民發現了他們，選擇了屠殺阻止，關閉通道。

  如果是這樣，人魔兩族的矛盾可就更精彩了。

  北夜伸出手，按在一具最近的凍屍上，專屬於魔族的紫色能量淡淡閃爍，輸送入凍屍內。片刻後，已經凍乾的屍體閃爍出一點紅光，隨後整個屍體化為碎粉。

  「這是什麼？」沐時湊上來，看著北夜右手掌心托著的一滴紅色的流光，上面傳來一股極其微弱的血脈之力。

  「或許你猜對了。」北夜猛地將右手握住，那點流光便徹底散去。

  「嗯所以，門在哪裡呢？」沐時歪了歪頭，問出了一個重點也只最重要的問題。

  北夜一抬手，熾熱的火焰瞬間釋放，「燒了它們，門自然就出來了。」

  「這不好吧？」沐時嘴角微微抽搐，望著密密麻麻的凍屍，「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都是我們的祖先。」

  「早就死透了。」北夜一抬手，一道火龍席捲而出，精準撲向了凍屍，避免接觸冰川。沐時念叨著「切莫怪罪」，也釋放出藥火燒毀這些凍屍。

  幸好這冰川歷經幾千年的錘壓，這點火焰完全沒有影響，加上二人的控火精準，才避免了兩人被活埋的命運。

  一皇一王動手，清理這些凍屍也是十分迅速了。很快，這山底就只剩下一層厚厚的骨灰了。

  沐時和北夜站在中間，望著露出了真面目的山底，一個晦澀的陣法刻畫在凍屍圍起來的冰川壁上，圍成的形狀既像門，又像一葉小舟。

  即使塵封幾千年，它依舊閃爍著流光，似乎在敘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