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末日（下）

  即使是影響最小的藍越和黎國，也被大規模湧入的流民折騰得一片混亂。國家機器一刻不停地高速運轉，高層領導也幾夜沒合眼睛地開會商討頒布新政策，安撫民心鎮壓趁亂不安分的分子。

  萬幸的是，這片橫跨三分之一大陸的風暴同時攔住了魔族的腳步，成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而擁有元素之力的那批非常人，卻在此刻銷聲匿跡。

  雲起城，雲創帝國的皇城，身為隨安大陸五大帝都中歲月最悠久的城市，它的繁華和精緻成為旅人最受歡迎的一道風景。

  但是現在，這座繁華的巨大城市，也迎來了兵荒馬亂的一天。

  沐時和北夜身穿普通的服飾，漫步在雲起城的主街道上，望著擁擠的流民占據了原本繁華的商業攤，各地開啟的補給處也到處是哄搶的人群，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絲感慨。

  記得前世，各國之間所有多有摩擦，可是因為熱武器太過強大，都心照不宣地沒有發生大規模戰爭。這種混亂狼狽的日子，也許就是前世一百年前的真實寫照了吧。

  「是不是覺得，才幾年沒回來，卻恍如隔世。」北夜站在沐時外側，為沐時擋下擁擠的人流。二人因為出挑的外表怕引起不便，所以都做了簡單易容，如今倒像是一對平凡的夫妻在街上漫步。

  沐時淡淡一笑，「是啊，也不過五六年的光景，卻能發生這麼多事情。」她已經回去沐府莊園看過了，找回來的律時族年輕一代竟然還有五十多個，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驚喜，至少，律時族不會滅族了。

  宮化並沒有完全失敗，不是嗎？

  只要再解決掉瘋了的北無冥，一切就會照著宮化的計劃修整。

  北夜陪著沐時走雲起城的街道上慢慢走著，望著不時上演的爭搶和謾罵，人性的美醜在戰爭的顛沛流離中展現的淋漓盡致。北夜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忽然拉起沐時的手騰空而起，引起一片驚呼。

  北夜帶著沐時落到雲起城的最高的鐘樓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混亂的城市,忽然笑了一聲，「為了這些人，去冒險、去犧牲，真的值得嗎？」

  他在問沐時。

  沐時鬆開北夜的手，撩起鬢邊被吹亂的碎發，「我不是天明皇，也不是院長，沒那大的普世之心。」沐時的聲音在高空中的強風中隱隱約約，甚至能聞到風中傳來淡淡血腥味，可見這個萬靈血陣的規模有多麼龐大。

  沐時望著東邊一片血紅的世界，眼中掠過的是蒼羲義無反顧地引導自己走出混沌、宮化銀色的眼睫下藏著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倔強和固執、以及記憶之影中臨死之死殫精竭慮不停道歉的母親.還有律時族那些死去的長者。

  沐時攤開手望著那複雜斷裂的掌紋，喃喃道，「我只是，完成他們的心愿。如果沒有他們，我也走不到今天這個地步。」沐時打起精神揚起嘴角，抬頭看著北夜明亮的眼中帶著笑意，「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不是嗎？」

  北夜怔了怔，隨即釋然地閉目輕笑一聲，握住沐時的手湊近，咬著沐時的耳朵低聲道「那我對你的恩也不小，你什麼時候報呢？」

  沐時噗嗤一笑，一拍北夜的胸口挑眉大大方方道，「我這不是以身相許了嗎？」

  北夜一陣無言，發現沐時已經越來越能免疫他的逗弄了，北夜甚至有點懷念起以前那個一挑逗就耳朵紅的少女來。

  「徒弟長大了——」北夜輕嘆一聲，直起身露出一絲哀愁。沐時樂了，這語氣好像自己是他手把手拉扯大得似的。

  正當二人間原本沉悶的氣氛變得輕鬆起來的時候，大地突然傳來了巨大的震動，伴隨著晴天霹靂般的炸響傳遍整個大陸！普通人直接出現了暫時性的失聰，弱一點的甚至直接震暈過去。

  北夜和沐時也停止了打鬧，元素之力默契地同時運轉，朝著東邊看去。

  「轟轟轟——」地震一刻不停，震得建築物劇烈地抖動，普通老百姓搖搖晃晃，以為末日來臨，一時之間哭嚎聲不斷。

  那些暫時消失的武鬥師魔法師再一次出現在各地的天空中，眼中驚疑不定地望著東邊的血色世界，震力就是從那邊傳來的。

  那已經不是風暴了，而是真正實實的血霧籠罩的世界，是無數大陸生靈被粉碎後的模樣，濃郁的血腥味隨著風流飄過來，令人作嘔又遍體生寒。

  北夜拉著沐時升高，低聲道，「決定我們要不要動身的時刻，要開始了。」

  沐時輕輕應了一聲，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隨著越升越高，視野也越來越廣闊。來到萬米高空之上，沐時發現已經有不少熟人待在這觀察了。發現了沐時也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沐時凝聚精神力再度望著下方，終於看清了地震的來源。

  那血色的世界，整個大地在飛速地塌陷，而且並沒有露出地殼下的岩漿，而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黑暗深淵，好像任何東西踏入其中都會被吸進去。就像現在的血霧，盡數倒入了其中。

  轟隆隆的悶雷聲在黑暗深淵中不斷炸響，不知道其中到底蘊含著什麼東西。

  赫連空輕嘆一口氣，「這三分之一的大地，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才會恢復元氣。北無冥此舉，難怪會激怒隨安大陸。」

  「我從未見過這麼瘋狂的人。」聖女眼中是憐憫和沉痛，搖著頭低聲嘆息。

  「瘋子和天才，從來只有一線之隔。」屈川面沉如水，卻理智了很多，「他能吞噬掉九品毒丹融合的怪物，確實也是個天才。」

  聖女和赫連空微微頷首，倒是十分贊同。

  在他們說話的功夫，越來越多的血霧湧入了黑暗深淵，大地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建築物開始承受不住傾倒下去，引起了不小的混亂。

  黑暗中的悶雷聲仿佛是大地在憤怒的咆哮，一股奇異的靈光自深淵中出現。

  那是一個奇異的生物，似龍似魚，身體長到看不到邊際。你說他是白光凝聚而成的，又像是白光中存在的黑暗個體。它遊走在黑暗和光明的邊緣，蜿蜒成一條璀璨的河流。沒有眼睛，它像一個美麗的藝術品。

  蓬勃的靈力隨著它的遊蕩散開，它到的地方，破碎的大地竟然開始緩慢的癒合。

  大陸的靈，終於被逼現身了。

  沐時和北夜眼中都閃過一抹震驚。這個大陸之靈的模樣，和當初在魔族幽冥道中見到的永暗長得極為相似。只是這大陸之靈更加龐大，蘊含的力量也更加強大。

  北夜眼中的震驚很快褪去，低聲道，「永暗本就是從黑暗與光明的邊界誕生的靈。光明與黑暗本就是世界構成的最基本元素。或許他們兩個，本就是本體和分支的關係。」

  沐時覺得挺有道理的，點點頭，眼睛死死盯著黑暗深淵中的龐然大物。也許是曾經和永暗那麼親密的接觸過，愛屋及烏，沐時很不想這個大陸之靈受到傷害。

  「桀桀桀——真是能憋，本座吞噬了三分之一的大陸你才肯出現！」北無冥刺耳的聲音從血霧中響起，那聲音蘊含著極端恐怖的力量，竟然傳遍了整個大陸。

  原本恐懼的百姓呆住了，紛紛抬起頭望向東邊的天空，臉上露出了迷茫和不安。

  「呼呼呼——」整個東邊的血色開始飛快地朝著中心的黑暗深淵凝聚，露出了破敗灰暗的大地。這退潮一般的速度從高空看下來十分的神奇，隱隱能看出這是將出現的黑暗深淵包圍起來了。

  北無冥還真是打算吃了這大陸之靈。

  「他也不怕撐死嗎？」君老面露憤怒地啐了一聲。

  「撐死膽大的，餓死的膽小的。」屈川冷笑一聲，閉上眼睛，「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成功。」

  沐時為如同瓮中之鱉的大陸之靈捏了一把汗，北無冥現在已經與當年屠殺整個大陸的怪物無異，並且還是擁有完整靈智的強化版，沒有人能攔得住他了。除非宮化還活著，或者冰皇海瀚西還在。

  這也是為什麼，即使他們有著三名皇級，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態發展至今了。

  血霧越來越凝聚，顏色也越發鮮艷奪目，最後來到了深淵上空，變成了一朵巨大的血色蓮花苞，濃稠的鮮血隨著花苞徐徐綻放而滴落，砸在大陸之靈身上，立刻冒起一陣濃郁的青煙。

  大陸之靈劇烈地顫抖起來，顯然是受到了傷害。

  沐時一顆心揪起來，有些不敢置信地道，「難道大陸之靈沒有一道攻擊力嗎?」

  屈川眼神凝重地注視著戰局，語氣低沉地回答，「是的，大陸之靈沒有攻擊力，唯一作用，就是修復大陸而已。」

  沐時暗罵一聲這坑爹設定，那豈不是任何北無冥宰割了。

  北夜握了握沐時的手，安撫道，「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它已經有了靈智，能趨吉避凶。若是再具備攻擊性，就不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