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林中過往

  茂密的竹林，青翠欲滴的竹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伴隨著一陣陣劍氣劃破空氣的聲音，在幽幽竹林飄蕩。

  沐時漫步在其中，明亮的月光透過竹林斑駁散在身上，一絲絲風元素在腳下盤旋，步伐飄逸且安靜。劍聲越來越近，仿佛在吟唱一曲哀歌。

  沐時抿了抿唇，伸手接住一片飄下來的竹葉，回憶起與沐子卿聊天時無意說起的八卦。

  「家主大人其實早就和夫人分房而眠了，每天晚上都會去後山的竹林舞劍。聽說家主大人劍術極高，已得劍意。尋常武鬥師觀上一次，都會受益匪淺。」

  「聽說那片竹林是夫人親手栽種的，家主從未放下過早逝的原夫人。」

  「也許這也是現在的夫人，十分厭惡你的原因。」

  「當年與家主結為婚約的是林月夫人，可是家主大人歷練歸來時帶回來你的母親，最神奇的是，當時的家主和長老會都同意了。林家那邊也不好做人，最後雙方各退一步，加上林月夫人天賦並不好又不喜歡修煉，於是林家同意嫁進來做側室，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只是不知為何，在原配夫人難產死後，沐家沒有將夫人的名字載入宗譜」

  「母親.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呢？」沐時眯起眼喃喃自語，努力想要從記憶中尋到那抹血脈相連的身影，可是剛出生的嬰兒又哪裡來的記憶？

  沐時按了按心口，那裡傳來輕微的酸澀和痛楚，是原身殘留的情緒觸動，也是二者達成的契約的影響。是了，為原本的沐時出人頭地，讓那些欺辱過她的人都閉嘴，讓所受的委屈通通償還，自然也包括了為母親正名。

  凜冽的劍聲，在沐時不知不覺地邁步間已經聽得清晰，沐時停下腳步，看向竹林中間的空地，有一方玉台置於一角，看樣子，曾經是擺放著琴之類的雅物。

  面龐冷硬的中年男子身著黑衣，手執一把古樸不起眼的木劍，舞動之間行雲流水，淡淡的肅殺蔓延在冷酷的眼中。

  「好強的劍意。」沐時心中忍不住驚嘆，即使遙遙相望，也被這凜然的劍意撲了滿面，沐江北不愧是武尊，緊靠一柄木劍，就能夠出神入化。

  「我身即劍，劍即我身。武鬥師以武入道，大成之後，劈山裂海，攻擊力與魔法師並無分別。」北夜的聲音淡淡響起，帶著一抹讚賞，似乎很是欣賞沐江北的實力。

  「那我與高級的武鬥師戰鬥，豈不是占不到什麼便宜了？」沐時抓住重點道。

  「本就是以實力為尊，你不要總想著占便宜。」北夜包含警告性的教導道，此刻還真有一副嚴師模樣。

  「知道。」沐時應了一句，繼續觀看沐江北舞劍。無論怎麼樣，她骨子裡流淌的傭兵女王的血，依舊讓她對這種拳拳打肉的攻擊更感興趣，也更熱血沸騰。

  沐江北的劍，如同流動的水，行動之間，整個人都仿佛化作一縷水帶，環繞著飄舞周身的竹葉，帶起一片翠綠的旋風。這樣的沐江北，退下了那副古板的模樣，意氣風發，恣意昂揚。

  沐時仿佛看見，漫天的柔和星光，年輕的沐江北在琴聲中舞動長劍，一旁的玉台，該是坐著一名撫琴的溫柔女子。

  「呼啦——」木劍發出一聲清嘯，頓時竹葉紛紛散開，露出了執劍的男人，他微微喘著氣，面色平靜毫無波瀾，冷硬的聲音一如既往，「看夠了嗎？」

  沐時一個機靈，有種偷看被發現的感覺，摸了摸臉點點頭。

  「看夠了就過來！」沐江北不悅地皺起眉訓斥道，「見到我都不行禮的嗎？」

  「老古板.」沐時嘀咕一句，慢吞吞走到林中行了一個晚輩禮，「參見家主。」

  「你該叫我父親。」沐江北擰緊眉，對沐時的稱呼十分不滿意。沐時行完禮直起身，靜靜看著沐江北，平靜道，「你有盡過父親的責任嗎？」

  「你？！」沐江北氣結，抬手就要打沐時，沐時乾脆閉上眼，心道我就不信你下的去手。

  果然，沐江北的手停在空中，微微顫抖了一下，握緊拳強迫自己收了回去，將木劍換了一隻手坐到玉台上生悶氣。

  沐時睜開眼看了眼沐江北，醞釀著怎麼樣才能讓沐江北不懷疑自己的引過去。

  一陣風吹過，沐江北率先打破了沉默，悶聲道，「說吧，平時看都不看我一眼，現在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倒挺有自知之明的。沐時心裡嘲笑一句，走到沐江北面前，想了想，輕輕開口，「我想知道，為什麼不讓母親入宗譜？」

  沐江北猛地抬起頭，威嚴瞬間逼面而來，「誰告訴你的？」

  「這是秘密嗎？」沐時並不退避，嗤笑一聲，「哦不對，應該算是全莊園都知道的秘密。」

  「你不嗆我會怎麼樣？」沐江北額頭青筋直跳，但是一看到這張酷似亡妻的臉，氣都下去了大半。這樣反覆糾結後自己肝疼起來，嘆口氣挺直的腰板佝僂起來，仿佛瞬間老了十歲。

  「你應該知道，你是律時族人了吧？」沉默之後的開口第一句，令沐時有些意想不到。沉默了一會，隨即明白既然母親是律時族，作為她的丈夫知道了也很正常，於是輕輕「嗯」了一聲。

  「你是不是見過其他律時族人了？」沐江抬起頭，眼神閃爍著逼人的光芒緊緊盯著沐時，在這種眼光之下，沐時感覺無處遁形一般，硬撐著頭皮點點頭，「是的。我在邊城見到了。」

  「果然，否則你怎麼會如同發生神跡一樣恢復正常，還覺醒了元素之力。」沐江北眼神溫和下來，那股逼人的鋒銳消失了，令沐時鬆了一口氣。果然，面對尊級強者，還是太勉強了。不過，對方似乎將自己的改變認為是律時族的功勞了。

  對此，沐時也並不打算反駁，畢竟北夜身份太敏感，與其費力解釋，順著別人的想法來更好。

  「對方有告訴你名字嗎？」沐江北伸手抓住沐時的胳膊拉到身前，仔細打量著沐時的臉。眼睛和嘴巴和她很像，但是鼻子更像自己，臉型和她一摸一樣的鵝蛋臉，乖巧優雅。可惜，身為男子，太白了一點。

  沐時被這般打量地不自然，嘴角抽了抽掙開沐江北的手，冷淡道「有，她說她叫雪姨。還有，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雪姨？果然是她。」沐江北似乎沒聽到後面的話，怔了怔若有所思起來。

  「你也知道她？」沐時見狀反問。

  「十四年前，你母親難產生下你過世後不久，她找到我要求將你母親的屍骨帶回族安葬。」沐江北說道這裡眼底閃過一抹痛楚，「我沒能保護好她，又有什麼資格拒絕。」

  「所以這就是母親未如宗譜的原因？」沐時聯想能力也是強，推問道。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沐江北垂首撫摸著玉台，語氣里充滿了無奈與悔恨，「律時族的傳說一直流傳在上層。當初我帶你母親回家，執意要娶她為妻，為了家主也就是你爺爺和長老會同意，我告訴了他們你母親的身份。」

  沐時沉默不語，她能想到，頂著全族壓力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有多困難。

  「可是，這也惹來的殺身之禍。」沐江北抬眸看著自己與亡妻的兒子，眼睛有些失去焦距，似乎透過沐時，他又看到了那抹溫柔的倩影。

  「為什麼這麼說？」沐時有些不解，律時族又不是魔族，會引來追殺嗎？

  「你想錯了。」沐江北似乎看出沐時的想法，搖了搖頭拍了拍沐時的肩膀，「本來我想等晚一點告訴你，不過今天皇室過來通知你明日參加封爵大典，你做得很好，已經有資格知道這一切了。」

  沐時撇撇唇，為什麼這人這麼古板。不過，她都差點忘記有這回事了，還有那個讓司離都眼饞的靈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去，皇室在拖延什麼？這試煉日過去都半個月了，再不進行，就要趕不上雲創學院的招生會了。

  沐江北站起來，走到一棵竹子邊，輕輕撫摸著翠綠的竹身，冷硬的語氣染上了憤怒，「傳說律時族是天地的寵兒，生來就能溝通天地能量，親和全元素。這樣的血脈，試問誰不心動？誰不想要？！」

  沐時心念一動，脫口而出，「母親被其他人發現了。」

  「不錯！」沐江北手指狠狠插入竹身，眼中瀰漫著殺氣，「我沒想到，我沐家竟然進了這麼多探子，這事一夕之間連皇室都知道了，逼我交出你母親。」

  「搶人？還真是皇室的作風。」沐時想到雲初奕針對她的做法，忍不住冷笑一聲。

  「我自然不同意，加上家族也不願意放棄，無奈之下接受林家聯姻，答應日後若是有女，會優先嫁入林家。」沐江北閉上眼，直到現在，他還想得起來那份不甘。

  沐時有些啞然，幸好母親為自己下了封印，不然恐怕就算她是傻子也送到林家了。說起來這些人還真是可惡，一知半解就如此貪慾，若是知道律時族和人族的後代很大機率會是個白痴，恐怕就不會這麼咄咄逼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