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根深蒂固

  李英雲只能通過往後的行動，慢慢來改變巧雲的思想。

  既然已經跟巧雲的家人說好了，也在牙行簽了協議，李英雲便跟阿於一起，帶巧雲回鋪子。

  李英雲跟阿於出去半天，天快黑了才回到鋪子。

  彭越正在鋪子裡，見李英雲回來，立刻從櫃檯後走出來。

  「英雲，我今天招了兩個夥計。」彭越說。

  李英雲剛帶回一個可以栽培的化妝品營銷員，又聽彭越招了兩個夥計，心裡頓時更加高興。

  「我也招了一個人。」李英雲笑道。

  她一轉身，把巧雲指給彭越看。

  彭越看到巧雲，卻是皺眉，「這……不是前幾天來過的？她是康府的人？」

  「對，」李英雲點頭，「不過她只是跟康府簽了長約，我剛把她的賣身銀子給了康家，又交了利錢，方才也跟巧雲的家人簽了合約。」

  「簽了多久？」彭越問。

  「五年。」李英雲回答。

  彭越點頭，他知道李英雲的行事作派。

  一般的人家，簽長約的話肯定是要簽十幾年的。

  可是李英雲卻不會那麼做，巧雲這樣年輕的小姑娘，再過幾年就該到了說親的年紀，要是十八九歲還沒有說上親，那可就耽誤了。

  真等十幾年的長約過去，那也就二十五歲出頭，要嫁人就只能嫁那種窮光蛋，或者身有殘疾娶不媳婦的人。

  他們簽的長約，不過是不想苦心栽培的人突然就走了，就是一個約束的作用，李英雲絕對不會耽誤人家姑娘。

  「簽五年也挺好的。」彭越點頭道。

  「你跟我去後面看看吧，鋪子後面還有一個小院子，有幾間廂房。你找一間收拾一下就在後院住下來，往後我再找幾個跟你一般大的女孩，但凡是願意住在這邊的都可以留下來。往後你們就一起看鋪子、一起搭夥吃飯，一起住。」李英雲回頭跟巧雲說。

  李英雲帶巧雲去安置，阿於也隱到暗處，繼續保護他們。

  彭越又去跟新來的兩個夥計講他們店裡需要注意的事情去了。

  倒是巧雲，跟李英雲去後院收拾房間的時候，問李英雲方才說還要再招幾個女孩的時候，提出自己有兩個小姐妹。

  她們的家裡不像巧雲這般窮，家人也不願意把她們賣到大戶人家去當丫頭，暫時留在家裡。

  前些日子巧雲放假回家，還見過她們。

  她們的家人雖然捨不得，但到了年紀，總是要做事的。

  巧雲的一個姐妹叫翠花的，家裡人準備送她到繡紡去當學徒。

  若是能學出來，將來也能在繡紡幹活，也算是自由身。

  這時代，能傭有自由身，當個平頭的百姓，已經是莫大的奢望。

  巧雲說起這個翠花的時候，李英雲看得出來她滿眼的羨慕。

  而巧雲的另一個姐妹叫秋菊的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她家裡雖然不算窮，可是上頭有兩個哥哥。

  秋菊的娘不想把秋菊賣到大戶人家裡，像巧雲這樣為奴為婢，但總不能一直養著一個女兒。

  況且秋菊的兩個哥哥都到了要議親的年紀。

  娶媳婦總要出彩禮、修房子的。

  若是不賣了秋菊，他們家拿不出這麼些錢來。

  後來秋菊的娘死活不肯，秋菊爹總算不至於太狠心，同意讓媒婆替秋菊說一門親事。

  這樣一來，秋菊的彩禮錢也能替她哥哥說上一門親。

  同時，秋菊未出嫁前還得跟著自己的老子娘去給人家做漿洗的活，給家裡賺些銀子回來，也好修一修房子。

  哥哥若真說下親來，將來娶媳婦總要有個住的地方。

  李英雲聽著巧雲講她姐妹的事情，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女孩生在這個時代，別說沒有自己的權利、沒有自已的自由，就連個人都算不上！

  她們的家人藉口生了她們，把她們養大，就要她們做工來償還。

  可若是生成男兒身，卻可以享受家裡的一切，他們只要負起傳宗接代的責任，別的什麼都不用管。

  女孩就算幸運些，沒有被賣掉，也是要做苦功。

  她們沒有資格去上學堂，沒有資格接受教育，自然也就只能做最辛苦的工作。

  就算順利嫁人了，也是到夫家去當牛做馬的。

  「巧雲，」李英雲突然問，「你覺得自己是個人嗎？」

  巧雲被李英雲問得擰起眉頭，「李掌柜，你……你說的這是什麼……」

  「我就是想問問你自己的想法，在你的內心裡，你真的是個人嗎？還是，你只是你哥哥用來賺錢的工具，在他眼裡你就跟家裡的騾馬沒有什麼區別，那在你心裡呢？」李英雲又追問。

  先前巧雲還想反駁，覺得李英雲是在罵人。

  而這一回，巧雲則是被問住了。

  她，跟騾馬，是相等的嗎？

  不是嗎？

  可是好像真的沒有什麼區別。

  但是巧雲又覺得不是。

  她搖了搖頭，「李掌柜，我是可以說話的，我會做許多的活，我娘經常說我心靈手巧，我……我怎麼能跟騾馬相比。」

  李英雲無奈輕笑了一下，「是嗎？你覺得你跟騾馬是不相同的嗎？那就好，那就好……」

  之後，李英雲就沒有再說下去。

  巧雲的眉頭也再沒有解開。

  她的心頭一直盤旋著李英雲方才的問題，她，跟騾馬到底有什麼不同呢？

  關於不同點，巧雲可以說出很多來，她一直沉默著，內心卻在不停的舉例，她跟騾馬到底有哪些不同。

  可是想出這麼多的不同，巧雲的內心卻仍然有一種被一塊大石給壓住了的感覺。

  想著想著，巧雲又突然想起翠花來。

  翠花說：你哥哥真是的，他到底把你當什麼，就只想著讓你替家裡賺銀子嗎？他怎么半點都不為你考慮！

  巧雲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到這句話的，又是為什麼會想起這句話，她也鬧不明白翠花的這句話，跟方才李英雲說的那些，到底有什麼關聯，竟然讓她能突然起起來翠花曾說過的這句話。

  越想，巧雲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就越糾結，一直到房間都收拾乾淨了，李英雲抱過來一床被褥。

  巧雲這才擺脫了腦海里的那些想法，沖李英雲勉強一笑，「掌柜的，真是謝謝你了。」

  李英雲將被褥放到巧雲床上，沖她一笑，「叫我英雲姐吧，別叫掌柜的了。這家店的掌柜不是我。」

  「不是你？」巧雲眼睛撲閃了一下，又問，「那掌柜的是方才店裡的那個大哥？」

  「不，」李英雲搖頭，「他也不是。這店裡的掌柜，或許是你。」

  「我……」巧雲被嚇了一跳。

  她，她就是被李英雲買過來做工的，她怎麼可能當上掌柜的，她也完全不是那塊料呀。

  更何況，從古至今，誰見過女掌柜呢。

  李英雲像是知道巧雲在想什麼，她笑了一下，「女掌柜當然有，我化妝品店裡的掌柜，就是個女孩子，她也就比你大一歲半而已。」

  這話，讓巧雲更加難以相信，比她大半歲的女孩子，竟然能當掌柜。

  李英雲後來又慢慢給巧雲講起她化妝品店的事情。

  鎮上的化妝品店，有五間大門臉兒，七八個小姑娘當營業員，為首的叫如玉，她就是店裡的掌柜，也是李英雲開化妝品店之後第一個招進來的營業員。

  巧雲也是李英雲招來的，京城的第一個化妝品營銷員，這讓巧雲內心有些嚮往。

  但她心裡更多的，是覺得這不可能。

  就算這世上真的有女掌柜，那也絕不可能是她！

  李英雲看巧雲的臉色，就知道她絕不相信自己有當上女掌柜的可能。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李英雲看巧雲，就跟當初看如玉一樣。

  她覺得，巧雲必定是一個可造之材，必定能夠跟如玉一樣，將來挑起京城化妝品這一塊兒的大粱。

  多餘的話現在且先不說，等以後慢慢的，巧雲的能力就會提升上去。

  當然，最關鍵的，是改變她內心那種看不起自己的想法。

  現在看來，李英雲想要把化妝品事業做大，改造這些女孩子的內心思想，也是一個很艱巨的任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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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李英雲就在巧雲的帶領下，去找了她所說的小姐妹翠花和秋菊。

  秋菊娘好不容易說動秋菊爹，給秋菊議一門親事。

  現在巧雲卻帶著李英雲上門來，說要秋菊去她店裡上工，秋菊爹當場就反對。

  「我家秋菊不去上工！」秋菊爹說。

  李英雲微擰了眉頭，「我聽巧雲說了，你要給秋菊議親。可是，這跟秋菊去工作沒有衝突啊。」

  「當然有！」秋菊爹說，「她去你那裡上工，就是拋頭露面，我的女兒馬上就要議親了，怎麼能做那拋頭露面的事！」

  「秋叔，在英雲姐店裡上工，一個月的月銀有一兩銀子呢！」巧雲也想幫著說和，便提出月銀來。

  這話，果然讓秋菊爹眉眼動了動。

  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秋菊爹是要秋菊立刻就議一門親事，好拿了那彩禮錢趕緊給自己的大兒子說一門親事的。

  秋菊的大哥已經十八歲了，若是再不議親，過了年紀可是娶不上媳婦的。

  雖說往後秋菊跟著自己的老子娘做漿洗的工作賺不了一兩的月銀，甚至連一半也賺不到，但是秋菊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他趕緊拿到秋菊彩禮銀子給大兒子說下一門親事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