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失意與失憶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炮，大紅的燈籠掛在前頭，沿途一路儘是吹吹打打，熱鬧非凡。

  馬背上的秦然皮笑肉不笑的強撐出一副喜慶的模樣，而向轎子前走去的小紅，則心神不寧，十分的害怕。

  「咦，這扶英雲姐姐的怎麼是伯母啊，英雲姐姐平時的小跟班呢？難道不跟她一齊嫁過去？」

  邱麗麗心裡有些懷疑，於是便跟起小四小五們打探起了消息。

  「小紅已經先去修撰府了，那新府里沒有個娘家人，總是不好的。」

  小四回答的倒是利落，連一丁點的破綻都不給旁人留下，這時候，邱麗麗逐漸收起假笑，臉上全然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她知道，在一個時辰以後，那李英雲很有可能便與彭越在閻王殿相見了。

  「哎，李英雲，你說你惹誰不好，非要惹秋娘姐姐，她素來心狠手辣，在你大婚之日讓你命喪黃泉，倒也是有趣的很啊。」

  這邱麗麗自言自語的說道，眼眸之中的狠毒，倒與那秋娘，很是如出一轍。

  出了海城，便是一片郊區的小路，這裡人煙稀少，偶爾還有些山賊作亂，這若是遇到娶親，便更是一碗肥沃的油水。

  秦然倒是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兩列在旁的士兵全都是難得的精英骨幹。

  前去的小路荒蕪的只剩下些雜草，周圍安靜的只有那馬蹄與腳步的聲響。

  這時候，打頭的士兵卻突然噓了一聲，示意後面的人停止步伐，然後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

  「怎麼了？」

  秦然剛一脫口，沒有想到道路兩旁的山坡後頭，卻突然衝出了一批山賊打扮的人，他們倒也並不急著搶奪，而是將似炮仗一般的東西，朝著接親的隊伍里扔了過去。

  「不好，有埋伏，大家快臥倒！」

  眼前俱是一片仿佛煙霧一般的朦朧，那秦然即刻跳下馬，尋了一處隱秘的角落奪了進去。

  而那轎子之上，卻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你們是誰！你們要幹嘛！」

  「要你的命來！」

  一柄長劍從新娘的胸口毫不留情的穿了過去，那新娘只悶哼了一聲，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那紅色的血液染在同樣鮮紅的喜服之上，倒愈加不明顯了起來，也因為這樣，那鮮紅的血液也是更加的放肆不停了！

  一切果真是發生的太快了，快到當秦然反應過來時候，那蒙著面的歹徒已經拿著一把沾有血跡的劍揚長而去。

  煙霧散開，那伙劫匪也已散去，秦然衝進那花轎的時候，口吐鮮血的小紅早就沒有了氣息。

  這一刻，秦然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慶幸李英雲的逃婚。

  小紅死了，她是替李英雲死的，而此刻的李英雲卻絲毫不知罷了。

  「便給我放在這裡吧。」

  一身男兒打扮的李英雲，讓馬夫將轎子停在了彭越出事客棧的不遠處，而後便一躍而下。

  「英雲，這是一包細軟，你一個人在外邊，可要多備些銀兩。」

  然而李英雲卻並沒有收下，「夫人，您未行於江湖之上恐怕不知，若我帶著這包細軟才會引來殺身之禍。」

  周清含淚，只得點頭應道:「不管如何，你千萬要小心。」

  李英雲最後應了應，她一隻手握著那隻傷手，瀟灑的只留下一個背影。

  「駕！」

  飛馳的馬匹，殘留下一片飛沙走石，劉川榆一路向著周清趕往京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吁！」

  幸好，在前行道路一半的時候，劉川榆總算是看到了周清的軟轎。

  那一刻，劉川榆的心都快要從喉嚨裡面跳了出來，然後瞬間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清兒……清兒！」

  掀開軟轎的帘子，望著那一地的鮮血，劉川榆幾近暈厥。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瞧著劉川榆那焦急萬分的模樣，周清連忙解釋道。

  「那這血……」

  「是英雲的，為了讓她能夠逃出去，只能出此下策。」

  周清帶有一絲的羞愧，她知曉自己不應該與自己的丈夫對立，偷偷去幫李英雲，可是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她也不得不說出實情了。

  劉川榆靠在軟轎上，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開口說道:「小紅死了！」

  「什……什麼？你是說英雲的小夥計，小紅……？」

  周清的臉上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便是她了，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李英雲逃婚為了不鬧到聖上那裡，便由小紅替她出了嫁，可是沒有想到半路竟然遇到了山賊，現在恐怕所有人都會以為是李英雲已經死了。」

  周清的大腦一片空白，她萬萬沒有想到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含著淚，掩面哭泣不止。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鬧到這種地步。」

  「這件案子，我會仔仔細細查個明白，不過李英雲也算是徹底告別這個世界了。」

  劉川榆嘆息不止，心中也是滿滿的疑問，如果是半路遇到山賊，為什麼山賊不先搶奪財銀？而是要直接將那長劍插入新娘子的胸口。

  若這些人並非山賊，那麼他們究竟是沖李英雲來的，還是沖秦然來的？

  一切好像都成了一團迷結，需要一點點的拆開這其中的秘密。

  海城所有的人，恐怕都沒有想到，原本這響徹滿城的婚禮，如今怎麼會突然變成喪事。

  先前布置的紅布，全部撤了下來，皆換上了祭奠的白布，而秦然更是將自己關在房門裡久久的都不出來。

  邱麗麗瞧見這景，心中可是樂的喜上眉梢，李英雲一死，她也不再避嫌，而是大搖大擺的就到了縣令的府邸。

  「表姐表姐……那家兒已經掛白了。」

  邱麗麗壓低了聲響，卻也是難掩雀躍之情。

  秋娘倒還算是淡定，她眉梢一挑，咬著牙道:「李英雲騎在我頭上這麼久，也到了她該嘗嘗那尖刀插在心口是什麼滋味了。」

  「對了，你怎麼突然就來了，如今我府里可不是我當家，家中可有不少的眼線。」

  「呦，表姐，那你可就讓妹妹瞧不起了，你陰謀算盡，又怎麼會連那老女人都挾持不住，不如就跟李英雲一樣……殺之而夠快……」

  門口的巧姐，聽到這話，急忙將嘴巴捂了上去，恐被人發現一絲的聲響。

  她原本聽說了家中來客人，是想要探望一番的，可是怎想到便聽說了這樣如此大的秘密。

  「胡說，這家裡豈能是你在這裡胡說八道的，隔壁有耳你不懂這個道理嗎？」

  巧姐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身子，然後慢慢的向外移動了起來。

  李英雲可是於她有恩的人，她必得藉此好好的調查一番這秋娘究竟幹了什麼。

  從李英雲下車，到那彭越從前居住的客棧，明明只有幾里地的行程，可是李英雲走到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暗淡了下來。

  穿著男裝的李英雲，面色蒼白，走路浮游，倒可怕的像是死人一般。

  「老闆，給我開個房間。」

  李英雲咬著牙，然而汗水還是不斷的向外流淌著。

  「得嘞，這位客官，瞧您面色不佳，是否是身體不適，不如給您請個大夫看看。」

  「不用，給我房裡送些牛肉小菜，再送些酒來。」

  「客官，我這店裡的酒可有些烈，見你身體如此單薄，您可要少些點喝啊。」

  「你這店家倒是十分嘮叨。」

  「不瞞您說，前些時日，便有一書生喝了酒墜入懸崖，因此不得不讓我這店家警惕起來啊。」

  李英雲胸口一振，此時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不停。

  「嗯……知道了。」

  這痛蔓延的再也消逝不盡，李英雲艱難的扶著那有些粗糙的扶手上了樓去。

  「彭越，我來了，你放心我一定能夠尋到你。」

  李英雲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星在閃耀著，這大概是她現下唯一的支撐了。

  而與此同時，這客棧下方的一個山洞中，一團熱烈的火焰也在燃燒個不停。

  「喏，這是爺爺剛剛烤的山雞，味道很是好，還有一些果子，你快嘗嘗吧。」

  倩倩一副恨不得將所有好的東西，都送給彭越的模樣，而彭越卻連起身都要靠那頭髮斑白的老頭子攙扶。

  「我，我這是在哪裡……」

  許久都沒有說話的彭越，如今連擠出幾個音節都變得十分的困難，他的身上被各種草藥包裹著，他還不知道正是這些草藥救了他的命。

  那名叫倩倩的女子，眼神之中尚且有一些的失意，她攥著被汗浸濕的衣角，內心無比忐忑的問詢道:「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彭越布滿血塊的眼睛中，猩紅的很是駭人，他捂著綁滿紗布的腦袋，卻搖著頭，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是誰？」

  那一片茫然的眼神，讓人見了都忍不住的可憐。

  「你是我丈夫，你叫阿英，我是倩倩，我們是一家人。」

  倩倩面頰通紅的，突然緊緊握住彭越的手，可是彭越的心中卻瀰漫著一種無比陌生的感覺。

  「阿英？」

  彭越搖了搖頭，胸口仿佛撕裂的更加疼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