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戲精

  原來真正紫菜餅的價格只賣一文錢，可整整半年來，他們在洪掌柜那裡買的紫菜餅，要花三文錢！

  「好你個洪掌柜！原來坑了我們這麼多錢！」

  「還我錢來！」

  眾人皆嚷道。

  洪掌柜知道眾怒難犯，這些人雖然都無錢無勢，但到底是常來自己店鋪里買東西的客人，如今又有了李英雲這家新店鋪，若是自己命人去打了他們，只恐再沒人來買自己家的紫菜餅了。

  權衡利弊之下，洪掌柜只得沖人群里嚷道：「都激動什麼？激動什麼？紫菜餅這東西，只是我一個人賣到三文錢麼？周家酒樓，還有別的那些做海鮮的飯館，哪一家的紫菜餅不是三文錢？」

  「這麼一說好像也沒錯，聽去過酒樓的人說，那裡的紫菜餅也確實是三文錢誒！」

  「我也是這麼聽說的，那麼這麼一來，就當真是這個小丫頭在惡意壓低市價了？」

  「你們沒聽說麼？他們兩家都是在同一家拿的貨，所以說質量都是一樣的，一文錢能買到的，咱們幹什麼非要花三文錢去？能省一筆也好啊！洪掌柜家裡買一個的錢，在這姑娘這裡能買三個！」

  「這你就不懂了吧？當初洪掌柜壓價的時候也是這麼玩的！先把價格壓到最低的，讓咱們老百姓以為他們是良心商家，最後漲價了咱們也懷疑不到他們身上，加上只有一家獨大，誰能去對比市價是怎樣的？」

  「你這麼一說，這小姑娘的心腸倒真是跟這洪掌柜一樣的狠毒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討論著，竟然將李英雲說成了一個心思歹毒的小人，洪掌柜聽了這言語，立刻神氣起來。

  但李英雲仍是波瀾不驚地抿著唇，待看客們說得差不多了，才道：「洪掌柜說得不錯，酒樓的紫菜餅確賣的比較貴，與你洪掌柜家賣的價格是一樣的，只是，酒樓里的東西一向都貴於旁的小飯館。」

  「酒樓的服務，環境，裝潢，這些都需要錢的，去酒樓本就是為了吃個體驗，莫不是洪掌柜還以為去你家的雜貨鋪買東西，也有個什麼好的體驗吧？」

  「我可是聽說，洪掌柜家的雜貨鋪大則大矣，卻並沒有什麼美感，花三文錢去買了，還不是一樣帶回家裡吃？」

  一席話，李英雲說到了要點上，將方才被洪掌柜洗腦的幾個百姓的拉出了這詭辯的陷阱之中。

  一時，眾人又都覺得自己是被洪掌柜這話給利用了，竟自發地抵制起洪掌柜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平日都能想到，偏偏今日被洪掌柜這樣一說就給帶左了！」

  「就是，這洪掌柜真是功於心計，竟然偷換概念讓咱們去攻擊這小姑娘！要不是這姑娘一語道破洪掌柜的陷阱，咱們只怕又要願望一個好人了！」

  「抵制洪掌柜！抵制洪記雜貨鋪！洪掌柜滾出海城！」

  不知道是誰這樣喊了一句，餘下眾人皆這般叫嚷起來。

  「給我住口！都給我住口！」

  洪掌柜聽得耳臊，揮舞著肥胖的手臂上躥下跳著想阻止人們說這話，但終究是無果。

  無奈，他只得命家丁去威脅看客們，想以此封住他們的口。

  「好啊，洪掌柜當街威脅人啦！洪掌柜要殺人啦！」

  有婦女這般叫嚷，眾人一鬨而散，只留下被家丁擒住了脖子的一個中年男子立在中央。

  「住手！住手！」

  李英雲一看，忙上前去阻撓。

  但卻被洪掌柜一把抓住了：「臭丫頭！現在知道怕了？你當眾揭我的短，正是該死！看在咱們合作了這麼久的份上，我饒你一命，只是你須得將這店鋪關了，只做供貨這一條！行是不行？」

  李英雲自是不會被洪掌柜所嚇倒，但洪掌柜本就是個無良商人，若傷了旁人可就不好了。

  僵持之際，小五卻帶著幾名衙役來了。

  「這是在做什麼？想當街殺人不成？」衙役撥開人群擠了進去，一見洪家的家丁擒著一名百姓的脖子，立刻分開兩人。

  「官爺，這人想殺人哩！」

  有一名婦人這般對衙役道。

  為首的衙役皺了皺眉，凌厲地看了一眼那家丁，又將視線轉到洪掌柜身上，神色到舒展了幾分：「原來是洪掌柜。」

  「正是在下，官爺，今日可又要來那些紫菜餅子？」

  洪掌柜立刻狗腿子似的粘了上去。

  此刻，圍觀的都看出來，這衙役與洪掌柜是相識的哩！只怕還是交情不淺，李英雲這小丫頭怕是要倒霉了。

  但李英雲沒有慌張，仍是冷眼看著這二人的虛與委蛇。

  「洪掌柜，聽說此處有人鬧事，將人家的店鋪給打砸了，可有這回事？」衙役伸手捏了捏鬍子，問道。

  「回官爺，這沒有的事兒！小的也是聽說了這新開的李家海鮮鋪遭了賊，處於同行幫忙的情誼，小的這才帶著一眾家丁過來，擒住了方才那個賊人。」

  洪掌柜顛倒黑白的本事果真厲害，竟將剛才那名無辜百姓說成了小偷！

  在場的人皆義憤填膺，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維持正義。

  「洪掌柜，當著如此多人的面兒，你還敢狡賴！我這店鋪，明明是你給我打砸的，如今竟有賴到無辜百姓的身上，你有良心是沒有？」

  李英雲也怒了。

  「李掌柜，就算是店鋪被砸了，該是什麼真相便是什麼真相了，何必無賴於我洪某呢？我替你抓住了賊人，乾脆這樣，這生意本不是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能做的，我出高價買下你這間店鋪，你回家去好好過日子，行不？」

  洪掌柜聽了李英雲的話，絲毫不見慌張，而是跑過來打著商量。

  若不是自己早知道他的狠毒性子，若自己不是這當事人，只恐都會被他這精湛的演技所矇騙，以為他當真是來幫忙抓賊的，又是誠心為了自己好要買下這店鋪的。

  看著洪掌柜滿臉橫肉上一對鼠眼正發著精光，興奮地抖了抖鼻翼的猥瑣模樣，李英雲腦子裡只浮現出一個詞——戲精。

  「洪掌柜，您這演技若是去戲班子，倒真能混成大青衣呢，就是外形略微磕磣了點。」

  此話一出，看客們皆鬨笑起來。

  因為都是了解事情真相的人，又因為官差似乎與洪掌柜頗有些交情，故對洪掌柜的做法敢怒不敢言。

  見李英雲竟敢這樣說話，一時都覺得解氣。

  洪掌柜聞言，臉上也掛不住了，訓道：「好你個李英雲，我好心幫你，你卻這樣報答我！此事，我不管了！」

  說著，沖自家的家丁揮了一揮手：「我們走！」

  「是！」

  家丁齊應道。

  「洪掌柜，既然說了是你的家丁擒住了賊人的，莫不消去府衙里簽個筆錄？如此做法，只恐官爺也不答應吧？」

  李英雲看出來，洪掌柜與這為首的衙役相熟，那衙役定會偏袒於洪掌柜，此刻自己硬碰硬定然沒有好果子吃，只得將他想方設法兒地請進衙門去，請縣太爺定奪才行。

  自己前不久才去了衙門，且是和周清一同去的，李英雲還記得那縣官想要討好周清的模樣，自己此番再借借周清的光為自己討個公道，不無不可。

  「如此也對，洪掌柜，請吧。」

  那衙役沉吟片刻，對洪掌柜道。

  洪掌柜有些不情願，但終究是拗不過衙役，只得跟著去了府衙，順帶將被洪掌柜指認是小偷的男子也帶走了。

  「小四，你留下看著店鋪，別讓任何人進來，小五，你隨我去縣衙。」

  臨走前，李英雲交代道。

  這時，一中年婦女沖將過來，將李英雲推倒在地：「你這個丫頭，小小年紀怎生得如此惡毒？我丈夫做錯了什麼？還替你把洪掌柜趕出海城，卻不想，你竟和那姓洪的串供，指認我丈夫是小偷！」

  「掌柜的！」

  小四小五見狀，忙將李英雲扶將起來，但那婦人的聲音卻越來越大了：「你還我的丈夫！還我的丈夫！」

  「夫人，夫人，請你不要動手！」

  見那婦人還想伸手來打李英雲，小四忙拉開了那婦人。

  「我不動手？我憑什麼不動手？這死丫頭竟然當著眾人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的不是我，夫人，是那洪掌柜，此刻你來找我報仇，可方才洪掌柜在衙役面前顛倒是非之時，你怎麼不出面來替你的丈夫叫屈？」

  李英雲站起身來，冷冷看著那撒潑的婦人。

  那婦人一時語塞。

  在那婦人再度開口之前，李英雲湊近她耳邊，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若你不想替你丈夫擺脫這小偷的名聲，你便在此處胡叫就是了，否則，便跟過來府衙看看。」

  說罷，李英雲繞過這婦人，徑直走向府衙。

  李英雲的聲音雖不大，卻也不小，足以讓周圍一些看客聽見。

  而一些對李英雲有意見的看客們，聽了她這話，也覺出了她的一些話外之音，本想離開此處，卻又被勾起了興趣，跟著李英雲去了府衙門口。

  方才圍觀的人來得越多，人證便越多。

  李英雲跪在公堂前，唇角微微勾了起來，心中似乎已是有了勝算。

  那洪掌柜也跪立在旁，見李英雲面上不顯絲毫懼色，心下有些打鼓，想到她畢竟與知州夫人相識，不禁忐忑地看了一眼剛剛為首的那衙役。

  那衙役對他比了一個安心的手勢。

  就此，升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