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斷了活路

  李英雲將李四媳婦攙扶起來。

  「不不，你別怪他，我……」李四媳婦矢口否認，卻又說不出個道道。

  見李四媳婦不願承認，李英雲拉起她的手，將袖子往臂彎上提了提，海邊女人經海風颳過常年勞作的粗糙手臂顯露出來。

  只是前臂這短短几寸，便布滿了新舊不一的傷痕。

  李四是個好賭濫飲的無能男人，又沒有個正當收入，靠著這媳婦多年來操持家務才沒被餓死，只要有點存銀便被李四拿去賭，沒錢的時候便喝得爛醉回去打媳婦。

  雖說這李四住在村東頭，沒什麼隔壁鄰居，但總有那麼一兩個夜裡忙完活兒回家的鄉親路過知曉些許內情，回來一說，整個李家村都知道了。

  若是里長看不過眼去勸李四兩句，反而被醉醺醺的李四借著酒瘋攆出來，有一次還險些被李四拿笤帚打了。

  故此，都知道李四媳婦過得不容易，也沒人敢去幫個忙。

  李英雲生長在這村子裡，自然也聽了一耳朵這消息。

  「舊的不說，新的一看便是這兩日用藤條打的吧？是不是他逼你來？」

  李四媳婦此刻早已是無地自容，低著頭不敢言語。

  「娘，弟弟，你們出來。」

  她不願說，李英雲也不再追問，轉頭喚了一聲屋裡的三人，交代她們替李四媳婦處理一下傷口，自己走到水缸前抹了兩把臉。

  彭越走到李英雲身邊，低聲問：「她是始作俑者，你還留她幹什麼？」

  洗淨了臉，李英雲抬起手臂胡亂用袖子抹去了水珠，才道：「彭警官，家暴是違法的吧？如今這李四媳婦都被逼成這模樣了，你管是不管？」

  「我是現代的警察，而且是因公殉職的警察，管不了。」

  在李英雲面前，彭越一改往日裡文質彬彬的模樣，變得吊兒郎當起來。

  「所以咯，我替你管管，教訓教訓那個李四。」李英雲微微一笑，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彭越呆了呆，揶揄了一句：「你轉世之後這模樣，可不怎麼的。」

  「你也沒有前世那麼帥咯！」

  李英雲輕快地小聲歡呼著，大步朝堂屋走去，彭越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其實李英雲這麼做的目的，彭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李四本就是李家村的禍害，村里人個個不待見他，都想將他攆出村去，卻因著他本人撒潑耍賴，眾人才拿他沒轍。

  借著原主的記憶，李英雲還記得五年前原主父親剛剛遭了海難，連屍骨都沒得剩下時，全家都悲痛欲絕卻被李四強逼著還債的光景……

  如今見村里境況好轉，竟又逼著媳婦過來鬧事，此人不除，將來只恐留下禍端。

  而這次，李四媳婦恰好就是一個突破口。

  進得房內，李母早已經替李四媳婦將傷口處理好了，見的李英雲和彭越一前一後地進來，忙起身道：「老婦人見過這位公子，方才是公子替雲兒解了圍，老婦人多謝公子。」

  「無妨，小事一樁。」彭越又恢復了謙謙公子的風度。

  李英雲瞧見母親竟對彭越行這般大禮，忙將母親扶將起來，道：「娘這是作甚。」

  他可受不起您這大禮。

  自然，後面的話李英雲沒有說出口，想著此刻母親與彭越正是第一次見面，若是直言相告只恐母親受驚，故還是等過一段時日再說。

  「先生坐。」李英雲到底是心疼彭越，扶了母親又給彭越遞了凳子。

  「先生且稍等片刻，民女處理了這事兒再與你道謝。」在母親面前，李英雲還是知曉分寸的。

  彭越微笑著點點頭，心裡卻笑得半死。

  李英雲假裝看不懂彭越臉上繃緊的肌肉，轉而對李四媳婦道：「李四嫂子，除去這十兩紋銀，家中可還有別的余錢？」

  李四媳婦不明所以，手裡卻緊抓著剛剛得到的十兩銀子，咬著下唇搖了搖頭。

  「那嫂子將這十兩銀子帶回去，可是要買米買面的？」

  李四媳婦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搖搖頭。

  「是給李四哥去？」

  這次，李四媳婦終於忍不住，低聲啜泣了一下，落下淚來。

  「妹子，你就饒了我吧，村子裡的活我也不再做了，這次就讓我拿著錢回去吧，以後再不來找你麻煩……」

  這帶著極大委屈的哽咽求饒聲聽得李英雲心頭不是滋味，但想到李四的脾性，便知道若今日放了她回去，以後少不了要挨揍。

  倒不如一次了斷個乾淨！

  「嫂子，卻不是妹子我心腸硬，只是看你這一身的傷，今後那李四再打你，你卻如何是好，為了這十兩銀子便能這般待你，以後我家不欠你們了，又要從哪裡得過活的錢？」

  「我……」李四媳婦仍在哭泣。

  「罷了，」見李四媳婦不再言語，李英雲嘆了一聲，道，「既然是嫂子選了這條路走，妹子今日也便多言，嫂子拿了錢便去，只是今後，再別進洗菜磨坊。」

  言畢，李英雲別過臉去，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

  李四媳婦一愣，滾燙的淚珠倏地划過臉頰，不可思議地看著李英雲，片刻，終於起身衝出了李家大門。

  「雲兒，你這是做什麼！那李四再不是個東西，可終歸是咱們李家村的人，你這樣對他媳婦，你明知他家裡全靠他媳婦一個操持，這豈不是斷了人家的活路麼！」

  婦人走後，李母跺了跺腳，勸道。

  「娘，你豈知，將李四留在村子裡，任由事件平息下去，才是真的斷了李四嫂子的活路。」

  李英雲沒有看母親，只是往李四媳婦離去的方向眯了眯眼。

  不出所料的話，過不了多久李四便要打上門來，此刻又有彭越在這裡幫襯，她絕不怕那李四來鬧事。

  「你這丫頭，你……」李母是個傳統女人，夫為妻綱家庭和睦便是畢生的追求，自是不明白李英雲此番的用意。

  「先生，多謝今日出手相助。」李英雲不敢再忤逆母親，連忙端著笑看向彭越，試圖將母親的注意力轉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