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天算

2023-12-18 00:52:12 作者: 唐嫿墨歌
  誰能想到這麼巧就遇上了呢?

  況且……陛下染了疫病,哪個太醫敢說他是出去鬼混染上的?

  只能找藉口來搪塞,說成不慎傳染。但是能把病傳給皇帝的人又是誰?

  不是貼身內宦,便是經常在御前走動的侍衛。

  蕭蘭佐如今掛牌在御前行事,他若是今早告了假,事後就是讓人捏著的把柄,濕疹一旦被說成疫疹,他就再也沒有留在御前的資格了。

  蕭蘭佐背上還帶著罪名,他下去就是真的難再起來了。

  何況,唐安南也並未說出這次疫病的出發點是誰?把罪魁禍首的那個人抓住,誰能想到呢?

  即便是蕭蘭佐,這一刻也覺得難以喘息。

  比起陰謀詭計,這樣無法預料的天算才是防不勝防,若是他沒有那麼謹慎,此刻便已經落在了別人的掌心裡,生死不過一句話的事情。

  唐安南自顧不暇,其實說起來兩個人一人一邊,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他們倆缺一不可。

  惠波見他閉上了眼,便退了出去。

  蕭蘭佐聽著雨聲,思緒卻飄遠了。那渾濁不堪的舊憶隨著雨聲接踵而至,他在煩倦里皺緊眉。

  他既不喜歡這樣的場景,也不喜歡陰雨天。

  濕冷會讓他想起母親,想起父親。想起所有屈膝下跪、任人宰割的日子,並且濕冷會讓他變得不安,變得陰鬱,變得皮囊之下儘是冰涼的忍耐與暴躁。

  蕭蘭佐就這樣靠著牆壁眯了一會兒,卻越眯越昏沉,竟然真的在這角落裡睡著了。

  霍長澤讓唐安南好好的去找蕭蘭佐,這邊暫時沒事了,那邊還有事呢?

  唐安南到淚羅院時已經很晚了,與趕來的太醫一起進入淚羅院,花洮在後邊愁眉苦臉,因為他沒找著蕭蘭佐,錯過了時候。

  「郡主。」

  這時候仍舊不忘了禮數。

  唐安南問煎藥的錦衣衛:「蕭大人呢?在哪兒?我找他!」

  錦衣衛蒙著半張臉,遞給他一碗藥,說:「郡主,你身子金貴,找誰都得先喝藥,當心啊!」

  唐安南端著藥,並未喝,而是說:「這藥不行,重新熬,我帶了藥過來,沒人都要喝,而且一日三餐都要喝,不能斷。」

  「是郡主。」

  錦衣衛起身,對遮雨棚底下喊道:「惠哥,在嗎?蕭大人在哪兒?郡主正在找蕭大人,你給通報一聲,說郡主來了。」

  惠波正躺凳子上睡,聽著聲一骨碌坐起來,披上衣服就走過來,見是唐安南,便說:「郡主,鎮撫在裡頭休息呢……一宿沒合眼,郡主這裡實在不妥,不如回去休息休息吧。八大營說要去守城門,這沒挖完的溝,明天就只有咱們一塊挖了。您畢竟身體不好,還是回去吧,這裡有我們呢?」

  「體力活,自然得身強力壯的人干。我雖然不是,但是也能幫你們一二,去喝藥吧,你們先前喝的那些都不作數,沒用。」唐安南邊走邊說,「盯緊門,別叫外邊的人進來。任何人都不行。」

  惠波道:「是,郡主。」

  唐安南掀簾進去,裡邊沒點燈,她掃了一圈沒找著人,又走了幾步,才看見牆邊靠著的蕭蘭佐。

  唐安南身上暖和,裡頭不冷,坐在蕭蘭佐旁邊,看他睡得正好。屋裡涼,又重新出去,讓人拿個爐子進來,兩個一起,進來找了個銅盆生火。倒是暖和些。

  「手涼,怎麼不烤火?」

  蕭蘭佐睜眼,說:「不冷,江東大街挖完了?霍長澤那邊沒事了?」

  「嗯。差不多了。」唐安南把火燒旺,「怎麼不到床上睡?我讓人重新給你端藥進來吧。你那些藥喝了沒什麼用。」

  「我知道,我就是眯一會兒,」蕭蘭佐說,「躺下就起不來了。那些藥畢竟不是你拿來的,喝了也沒什麼大用處。」

  唐安南把盆挪到床跟前,說:「上來睡,一會兒我叫你。看你這麼累,要是精神不好,被他們拿捏住了可就不好說了。」

  蕭蘭佐也不客氣,他躺下去,唐安南便在旁邊坐著,手拉著她。蕭蘭佐用臉貼著她的手,蕭蘭佐原先還能聽見唐安南低聲說話,後邊就模糊了。

  唐安南聽著蕭蘭佐呼吸微沉,才伸手解了他衣領,仔細看著那紅疹。

  跟聶鴻志的不一樣。

  又眼神注意著他的樣子,

  唐安南又給他把衣服扣好,坐在一旁看書。

  不知道睡了多久,唐安南覺得手裡的人燙得厲害,立即就清醒了。

  「哥哥——」

  蕭蘭佐火燒似的,汗已經滲濕了鬢角。唐安南摸他,他哪裡都在發燙。

  唐安南猛地起身,喚道:「哥哥,哥哥?」

  「哥哥——蕭蘭佐!醒醒!」

  蕭蘭佐淌著汗,眉頭緊鎖,呼吸微促,被唐安南喚得半醒,說:「分……分隔……這病不挨著水也能染上。你不能在這,走,回去,郡主府里呆著,不要出來,望春園裡沒人…沒人敢去,」

  唐安南用氅衣裹了他,喊道:「喬歙,打水來。」

  外頭靠著牆壁打盹兒的喬歙立刻驚醒,起身跳下台階,鑽進遮雨棚,讓人燒熱水,隨後拉著太醫往門內去。

  唐安南看著太醫進來:「有把握嗎?」

  太醫不敢開罪郡主,只能說:「先…看看,先讓我看看。」

  太醫稍掀開氅衣,看了一會兒,急聲說:「郡主,郡主這是…染上疫病了!我看這病,是先染了風……」

  唐安南扣住太醫的手臂,他盯著太醫,寒聲說:「我哥哥是什麼?」

  太醫一慌,改口道:「是……是勞心費力……才病倒的……」

  「沒錯,我哥哥是今日在這裡病倒的,」唐安南收緊手指,「我哥哥在此之前沒有病。而且一直喝著藥,我帶了藥過來,外面的人都在喝,我哥哥是因為太累了,才會暈倒。」

  太醫連聲說:「對對對,郡主說得對,老朽醫術不佳……」

  「慶都的藥都在這裡,我的藥也在,既然醫術不佳。」唐安南倏忽緩和了語氣,「出去,我自己來。」

  太醫看著唐安南的眼睛,腿腳一軟,扶著床沿,慌不迭地點頭,說:「是…是,郡主,這就走這就走……」

  郡主的眼神果然不能看,看得嚇死人。

  喬歙見唐安南臉色不佳,不知是給氣的還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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