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唐擇
2023-12-18 00:52:12 作者: 唐嫿墨歌
晨陽應聲,退向牢門。一手拖住那地上抽筋地老母。
白素驟然喊起來,她嗓子已經壞了,像瀕臨絕望的獸啼,沖向唐安南和霍長澤,撲在地上,用手指潦草地畫著字。
霍長澤俯首,看了片刻,說:「給她紙筆,我要白紙黑字。」
白素被晨陽帶去畫押,牢房裡只剩霍長澤與鄧汣。
唐安南說還有要事要離開,那個叫住她名字的人,聽獄卒說關押在這裡二十多年了。
鄧汣見霍長澤要走,立刻拽著住了霍長澤的袍角。
「總、總督!」鄧汣說,「無事了……我是不是能……」
霍長澤披上大氅,回頭說:「你幾時擔任的斷事一職?」
鄧汣趕忙比畫著手指,答道:「總督任職後的第三年。」
霍長澤說:「這麼說是跟著我的。」
鄧汣慌不迭地點頭,說:「我是總督的人!」
霍長澤連夜沒睡,這會兒有點煩,他扶著刀,用刀鞘抵開鄧汣的手,說:「我的人沒有那麼大的臉面,能叫江東牙行賒帳。」
鄧汣渾身發抖,使不上力,不敢用勁。
霍長澤繼續說:「禁軍添入的房產皆要上報,你沒報,除了這宅子,你還有城外田。六品斷事混得不賴,到底是誰在養著你,你不知道嗎?」
鄧汣眼淚鼻涕一起出來了,他大放悲聲,說:「我受人蒙蔽,不該貪那點東西,只怪俸祿微博不得不想辦法養著家中的人,總督,總督!可我沒有背叛禁軍……」
「我看你不僅要養著家裡的人,還要養著外面的小情人們,這些年你給她多少錢,有你給你的妻兒那麼多嗎?」鄧汣被戳到心坎,確實沒有那麼多,霍長澤微微仰了仰酸痛的脖子,沒再看他,說:「你兒子多大?」
「剛…剛滿月。」
「我替你養了。」霍長澤沒表情地說,「這案子結束後,你自行了斷。不要再讓人遞消息去給翁主,她不會替我收拾爛攤子,我也不希望她被這些事牽扯進來。」
霍長澤並不想這些個糟心事傳到安南耳朵里,嫂嫂說得對,安南現在越是出風頭,對她越不好,那有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如此彪悍厲害。
今日這詢問,已經是破了例。
牢房門一關,鄧汣癱軟在地。
霍長澤走在陰暗潮濕的獄道里,聽著背後的哭聲,從晨陽手裡接過供詞。他才跨出刑獄的大門,就見官猗疾步迎來。
「公子,」官猗說,「白素的母親剛拖出去就死了。」
晨陽皺眉,訕訕地說:「郡主不是說這東西只是折磨人的嗎?怎麼不過放進去折磨一下,人就沒沒命了?不過幸好撐過去了,否則白素就再無顧忌,這供詞也拿不到手。」
霍長澤說:「她老母本就身患重病,這些年靠著鄧汣那點俸祿養不起,他在外面私吞了不少,靠著私吞的這些錢養著白素的老母,身子本就撐不住,安南不是故意的。」
晨陽說:「總督,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說如今白素應該是也要被問斬的。」
「一沓紙,」霍長澤借著光亮翻了翻供詞,「白素連對方的面也沒見過,光憑這個,誰也套不進來。這樣的證據拿過去誰會信。」
晨陽說:「可至少好歹把禁軍撇乾淨了,主子,要進宮呈給皇上嗎?」
霍長澤看他一眼,反問:「禁軍為什麼要撇乾淨?」
晨陽與官猗皆是一愣。
霍長澤冷笑起來,他說:「既然是困獸,就得有被人圍攻的樣子。他們這麼著急把髒水潑上來,不夠,我不僅要挨著這髒水,我還要在泥里滾一圈,越黑越好。」
「今日安南為何要來,我們要表現出同心協力,既然他們想要抹黑我一個人,勢必會認為安南會牽扯其中,只要牽扯其中那就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性質,」霍長澤說,「髒我一個,成全他們鐵牆一面,讓他們做隻手遮天的大能耐者,他們連禁軍總督也能這麼輕易地踩下去,等陛下回過神,就該起疑,就該怕了。陸黨才完,誰要做新黨,誰就是找死。」
晨陽臉色微變,說:「郡主既然知道為何不將自己摘乾淨,如果兩個人都扯進去了的話,到時候陛下一罪並罰,可就沒人能幫得了我們了。」
官猗嘆了口氣看他,說:「還不明白嗎?二公子的意思就是兩個人都要一起假裝做出被他們抹黑的樣子,這一次他們勢必會被囚禁,可是等陛下回過神來會發現,這幫人為何就抹黑他們兩個人,那些隻手遮天的人都敢把手伸到總督和翁主頭上這裡來了,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做的。」
陛下當初可是最信任這個兄弟還有這個侄女兒了,一下子就相當於左膀右臂都被人給摘乾淨了,他怎會心裡不慌?到時候真相一出,幕後之人,那可就是排山倒海般的摧毀。
唐安南還沒來得及審問那老朽,郗歡差人來說,唐兮雅要生產了。
因為怕囚犯,還要被流放,所以守門人只敢把郗歡一人放進去,墜子和小釵去找穩婆和大夫。
等唐安南到的時候,郗歡三人都在外面等著,裡面吵轟轟的,不斷有血水被端出來。
她攔住一人,問:「唐兮雅還有力氣嗎?」
丫鬟說:「翁主,有的。之前喝了一碗參湯,攢了些力氣。」
唐安南說:「讓她站著生。」丫鬟連忙去準備工具,郗歡說,「她躺著生就已經很累了,站著生能生得出來嗎?」
唐安南說:「無論如何她現在是有力氣的,躺著生她沒有那個力氣,倒不如站著好發力,若是生不出來便讓大夫給她扎兩針,實在沒有力氣再把參湯給她灌下去。」
郗歡:「……」
墜子覺得,大概是沒生過孩子,翁主你這也太隨便了吧。
唐兮雅一聽要站著生,只覺得腹痛不止,身子本就瘦弱不堪,雖說這些日子吃了不少的補品,可大多數都被孩子吸收,自己身上也實在找不出之前的樣貌,
「為何要站在生。」唐兮雅已經發抖地說不出話,唐安南說的,還是照做,又艱難地被扶著起來,艱難地扶著柱子,劇烈的宮縮讓她腿抖,只能靠雙手才能支撐住。
「小姐,翁主說了,您現在有力氣可以站著上這樣好生一些。」
可是她感覺更累了。
穩婆出來說:「不好了翁主,那位夫人難產了,是橫位。」
「……」
唐安南一腳踢開門進去,穩婆過來攔著,說:「翁主不可啊,產房血腥之的,您不可進去,」
「墜子,拉開!」
穩婆被拉開,唐安南就這麼直瞪瞪地進去,看著連忙站著的唐兮雅,額頭大汗淋漓,下身血流不止。掏出藥來給她餵下去,說:「好好活著用點力,這是你的孩子,是你拼了命都要保護下來的,你要想著把他生下來,你放心,我替你養著他。」
唐兮雅抬眸,已經沒有力氣諷刺她,只能說一句:「如果我死了,你還會保護她嗎?」
「……你死了,我是更好保護他嗎?」
「你自己…都是個…孩子,你怎麼……」
唐安南說:「我怎麼不行……」
轉念一想,她不是母親明月公主,這可能就沒有意外,她能收養蕭蘭佐,是因為她已經成婚了,可她並沒有。
「你確定,你能承受住這些嗎?」
唐安南說:「你放心好了,這個孩子,我養大就行了。」唐兮雅柔弱一笑,只覺著沒太大力氣,說:「謝謝,如果可以……我想跟他葬在一起。」
「他叫什麼?」
唐兮雅說:「無論男女,都叫唐擇。我希望,她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唐安南站在門外,看著自己這模樣。
的確是個孩子模樣,可是我的年紀已經沒那麼大了。
她的心思、她的年紀,已經是快三十歲的人了,所以他們才覺著奇怪,明明只是個孩子,為什麼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樣,看起來經歷風霜,飽受摧殘的模樣。
我應該裝的像個孩子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