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式微

2023-12-18 00:52:12 作者: 唐嫿墨歌
  蕭蘭佐沒看。

  聶鴻志反倒是笑了,說:「跟著你那個妹妹倒是真的變成清心寡欲了,你不會真的跟著他們了吧?」

  蕭蘭佐眉眼疏淡,涼薄讓人覺得不食煙火,說:「閒話少說,安南還等我帶零嘴回去。」

  聶鴻志打開摺扇,說:「咱們才是兄弟。你看你跟著你的妹妹有什麼好處,你那個位置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你調過去的,你妹妹連個屁都不放,這些日子跟在霍長澤身邊一點兒,都沒有要搭理你的意思。如今還要假意與他們周旋,幸苦你了。」

  蕭蘭佐眼裡看不出情緒,說:「她畢竟是我妹妹,母親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不能亂說。」

  聶鴻志更加難以捉摸,用扇子掩飾住自己的情緒變化,說:「你妹妹是個難搞的人,你知道太后也在找她麼?」

  「太后?」蕭蘭佐抬手動作一頓,眼裡一閃而過疑惑,「太后找安南,作甚?」

  聶鴻志摺扇一收,故作神秘地說:「你不知道嗎?南希郡主只是封號,她的名字也不是唐安南,如今可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名。你知道嗎?」

  「名字…怎麼了?」蕭蘭佐忽然想到什麼,但又不敢確定,只能說,「母親並未同我說過。妹妹的名字,要父親回來取。」

  「可是現在人家好像知道名字,就不知道了。」

  蕭蘭佐沒動,聶鴻志自顧自地說:「你可知,太后不同意這門親事,本來是說要把他們家一個什么女兒許給霍長澤,誰能料到,他們居然把婚約一事都給說出來了,說實在的,要不然太后相逼,你妹妹至今都還未回來呢?說起來這也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功勞啊。」

  蕭蘭佐倒是沒說什麼,唐安南說過,無論有沒有婚約,再過一年或者兩年,她一定會回來。不是為了她自己,而且為了謝夫人的承諾。

  「那倒是讓人意外了。」蕭蘭佐說,合著聶鴻志說了半天,他就這反應,聶鴻志心裡不甘,莫不是才幾天,他就這麼信任唐安南了,「你不會真把她當妹妹了吧。你把人家當妹妹,人家都不帶搭理你的,你看你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這麼辛苦,她也沒見得把你這個哥哥接進府里住去不是?還是兄弟我給你找的。」

  在這跟他提交情。

  蕭蘭佐說:「她是郡主,我終究是不方便了。況且還有那個霍長澤,他現在也是走錯了棋。整個人棋差一招。看著唐安南才相安無事。」

  兩人揀著菜用了點。

  聶鴻志說:「霍長澤嘛,是個狠角色。要不是因為明月公主,或許我這輩子都不一定能見到他這樣的本事。過去沒留意,讓他在秋獵里露了鋒芒,如今藏是藏不住了,他就索性要跟人硬幹。他接了八大營的軍務,卻把要職都給了親信,八大家誰也沒落著實權,他又把面子上的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叫人根本拿不住把柄,你說,氣不氣人,討不討厭?」

  「因為他有郡主。」蕭蘭佐看著桌子上的蔬菜湯,一口沒動,「有郡主壓著,陛下如今也是有求於郡主,一個橫空出世的郡主,卻把所有人壓著動彈不得,你覺得有幾個人願意呢?」

  「瑪德,誰說不是,唐府不是說她被丟在那貧瘠之處八年之久嗎?哪裡來的機會學得這樣的本事。」聶鴻志稍微靠近一些,聲音小聲說,「我聽說,她回來後把慶都里的書全都借來看了一遍,我原以為她就裝個樣子,哪有人一個月看完還能記住,誰料到,她真記得。」

  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摺子,不過不是上交的那種,而且秘密打探的,說:「這上面記載的他到底借了多少書籍,就一部分,小部分!我剛開始都不信,後來發現她居然能幫陛下處理奏摺,對這青雲國內大小事物了解的有如魚得水,處理的也是滴水不漏,這才覺得此事並非空穴來風。范興朝雖然不滿,可是也說不出漏洞,她這突然回來,頂著個不學無術的名頭,處理奏摺拈手就來,可讓范興朝心怕了,不得不給陛下施壓讓陛下不要在找唐安南進宮了。」

  原是他不知,回來幾個月時間內,她竟然讀了這麼多書,知道了那麼多小道消息。怪不得先生無論怎麼跟她東扯西扯,都能被她圓回來。講了那麼多廢話,也能聽出些故事來。

  聶鴻志吃了口菜,這才說:「他以為這樣的女人才可怕呀,唐安南是個深藏不露的女人,做事滴水不漏,武功又高,這誰看見了不害怕呀。」

  蕭蘭佐見著桌子上的菜餚,他一筷都沒碰,說:「霍長澤在重霖獵場破釜沉舟,賭的是陛下能記著情誼放他走,可這期望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他最後反倒被六部盯得緊。如今回不去了,他就只能在慶都確保自己有實握的兵權。禁軍比起八大營,譬如星光與熾日,雖有用,卻沒那麼有用。他眼下好不容易占了上風,自然不會放過機會。何況,所有人都知道他霍長澤背後有唐安南,身為明月公主的女兒,她有權利。他是因為明月公主才會被困在這裡,郡主在給她補償。陛下也得給她這個權利。范興朝本著明月公主遺孤的身份對她多加照顧。可是不代表她可以肆意妄為。」

  「從前二十四衙門裡還有顧清安,東廠怎麼著也能挫一挫他的銳氣,內閣還有陸思淼,也能壓他一頭。可如今顧清安一死,陸思淼也歸天了,東廠也跟著式微。南希郡主橫空出世,壓著所有人一頭,是個尷尬的存在,你說,不讓她參與,可是先帝又讓她助陛下成明君。讓她參與,又不符合規矩。好嘛,這偌大的慶都,沒人敢得罪南希郡主,竟還真沒個能扳得過他霍延鈺的人物了!」聶鴻志吃了口菜,又說,「我近來也沒有那麼得寵了,皇上如今不知是聽范興朝還是南希郡主的話,打定主意要做個盛世明君,沒那麼願意跟著我玩兒了。」

  「盛世明君?你信麼!」蕭蘭佐吃完了東西,不緊不慢地說:「一個人,活了二十多年,早已定了性子,如果僅僅為著幾句話便能痛改前非,那這世上就再也沒有難事。」

  聶鴻志頓筷,說:「你的意思是……」

  「范興朝是君子中的君子,唐安南就好像是一層塗料。」蕭蘭佐擱了筷,「范興朝是澄澈見底的水,他遇著當今聖上,就好比水挨著熱油,遲早要炸開迸濺。而唐安南從骨子裡都沒有去改變陛下,只是讓他披上一層狼皮,讓陛下看起來像一隻狼,可實際上不過是只羊,吃喝玩樂才是他的首選。再加上,瞿飛翮已經到了這個位置,怎麼不願意更進一步?內閣麼,他又不是沒資格,此刻中樞缺的就是人才。他深知陛下最是信任南希郡主,只要南希郡主點頭,他進去就不是問題,可是現在他沒有一點靠近南希郡主的意思,不就是看出來,南希郡主不過是一層秋雨一碰就掉色的塗料嗎?」

  聶鴻志沉吟不語。

  蕭蘭佐說:「如今外敵當前,八大家怎麼還能分而散之,各自為政?南希郡主還在打壓,替陛下和霍長澤鋪路。你已經做了聶家的主,所謂風水輪流轉,機會已經到了手跟前,你要放棄這大好的機會嗎?」

  聶鴻志也擱了筷,他用帕子拭著汗,看向蕭蘭佐,說:「你要我聯通八大家,攜手對付霍長澤和南希郡主?」

  蕭蘭佐說:「南希郡主其實並不可怕,也並非無堅不摧。霍長澤只是其中之一,如今文臣得寵,連帶著太學也呈現出欣欣向榮之態。瞿飛翮是寒門吧,一旦進了內閣,不出幾年,寒門庶子紛紛入仕,到時候八大家混慣了日子的貴子怎麼辦?若是寒門成勢,新貴崛起,二少,八大家可就不再是『八』大家了。到時候他們想要縮減還是增加取代,你們可就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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