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犧牲誰
2023-12-18 02:17:26 作者: 籃子
鍾濟潮有多大的本事,鍾彥廷自然一清二楚,他不相信健全的鐘濟潮還鬥不過一個殘廢的鐘九,所以也就沒有再問沽州懸崖上邊的一切,是否與他有關,那批訓練有素的黑衣蒙面人,又是怎麼回事。
鍾彥廷壓根沒有想過,此時的鐘九,是否還是以前那個毫無求生之念的鐘九,倘若分辨清楚了,就會毫不猶豫地相信,即便是殘廢的鐘九,別說鍾濟潮,任何人都未必能斗得過他。
既然鍾彥廷沒有問,鍾九也不會愚蠢地和盤托出,鍾濟潮的落崖,的的確確與他有關,若非他,鍾濟潮可能還活得一帆風順。
「聽父皇的口吻,似乎對七哥之事,尚有不解之處,兒臣雖然沒有親臨沽州,但從師父、師弟與師妹們口中多多少少聽說了七哥的英勇事跡,兒臣頓覺汗顏,七哥的豐功偉績,實乃為人表率,兒臣理當學習,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連舉手之勞都不能做到,父皇若有什麼不知情的地方,兒臣興許能夠解釋一二。」鍾九侃侃而談,口中說著鍾濟潮的英勇,但怎麼聽,怎麼覺得似乎在諷刺,令鍾彥廷都分不清真假。
「不必了,朕自然會徹查此事,你不過也是道聽途說而已,朕就算想知道什麼,也會親自向醫聖詢問。」鍾彥廷沒有領情,鍾九也不強求,多說多錯,不說不錯,他也省了一番唇舌。
「既如此,兒臣無話可說,只是兒臣甚是好奇,七哥遭逢此劫,為何宮中連半點消息也沒有。」
既不發喪也不昭告天下,鍾濟潮的事情,好像就這樣被掩埋了一樣,若非劫後餘生的沽州百姓還記得他們強行灌輸的歪曲的事實時,想必沒有人會記得鍾濟潮了吧。
「此事朕自有決斷,輪不到你操心。」鍾彥廷如今也是自顧不暇,太皇太后的壽宴就在眼前了,卻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原本還想藉此鍛鍊鍛鍊太子,哪知皇后和太子倒是給他找了不少事情,讓他想要養心都難。
鍾彥廷只是想要在壽宴結束之前,維持風平浪靜的表面,但從來沒有人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挨過了平日,就不再有顧忌了吧,果然是以孝治天下,明日之後,必定有一場風雲悸動,越早遠離,越能安然無事。
「也對,父皇雄韜偉略,豈有難題困得住父皇。」鍾九略微一笑,繼而面有疑色地喃喃自語,「可能是兒臣多心了,方才見到貴妃的時候,也不知道她是否知曉七哥的事情,對懷有身孕的六皇嬸有些仇視不止,對堂弟和兒臣也一併仇視,不知道是否怨恨藥王谷的人,對七哥之事無能為力。」
鍾彥廷一聽,這才醒悟過來,沽州的消息,早該傳到皇宮了,但紫煙宮沒有任何動靜,貴妃不吵不鬧,是還未知道,還是早已見過屍骨無存的鐘濟潮。
鍾彥廷神色一凜,眯起眼眸,打量了一眼鍾九,似乎想從鍾九那雙平如靜湖的眼眸中窺探出什麼,卻是枉然。
「宮裡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到了該回去的時候,就不要在皇宮逗留。」鍾彥廷警告道。
這儼然是見面以來,不是第一次警告他了。
「兒臣自然沒有資格操心皇宮之事,只是擔心皇后和太子一事引起的餘波,會影響皇奶奶的壽宴而已,畢竟,明日父皇不得不露面。」
鍾彥廷正在為此事煩心不已,這種撼動國本的事情,絕對不能草率做出決定,但明日他若出面,肯定會有幾個臣子在壽宴上大做文章,偏偏皇后也涉足此事,如此浩大的壽宴,皇后和太子都不在,豈能說的過去。
煽風點火這事情,外邊跪著的大臣,沒少做過。
「擔心?不用擔心,他們明日也會鬧騰,朕若沒有給出一個完美的答覆,他們豈會善罷甘休。」鍾彥廷說完,才自知根本沒有必要跟鍾九解釋什麼,「你過來見朕,不止擔心這麼簡單吧?」
「父皇英明。」鍾九鼓吹一句,偏生他的聲音,冷冷清清,聽著反而不似在奉承,反而在諷刺,「兒臣已經略有所聞,此次皇后和太子一事,應該分為兩次事件。」
「兩次?」鍾彥廷下意識反問,眼眸深沉,對於皇宮之事,這個身處偏僻之地的兒子,仿佛瞭若指掌,略有耳聞的也太詳盡了。
鍾九微微頷首:「首先是帳簿一事,皇后和太子欺瞞父皇,弄虛造假,貪污行賄之事,證據確鑿,已成定局,無法改變,父皇想要力挽狂瀾,哪怕付出很大的代價,也未必能如願,兒臣知道父皇有心提拔太子,穩固二哥的太子之位,保江山太平,但此次事件,必須有人犧牲,才能有人得救,這場風波才能平息。」
鍾彥廷是明白人,知道舍與得,當初為了穩固鍾麒煜太子之位,送走了鍾濟潮,就是捨棄。
只是,這次要犧牲的人,不是太子,誰會善罷甘休。
忽然,鍾彥廷明白了什麼。
「你的意思是……」
「皇后和太子同時被禁足,兩人所犯同樣的錯誤,又何須兩人同時犧牲呢?」鍾九點到這裡,鍾彥廷早已知曉,的確,沒有必要搭上兩人。
「你要朕犧牲皇后?」
誰有這個膽子,敢攛掇皇上犧牲皇后。
「兒臣豈敢讓父皇犧牲母后呢,一切自然取決於父皇,父皇有什麼決斷,又有誰敢違抗呢?」鍾九的聲音,溫潤清雅,聽來心曠神怡,可偏偏母后二字,在他的口中,聽得格外刺耳,「兒臣只知道母后向來疼愛太子二哥,倘若她的犧牲,換來太子二哥的平步青雲,想必她會樂見其成的。」
鍾九將此事撇的一乾二淨,仿佛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建議,而非讓一個人從雲端落入泥潭的建議。
「哼,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倘若皇后毀了,太子豈不是重蹈你的覆轍,你是真心相救太子,還是想要毀了太子?」鍾彥廷雖然已經動了心,但想到鍾九的過往,不禁打消了這個念頭。
「原來父皇還記得兒臣的覆轍啊,兒臣當時年紀尚小,根基不穩,母后走得又早,父皇又沒有寄予厚望,朝中大臣早已離心,孤立無援,只是今非昔比,父皇大可放心,太子二哥已經二十有餘,能夠獨當一面,又有皇后這些年的積澱,更何況父皇一心一意護著,尚且有朝中大臣依舊站在太子二哥的立場,在父皇重立皇后之時,太子二哥這條路,想必早已鋪平,父皇絕對沒有後顧之憂。」鍾九雖然笑著解釋一切,可字字往鍾彥廷心中戳。
不過,鍾彥廷是一國之主,即便被觸動,那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朕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興朝江山。」
這話不知道是在向自己解釋,還是在向鍾九解釋,但在鍾九看來,卻是可笑無比,他沒有回應,就讓這個理由,成為鍾彥廷為了鍾麒煜為了他的錯誤一直犧牲他人的藉口吧。
得不到回應,鍾彥廷隱隱帶著怒意。
「這件事,朕會考慮考慮,另外一件事呢?」
只要考慮,尚有改變的機會,但考慮一個捨棄的兒子的話,多半會這麼做,鍾九並不擔心,以前的確動過殺意,如今看來,皇后也是自身難保,說與不說,皇后的處境,都是艱難,只是,希望在離開京都之前,不希望有人把主意再打到秦挽依的頭上。
「至於雇兇殺人,圖謀不軌之事,兒臣聽聞之後,略微想了想,皇后和太子可能真是被冤枉的,倒不是說皇后和太子沒有雇兇殺人,只能說雇了凶卻殺人未果,卻遭陷害,以至於百口莫辯,而真正雇兇殺人的,另有其人。」
「什麼意思?」鍾彥廷問出之後,總有一種被牽著走的感覺,反倒是顯得自己無知。
「父皇常年身在皇宮,對江湖之事不曾知曉,這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規矩,這殺人也有殺人的規矩,兒臣聽聞天牢之事後,知道真正殺死李大人的是天下第一殺手九指快刀,此人曾經合謀殺人,後來……」
鍾彥廷一拍桌案:「簡直太猖獗了,把朕的律法,當成什麼了!」
「父皇息怒,兒臣記得,此人曾經合謀殺人,後來因為殺人失敗之後,孑然一身,還到藥王谷追殺過兒臣的小師妹,所以從另外幾個名義上為同伴的殺手口中得出的消息,即便是真,也不能證明皇后和太子殺人罪名成立,所以太子即便有罪,也可從輕處置。」
鍾九的小師妹,鍾彥廷當然知道是誰。
「你說曾經有人雇凶追殺挽依?」
「正是,師父、師弟和師妹們都能作證,而且,兒臣還知道是誰,但兒臣若是說了,父皇又覺得兒臣信口雌黃,誣陷他人。」
鍾九沒有說,鍾彥廷卻隱隱猜到是誰,秦挽依若是死了,對誰最有害,對誰最有利,他難道還不清楚嗎?
提到秦挽依,鍾彥廷忽然就想到了當年之事,如今秦挽依過得安然無恙,鍾彥廷問道:「你難道不恨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