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走或留
2023-12-18 02:17:26 作者: 籃子
「誰?」鍾流朔下意識反問。
秦挽依沉著一張臉。
「無緣的嫂子,這事你還是親自問九哥吧,他自己有什麼打算,通常不會透露,不過你問了,想必他會告訴你的。」鍾流朔在這件事情上,還保持著該有的理智。
「那藥王谷的人呢?我呢?他又有什麼安排?」秦挽依拿捏不定,所有人仿佛都在撤退,藥王谷的人該置於何地?
「無緣的嫂子,左右你都得見九哥,不如直接問他吧,他無所不知的。」鍾流朔說著就站起身,「賀升,話我已經帶到了啊,無緣的嫂子,我還有事,要找少棋,這就先提早跟你說一聲告辭了。」
了字才說完,鍾流朔身影一閃,已經從狹小的門縫溜了出去,身體果然苗條。
秦挽依望向門口,神色不明,轉會視線,看到還逗留在這兒的潘曉。
潘曉眨了眨眼睛,一邊跑一邊喊:「王爺,我呢,是不是也得回去了?」
「秦大小姐,少將軍若是啟程回去,誰在路上照顧他呢?」賀升擔心起范燁風來,說好等范燁風醒來的。
「放心,會有人路上陪著他的,我……先去隔壁一趟。」秦挽依默然站起身,走出房門,龜速地朝著隔壁挪去。
門口有好些人守衛著,氣勢威嚴,不知為何,她忽然感覺屋裡屋外,像是兩個世界一樣,而屋裡的人和屋外的人,即便在同一個世界,也不見得會是同類人。
秦挽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面對疑難雜症的病人,她都沒有這麼退卻過。
猶豫醞釀底氣的時候,房門就這麼不經意間被打開,秦挽依一點準備都沒有。
屋裡靜悄悄的,仿佛沒有人在商談什麼。
該不會一個人都沒有,除了鍾九吧?
秦挽依垂頭喪氣地走了進去。
後腳才跨過門檻,房門在後邊瞬間合上,瞬間,屋裡像是一個封閉的空間一樣,裡邊仿佛只有她,還有一個鍾九。
走到內房,秦挽依第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的男子。
鍾九並未躺著,反而坐在床上,依靠著床壁,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裡衣,裹得嚴嚴實實,將身上的紗布全部遮掩起來,外邊還披著一件雪白的外套,手中翻著一本書,乍然一看,仿佛還在藥王谷一般,若非他的臉色過於蒼白,實在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九……」秦挽依開了口,卻不知道該稱呼他九九,還是九王爺。
鍾九翻過一頁書卷,仿佛並未經歷過懸崖上邊的腥風血雨,尋常地還像在藥王谷一樣,語氣輕鬆地道:「依依,給我倒杯水。」
秦挽依眼角一抽,真會指使人,這毛病,她敢打賭一輩子鍾九都改不過來了,他骨子裡就這麼一個德行。
藥王谷沒有她在的時候,他還能指使誰,秋韻水嗎,還是自力更生?
不能行走的時候,都能行動如常,比個正常人還了得,能飛能飄,如今可以行走了,倒是退化了,倒杯茶都得有人伺候。
秦挽依嫌棄地哼了哼,粗手粗腳地倒了一杯水,略帶怨氣地遞給鍾九,也不管對方是二師兄鍾九還是九王爺鍾璟容:「給。」
「看你的樣子,似乎很不情願?」鍾九抬頭,望了一眼。
「哪裡,我很樂意呢。」秦挽依強擠出一絲笑意,「不信?我可以發誓的。」
「喝杯茶而已,也不至於到了發誓這麼嚴重的地步。」鍾九淡淡地道,「只是,該不會在茶水裡下了藥吧?」
秦挽依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滔天怒火:「我犯不著在我們獨處的時候下藥吧,出了事,倒霉的可是我呢。」
「也對,畢竟我也掌管藥王谷整個藥庫,對藥材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即便茶水裡邊真有什麼,我應該也能分辨地出來。」鍾九一手握書,這才一手接過茶盞,慢慢喝了一口。
這話聽著真叫人火大,秦挽依的腦海里,瞬間已經上演了很多遍射殺鍾九的情景。
然而,鍾九才啜了一口,忽然皺了皺眉。
「怎麼,傷口痛嗎?」秦挽依急忙問了一句,說著就要去檢查傷口,一雙手,就要扯開鍾九的衣服。
鍾九的身體一僵,卻騰不出多餘的一隻手去阻止,等秦挽依輕而易舉地扯開裡衣之時,卻見紗布裹得整整齊齊,上邊並無血跡。
鍾九身上的傷口,並不是她縫合的,當時她與孫遙一道,搶救范燁風,而鍾九隻能交託給韓承續與韓木父子。
聽聞鍾九身上縫合了數十針,可見傷口之深之長,當時情況下又沒有麻藥,完全在他昏迷之時進行的,如今上了止血止痛的藥,傷口處隱隱作痛也是必然的。
「九哥,我……」正當此時,鍾流朔一邊猛然推開門,一邊喊道,前腳才跨進去,後腳還懸在半空,便看到床邊的動靜,戛然而止,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鍾九越過秦挽依的肩膀,望向鍾流朔,神色如常,秦挽依則下意識回頭,看到鍾流朔吃驚的表情,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在鍾九的什麼地方。
知道鍾流朔又誤會了,秦挽依不想重蹈覆轍,正要開口解釋的時候,哪知鍾流朔訥訥地揮了揮手中的一個信封。
「什麼事?」鍾九面無表情,神色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九哥,無緣的嫂子,我可是真有事才進來的,雖然不見得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鍾流朔強調了半天,終於在兩人神色不耐的時候提到重點,「九哥,就想跟你說,奏摺已經擬好,六皇叔已經過目,你要再看看裡邊的內容嗎?」
「既然六皇叔已經看過,那就沒有必要了。」鍾九可有可無地道,仿佛剩下的事情,他們估摸著怎麼辦就成。
「好的,九哥,如果沒有什麼特別吩咐的話,那我馬上啟程回京都,在這兒跟你告辭一聲,既然無緣的嫂子也在,那麼我順道也一併告辭了,然後你們呢……繼續。」
鍾流朔自顧自說完,退了出來。
「我說……」秦挽依想要解釋點什麼的時候,別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這小子的眼睛什麼時候能夠正常一次。」
然而,被鍾流朔這麼一鬧,不知不覺中,昔日藥王谷的吵吵鬧鬧已經回溫,鍾九的王爺身份也在漸漸淡化。
「不是他不正常,而是你有些時候做的事情令人不能正常的看待而已。」鍾九替鍾流朔辯解了一句。
「說人話。」秦挽依吼道。
鍾九啞然失笑,帶著寵溺之色:「你的舉動總是在不經意間讓人誤會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不正常了?」秦挽依怒瞪一眼,「明明是你蹙眉,我檢查傷口而已,這還得挑個時間嗎?」
「我蹙眉是因為這茶冷的而已。」鍾九如實相告。
「什麼?就這事?」秦挽依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然你以為呢?」鍾九反問。
「你受傷都沒怎麼這麼皺眉,現在就因為茶冷,痛苦成這樣,能不讓人誤會嗎?」秦挽依說的理直氣壯,仿佛鐘九就只能微笑冷笑嘲笑,不能有多餘的表情。
「我是人,又不是神,能受傷怎麼就不能皺眉?對於一個失血過多昏迷才行的病人,不該小心照顧嗎?」鍾九的話一套又一套,而且道理都站在他那邊。
「得得得,看你說話流暢通順、中氣十足的樣子,都不知道誰照顧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只是受了皮外傷。」每次跟鍾九爭鋒相對,敗下陣來的,必然是她。
「的確沒傷及五臟六腑,也只能算是皮外傷而已,看著嚇人罷了。」鍾九將茶杯一遞,倒是沒有提及身上的傷口有多嚴重,反而輕描淡寫地真如他口中所言一樣。
「都是你自己的事情。」秦挽依順其自然地接過茶杯,直接問了出來,「說吧,他們回京都的回京都,回江州的回江州,老頭子師父和我們呢?回藥王谷嗎?」
「師父他們會和韓太醫他們暫時留在沽州,直到這場瘟疫徹底杜絕,至於三師弟,跟隨六皇叔和六皇叔回京都或留在沽州幫師父,全看他自己的意思,至於你,留在沽州也好,跟燁風回京都也好,完全取自你個人。」
不知為何,這話出自鍾九之口,無端帶著一種難掩的冷漠,仿佛她與藥王谷不曾有什麼關係,只是獨立的個體一樣,可以隨便帶在身邊,也可以隨手拋棄一樣,他怎麼能如此斷定她的去路。
「我……」仿佛想要否認,但秦挽依想了想,她答應過范燁風要等著他醒來的,也答應過賀升,會有人陪著回去的,「那你呢?」
「我自有我要做的事情。」鍾九緘口沉默,對於往後的去向,深藏心裡,不會透漏給任何人。
什麼叫問了就會告訴她,完全是糊弄人。
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秦挽依轉身,扭頭就走,帶著賭氣之色。
鍾九望著她的身影,手中的書卷突然無力的滑落,他捂著胸口,不知是傷口在痛還是心在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