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吃豆腐
2023-12-18 02:17:26 作者: 籃子
竹屋之上,金羽黑鷹趴在屋頂,姿態慵懶,旁邊,站著一隻小黑鷹,額頭一抹金色羽毛,兩隻黑鷹烏色眼眸轉動著,看著彼此。
竹屋之內,鍾九一身白衣,領口衣袖繡著黑色紋路,髮絲披瀉而下,有兩縷垂掛在耳側,順著清俊的臉頰而下,他端坐輪椅,坐於床邊,以手支頤,閉著雙眼,神色靜然,一手被緊緊握在秦挽依手中。
秦挽依顫了顫濃黑的眼睫毛,睜開雙眼,眼底到處是白色,偶爾摻雜著幾縷金色與綠色,若不是身邊坐了一人,還以為回到醫院了呢。
這兒似乎是靜湖竹屋,鍾九的地盤。
看到鍾九,秦挽依一瞬間有幾分訝然,他怎麼會是如此俊美無雙的一個人呢,本該是清秀疏遠,而且,印象中,明明應該是任飛才對,怎麼閉眼睜眼間,就換了一個人呢,她慢慢回想,記憶中,身影重重迭迭,都分不清誰是誰。
掌心中,有一抹源源不斷的溫暖,漸漸浸入皮膚,帶著熟悉的感覺,就像當初落入池塘陷入黑暗一樣。
怎麼會是他呢?
秦挽依本要抽回手,卻發現竟然是自己握著鍾九的手。
她偷偷一瞄,鍾九的手,指節明顯比她長了許多,而且明明看著像是書生握筆的手,偏生又蘊藏著蒼勁的力道,可能是因為雙腿不良於行的緣故,才會將全部的力道施予手上。
他的手背,比她還要白上幾分,微微觸摸,居然比她還柔滑幾分,秦挽依不免多摸了一下。
任飛的手,因為常年握劍的緣故,顯得有些粗糙,但鍾九的手,可能日日接觸的不是書籍就是藥材,所以養得如此白嫩,若非手掌大手指長,是男人該有的特徵與紋路,她還真要以為是女人的手了。
手感真是不錯,又溫暖又柔軟,還以為他清清冷冷,會是冷冰冰的一雙手呢。
見鍾九沒有反應,似乎還在沉睡,秦挽依趁機又多摸了一把。
鍾九眼皮微動,似有睜開的跡象,秦挽依做賊心虛,猶如被發現正在行竊一樣,趕緊閉上雙眼,但是,鍾九沒有任何動靜。
秦挽依睜開一隻眼,再睜開一隻眼,原來鍾九還在沉睡。
他似乎很累,被人吃了豆腐,還是沒有一點知覺,秦挽依摸著下巴,帶著考究,平常高高在上,只知道唆使人,這會兒落到她的手裡,自然不能白白放過。
如此秀色可餐的一個人,沒有防備地在她面前,而且顯得有那麼一分柔弱與溫柔。
秦挽依伸出一根手指頭,在他露出的一節皓腕上輕輕一點,真是柔滑如絲,她大著膽子,伸長手臂,指尖輕輕觸碰他的臉頰,一片光滑,沒有一點疙瘩,連毛孔都看不出來,各種皮膚上的病,與他毫不沾邊。
豈有此理。
忽的,她瞥見鍾九的另一隻手,正托著側臉,大拇指上的扳指,襯著臉色容光發亮。
猛然間想起孫遙的話,這個扳指,似乎神乎其神,不止五千兩那麼簡單。
她輕手輕腳地掀了被子,悄悄坐起身,慢慢靠近,端詳著扳指。
扳指也就那個形狀,她對於所謂的玉質與玉色,並不了解,但這麼看著,的確比那個什麼五爺的扳指清透許多,上邊還有流光,她又湊近了幾分,差不多都快貼著扳指了,如此距離,早已能感受到鍾九身上的氣息。
無論正看還是斜看,扳指就是扳指,鍾九的這個扳指,也變不出什麼多大的花樣。
秦挽依再度伸出手,指甲敲了敲扳指,發出一個單調枯燥的聲音。
「也就那樣,哪裡值那麼多錢了,有五千兩,也差不多了。」
正當她喃喃自語時,突然,鍾九睜開雙眼,眼神帶著清明之色,一下子就鎖定了她的視線。她像是被抓到一樣,霎時愣在那裡,忘了反應。
鍾九的嘴唇,緩緩勾起一個笑容。
「秦大小姐,這看也看夠了摸也摸夠了吧?」
溫熱的氣息,直接噴在她的臉上,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只有幾寸,此刻,她才覺得兩人貼的過於靠近了,彼此的眼中都是彼此的倒影。
秦挽依縮回脖子,眨了眨眼睛,猛然想起什麼,即刻躺倒,被子一蓋,遮住了頭部,卻漏掉了鍾九邪邪的一笑。
想了想,她又覺得哪裡不對,他既然知道,幹嘛還裝無知,是要看她笑話吧,她轟然坐了起來,兇狠地等著對面之人,鍾九挑眉詢問。
「你……哪知眼……睛看到我……看了摸了?指……不定是蟲子呢?」
對,完全沒有錯,他閉著雙眼,能看到什麼,只不過單靠觸感,沒有人證沒有物證,憑什麼一口咬定就是她。
可不知道自己怎麼結巴成這樣,就這麼一句,她就敗下陣來,心虛不已。
面對秦挽依的強詞奪理,鍾九一笑置之,只是盯著她,沉默不語,看得秦挽依心驚膽戰。
「可……能是你的幻……覺,你……有被害妄想症,也……說不定。」秦挽依越髮結巴了。
鍾九往後靠了靠,雙手搭在輪椅的兩側,一副好看戲的模樣。
「你……看什麼看……」秦挽依被鍾九這樣的眼神看怕了,每當這個眼神出現的時候,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她下意識低頭,自己穿的穩穩妥妥,並沒有露出哪裡,還好還好。
「這兒是竹屋,別忘了我的身邊還跟著誰,要不要將靈兒叫來,說說方才是否有看到什麼?」鍾九好整以暇地道。
她怎麼忘記了那隻經常神出鬼沒的猴子,沒有它在的地方,居然也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
秦挽依環顧四周,那隻猴子好巧不巧就趴在窗戶口,半眯著眼睛,不知道是睡是醒,方才有看到沒看到。
「靈兒是你的人,怎麼能算,你說什麼,它當然附和什麼了。」秦挽依就是想堵他的話,否認自己做過什麼,論死皮賴臉,有誰比得過她嗎?
鍾九露出略帶訝然的神色。
怎麼?哪裡不妥嗎?被抓到把柄了?
她細想了一下剛才的話,有哪裡不妥嗎,沒有啊,很正常啊。
「靈兒當真是我的人?」鍾九含著玩味之氣,仿佛第一次聽到什麼笑話一樣。
「不是你的人難道還是我的人嗎?」秦挽依聽不出鍾九故意咬重的一個字,還爭鋒相對。
「你是人,我是猴,真笨!」靈兒嫌棄了一聲,像是秦挽依打擾到它,讓它不得不辯駁一句,而影響了睡眠質量。
這……誰讓靈兒學人模樣,害得她都誤以為它就是人了。
「人還不是猴子進化過來的?」秦挽依不假思索地道,「能說話能走路,不是人還能是什麼?」
「按你的道理,不會走路不會說話的,就不是人了嗎?」鍾九的口吻里,分明藏著什麼,她感覺地出來,卻猜不准。
「當然了。」秦挽依沒有想太多,「不過殘缺之人除外。」
鍾九臉色一沉,嘴角收斂了笑意,她莫名地心中一緊,卻兀自假裝在理:「生氣了?不高興了?有本事咬我啊?」
正當她嘚瑟不已之時,鍾九轉動輪椅,被轉過身,對著秦挽依,他的後背,像任飛一樣,並不寬厚,因著獨坐輪椅,顯得更加孤絕和冷寂。
此時,秦挽依才發現,她觸犯了鍾九的禁忌,她怎麼能當著他的面說這樣的話呢。
「喂,真生氣了嗎?」秦挽依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含著一臉賠罪的笑意。
鍾九沉默不言,仿若沒有聽到。
「你是男人,氣量怎麼這么小。」秦挽依咕噥一聲。
「我不能行走,還算得了人嗎,在秦大小姐眼中,我只不過是個殘廢而已。」鍾九的口氣,全是自嘲。
「你別說的這麼難聽嘛,我又不是這個意思,也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了。」秦挽依道歉。
「秦大小姐的道歉,我可真是受之有愧呢。」鍾九不無嘲諷之意,任誰聽了,也覺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挽依一聽,也火了:「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任飛的事情,我還沒有跟你算帳呢!」
「是嗎?那我還得感激秦大小姐高抬貴手了?」鍾九坐直身體,凜然的氣勢,絲毫不可侵犯,他仍然背對著秦挽依,「敢問秦大小姐又是否親眼目睹親耳聽到我把任飛趕走呢?」
「這……」
她完全是猜測,只是看到任飛對鍾九的避及,就能感覺得出,一定是鍾九對他說過什麼。
「如果沒有,又如何斷定是我所為?」鍾九步步逼問。
「我……」
「僅憑猜測,就是臆斷,就是誣陷。」
聽得出來,鍾九在指責她的行為,包括方才的舉動,以及口不饒人的話,還有之前在廚房對他那番厲聲質問。
想了想,可能是她太過武斷,沒有詢問清楚,裡邊可能有什麼原因也說不清楚,就一口咬定是鍾九的錯,的確有失公平。
「好吧,要怎麼樣,你才能消氣呢?」秦挽依自知有錯,適才又犯了錯,戳中鍾九不願提及的事情,沒有火上澆油,而是放低了姿態。
鍾九不理人,做勢要走。
秦挽依急忙出口:「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承認看了你的臉,摸了你的手,但你也沒有掉塊肉啊,而且,你既然知道,卻還沒有反應,明擺著是你自己讓我看讓我摸嗎,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一個巴掌能拍得響嗎?」
鍾九將嘴角的笑意壓下,迴轉過身體,挑眉反問:「怎麼,你看的是我的臉,摸的是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