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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兩頭難

2023-12-18 02:17:26 作者: 籃子
  張氏站在院門口,一臉忐忑之色,躊躇不前。

  「娘,爹又沒有讓你過來,既然你那麼擔心,又何必過來自討沒趣。」秦靜姝陪同張氏而來,卻見張氏仿佛被抓到把柄一樣驚恐,頓時有幾分不耐。本來的好心情,全被毀了,她正憋著氣,無處發泄。

  「你不懂,挽依雖然沒有提到你舅父,但她不是提過情節輕重嗎?管束不好下人如果算輕的,那什麼是嚴重的,你難道還不明白?」張氏說出自己的憂慮。

  「她又沒有明說,誰會知道。」秦靜姝完全不擔心,想著秦挽依正在罰跪,心情稍緩。

  「你爹何等精明,說不定已經生疑,只是不想在這幾日鬧出動靜,讓人抓住把柄,若真要盤查起來,你以為你爹查不出什麼嗎?」張氏有幾分不悅,自己這個女兒,想的完全都是她自己,她若是有半分顧慮他人,就不會如此咄咄逼人。

  「就算爹查出什麼,難道還要拿我們抵罪給秦挽依?」秦靜姝滿不在乎,仿佛明晰一切,「爹一定會息事寧人的,這種家門醜事,他會擺出人讓人指指點點嗎?所以,有什麼好擔心的。」

  「話是這麼說,但往後的日子,你能不保證秦挽依不會做出些什麼?」張氏始終不放心,秦挽依猶如一根刺,扎得她日夜難受,「你難道沒有看出來,今日以她那口吻,你爹竟然並未動用家法,可見對於挽依已經存了幾分容忍。」

  「倒是,若是放在以前,哪像今天還能讓她選擇?」秦靜姝被張氏點醒,生出幾分緊張感,「看來還的想個辦法,將她送出去,斬去這個後顧之憂。」

  「這事你可別再管了。」這回,張氏態度強硬,決不能再讓自己的兄長出事了。

  「我若是不管,你能想出什麼好法子?」秦靜姝沒有理會張氏的警告,「今晚的事情,不是沒有人知道嗎?」

  張氏蹙了蹙眉,對於自己的女兒,有種無力的感覺,若是再讓她這麼肆無忌憚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覆水難收的。

  「你那是僥倖。」

  「娘,是你杞人憂天吧。」秦靜姝無所顧忌,反正她已經坐上太子妃側位了,誰還敢動她。

  「靜姝,聽娘一句話,這次不要再攙和在內了。」張氏帶著哀求的口吻。

  秦靜姝眉間有幾分躁動:「好了,就這麼不放心我嗎,我難道會害自己不成?」

  張氏的嘴巴開開合合,終究沒有說出什麼話,只是忽然對秦靜姝有幾分失望而已。

  「你先回去吧,你爹可能還在等著。」

  對於張氏突然的沉默,秦靜姝並沒有察覺,不耐煩地道:「我走了。」

  秦靜姝說完,轉身就走。

  「夫人,你沒事吧?」翠雲眼見著張氏一陣搖晃,忙攙扶住她。

  「不礙事。」張氏揉了揉額頭,嘆了一口氣,心裡牽掛著兩邊,權衡之後,只能暫且不管秦靜姝,先行處理當前的事情,反正天色已晚,今晚她也鬧不出什麼。

  轉身邁入院中,張氏站在屋門口,百感交集,她向翠雲暗暗使了一個眼色,道:「翠雲,你去打盆熱水過來。」

  「是,夫人。」翠雲不點即明,點了點頭,先進入房中,將臉盆端了出來,順帶探探情況。

  翠雲不敢讓張氏等候太久,向秦徵行禮之後,就端著臉盆出來了。

  張氏瞥了翠雲,翠雲搖了搖頭。

  兩人無聲地交流後,在張氏的示意下,翠雲即刻去端水了。

  屋裡,秦徵還沒有歇下,只坐在桌邊喝著茶,仿佛料定她會來一樣。

  「老爺,還沒有歇下啊?」張氏端起笑意,邊走邊閒話家常,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一樣。

  秦徵神色不明,站起身,緩緩伸開雙手。

  張氏會意,上前替他寬衣解帶,動作越發輕柔,不敢有絲毫觸犯的意思。

  「我就說一句話。」秦徵突然出口,雙眼直視著她,帶著精光的眼眸,仿佛洞察一切。

  張氏渾身一震,猜到秦徵可能已經知道一切,隨即低著頭,繼續手中褪衣的動作,假裝沒有察覺到什麼。

  「老爺有什麼話就說吧。」

  張氏將秦徵的衣服褪下後,掛在衣架上,手上帶著幾分顫抖。

  「老爺,夫人,水來了。」翠雲早已端來熱水,候在門外,本等著召喚後進去,但聽得屋裡的談論,知道張氏正有所擔心,便硬著頭皮先替她緩緩沉鬱的氣氛。

  「進來吧。」秦徵走回床上,坐了下來。

  翠雲得到應允,端著臉盆走了進來,將臉盆安放在架子上,正要從臉盆架上取下毛巾,只聽得秦徵又道:「這兒有二夫人在,你先出去候著。」

  「是,老爺。」翠雲朝張氏看了一眼,只能退了出來。

  張氏從臉盆架上取下毛巾,浸在熱水之中,揉了揉,取出擰乾後,交給秦徵。

  秦徵就著展開的毛巾,擦了一把臉,翻過毛巾,擦拭了雙手,隨手一遞,還給張氏。

  「我知道,挽依之前任性驕橫,處處與人作對,不過不只有你,還有我,靜姝,甚至是素月,她都是不放在眼裡,不看任何人的臉色。」

  張氏不解其意,溫順地接過毛巾,將毛巾浸在熱水中,沉默地揉著,耳朵卻是留意著秦徵的動靜。

  「但從今往後,想必不會再蠻橫無禮了。」

  秦徵說的話,令張氏難以揣摩,不知是何意,又有什麼打算,只曉得目前還沒有針對她,也沒有提及什麼。

  「挽依的確懂事了很多。」尋思不定之下,張氏只能這麼回著,她將毛巾擰乾重新掛回去後,從架子底下端出一個腳盆,將臉盆裡邊的熱水倒入腳盆中,端著腳盆走到床邊,蹲下身體,親自替秦徵脫了腳上的鞋襪後,將他的雙腳擱置在腳盆中洗著,動作輕柔,很是恭順。

  「所以……」秦徵一頓,俯視著張氏的頭髮,張氏心中一緊。

  「靜姝入宮前,相府這四日若是風平浪靜……」秦徵拖長了的音調,「你跟靜姝以前對挽依所做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就當做是對挽依針對你們的懲罰……」

  張氏雙手一滯,帶著半分惶恐,半分竊喜,不知該如何作答。

  惶恐自然是因為秦徵已經知道縱火一事甚至是刺殺一事,竊喜自然是他不再追究,如此皆大歡喜之事,實在令她意料不到。

  她抬起頭,望入秦徵的眼底,卻發現,那裡並沒有一絲起伏,只有深暗。

  重新低垂著下頭,張氏一邊替秦徵洗腳,一邊細想,忽然心裡百味陳雜,胸口堵得慌,臉上有幾分委屈。

  好在她正低垂著頭,讓秦徵看不出任何神色。

  秦徵的話,聽起來像是在為她和靜姝撇清所犯下的錯誤一樣,可細細分析,卻是在替秦挽依說話。

  而他所擔心的,不是秦挽依找她們的麻煩,而是她們會在這四日對秦挽依不利,所以他的原諒,全然建立在保護秦挽依的前提上。

  張氏有沒有犯過錯,她自己最明白,知道再為自己爭辯,沒有任何意義,她索性沉默。

  既然秦徵說得出這番話,就說明他已經暗中調查過了,證據在手,才會說話,不敢肯定的事情,秦徵絕對不會貿然出口,這是他多年為官的習慣。不管是丞相也好,尚書也罷,對皇上上奏,如若沒有確鑿證據,只會讓人抓住把柄。

  張氏清楚這點,所以默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若是再爭得面紅耳赤,只會讓秦徵更加厭惡而已。秦徵沒有指出她們究竟犯下了哪些錯,她更不會條條列出。

  這是秦徵在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秦徵想要私下裡了了這樁事,也算他多多少少還顧著一點情分,張氏承了他的情,雖然心裡實在咽不下去這口氣。

  然而,張氏兀自想了這麼多,卻根本想不到秦徵還有後話。

  「不過,你也別高興的太早。」秦徵洗完腳,躺到床上。

  張氏端起腳盆站在那裡:「老爺還有什麼吩咐?」

  「倘若在這四日之內出了任何事,尤其是挽依和靜姝兩人,那麼……」秦徵沉吟片刻,「到時候別怪我不顧念多年的情分,給你……一紙休書。」

  張氏端著腳盆的手一松,哐當一聲,腳盆打翻在地上,灑了一地的水。

  「休書?」張氏從來沒有想到,秦徵竟然會為此做到這一步。

  原來,是她想多了,本以為這算是情分,卻不知竟是如此涼薄。

  「讓下人過來清掃一番,今晚你先回碧荷院吧。」秦徵沒有理會,逕自蓋上被子,閉上雙眼,就歇息了。

  張氏杵在那裡,眼淚流了下來,卻隱忍著沒有哭出聲,她回望秦徵一眼,裡邊藏著太多傷心,只可惜秦徵沒有看到。

  她轉過身,只覺得頭暈腦脹,腿腳酸軟,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只能扶著牆壁門窗,才能走出屋子。

  屋外夜冷,寒意逼人。

  翠雲一見,張氏臉色蒼白,忙上前攙扶:「夫人……」

  「我沒事,翠雲,去把屋裡清掃清掃,我先回去了。」張氏吩咐完一句話,一個人走出君竹院。

  再走了幾步,張氏眼前一黑,轟然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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