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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1:42:17 作者: 不問三九
姜尋看著他, 過會兒搖頭笑笑說:「我潮還是不一樣了。」
陳潮從小在姜荔的嚴格要求下,看著就比別人家男孩兒穩當, 從來也沒毛毛躁躁的。他給人的感覺一直很沉穩,同齡人里他總顯得比別人都靠譜。
出國兩年多,陳潮上次回來還是一年多以前, 這次他回來姜尋明顯覺得他不太一樣了。氣質上比從前更沉了些, 看著不像學生了。
「有設計師樣兒了, 」姜尋滿意地說, 「起范兒了開始。」
他這句話把陳潮給說笑了,說:「還設計師,現在就是一畫圖工。」
「不都得有這時候啊?」姜尋一直拿這兄弟很驕傲,出去跟人喝酒都有得吹,「你要還是畫圖工別人還干不幹了。」
「都差不多。」陳潮說。
陳潮肯定是學校那邊國際學生最優秀的那一撥里的,他工作一點兒不難著。有的學生可能三年工作簽找工作就得用掉幾個月半年,陳潮要是想簽的話現在都已經簽完了。
然而儘管這樣,他現在要是回來,去那幾家明星事務所設計院的話,進去了也依然就是個底層畫圖工,熬幾年年限,上去了就上去了,沒上去就撤出來換地方。跟無數個建築學留學生一樣,除了他拿過獎有過經驗以外,跟其他留學生沒什麼不同的。那幾家裡面最不缺的就是留學生,拿獎做過超高層也不回讓他進去就成負責人,照樣畫圖工開始。
誰都沒什麼特別的,都是普通人。
這個樓層住的都是腦血管患者,走廊里患者並不多,不像別的樓層可能經常能看到穿著病號服在走廊散步的患者。這樓里一般到了住院這地步的,很少有還能出來走圈兒遛彎兒的了。
從另一邊走廊里走過來個大爺,自己推著移動支架慢慢挪著走過來,手背上還打著針。
他旁邊有個小孫子跟著,看著也就十歲出頭,胖乎乎的。
大爺只穿著病號服,一步一挪,陳潮回身把原本開著縫的窗戶給關上了。
「還得多久啊,兄弟?」姜尋手上拿著瓶礦泉水,咯咯吱吱地捏著瓶子。
「半年。」陳潮說。
「我是說徹底回來。」姜尋強調了次。
陳潮看著爺孫倆慢慢走過去,沒說話。
姜尋這麼多年幹這行,早混成個人精,什麼事兒打眼一看就看得明白。
他用胳膊碰碰陳潮,陳潮轉頭看他:「嗯?」
「跟苗兒生氣了啊?」姜尋笑著問。
「沒有。」陳潮毫不猶豫地答。
「你還是心裡有氣,要不你不是這樣的。」姜尋那麼了解這倆人,哪邊他都清楚,「雖然我不知道是因為啥,但你肯定不對勁兒。」
「真沒,」陳潮都無奈了,「一點兒都沒有。」
「我不管你們那事兒,」姜尋手機上來了消息,他低頭看,一邊說,「我天天焦頭爛額的,沒閒心管你們。」
「不用你管,兄弟,」陳潮失笑,「真沒事兒。」
人長大了好像都會變得很難,成年世界裡沒那麼多天真,多了很多痛苦、無奈和離別。
苗嘉顏不害怕很多東西,真正能觸碰到他心裡恐懼線的很少。
奶奶的病算是最大的一個。
他從最開始奶奶發病時希望她血管里沒有出血點,到後來奶奶稍微穩定了些,希望她能趕緊好起來,恢復得和之前一樣,又到現在覺得奶奶哪怕只是一直維持現狀都好,只要不繼續發展惡化就行。
苗嘉顏那片小小的天空就像是幾塊湛藍透亮的布拼出來的,一共就那麼點地方那麼幾塊布,奶奶如果不在了,從此苗嘉顏的天都有個窟窿。
陳爺爺陳奶奶來看苗奶奶的那天,兩個奶奶手拉著手,各自抹著眼淚。
他們之前就一直想來,苗嘉顏沒讓,奶奶狀態不好怕他們看了傷心。陳奶奶也不太敢來,她怕自己來了忍不住哭起來讓別人難受,本來在醫院就夠壓抑了,她一個老太太過來哭實在讓人心煩。
陳潮早上回去把他們接過來的,昨天陳奶奶打電話來說想來看看,苗奶奶這兩天狀態都不錯,就讓他們過來看看,也省得一直擔心。
這是苗奶奶這麼多天第一次哭,從發病到現在頭一次流眼淚。
「幹什麼呢這是,」陳潮說她倆,「別哭啊。」
苗奶奶掉了幾滴眼淚就停了,還用左手抽了兩張紙來,往陳奶奶手裡塞,嘴裡還說著:「你別……你別!」
陳奶奶拿紙在眼睛上擦著眼淚,哽咽著說話都不是很利索。
「好多了……」苗奶奶抬起不靈光的右胳膊給她看。
陳奶奶又抓住她那隻僵硬的手,捋著搓她的手指:「你趕緊好起來,好回家跟我蒸花饅頭。」
苗奶奶笑著點頭。
這些人里只有陳奶奶知道苗奶奶是連衣服都做好了的,知道她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沒以為自己還能好起來。
陳奶奶看著大半輩子的老夥伴,從年輕那會兒倆人都還是小媳婦兒那會兒開始做鄰居,到現在她們已經都老了。陳奶奶越想越難受,苗嘉顏過來抱抱她,拍拍她的背,哄她說:「奶奶已經好多啦。」
陳奶奶連連點頭,怕哭得讓苗嘉顏也傷心,拍著他的手說:「你奶奶肯定能好……我是想起別的事兒了。」
「那你想點兒開心的,奶奶,」苗嘉顏往陳潮那邊看看,笑著問,「潮哥回來你不開心嗎?你孫子都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