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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1:42:17 作者: 不問三九
臘月二十八那天,陳廣達和苗建兩個發小還坐在一起吃了頓飯,喝了點酒。苗建自己過來的,倆人坐在奶奶家的小廚房,喝了半個下午。酒倒是沒喝多少,多數時間都在聊。
陳潮從門口路過的時候,聽見苗建沉著聲音說:「我也不想管他,管了也沒用,但我看著是真鬧心……」
陳廣達勸道:「實在管不了就算了,說不定長大了自己就不這樣了。」
「那要是還這樣呢?」苗建搓了搓臉,嘆了口氣,「成什麼了……」
「那你不然還能怎麼,你就是鑽牛角尖兒。」陳廣達自來慣孩子,所以他其實不太能理解苗建的愁,在他看來雖說奇怪,但也不算什麼天大的事兒。
「早上我聽你們院鬧吵吵的,你是不打孩子了?」陳廣達不贊成地說,「別打,打了以後跟你不親,到時候跟你隔著一層。」
「沒打,就說了幾句,我爸媽護著。」苗建說,「本來也不親,怕我。」
「不怕你就怪了。」陳廣達說。
其實這頓飯是陳廣達故意叫苗建來的,也是陳奶奶讓的,怕他在家脾氣上來了打孩子,過年呢把家裡弄得烏煙瘴氣的不好。
苗嘉顏一早上被他爸說了,起因是早上吹風機壞了,苗嘉顏頂著半濕的頭髮下樓,正要去花棚,被他爸從外面回來看見了。
苗嘉顏低著頭走過去,被他爸拎著胳膊肘扯了回來,手上力氣用得有點大,苗嘉顏被那力道帶得一聳,在門上磕了一下肩膀。
「你幹嗎!」苗奶奶聽見聲音從廚房裡趕緊出來,「你別動他!」
苗建忍了這麼多天,這會兒也是有點忍不下去了,盯著苗嘉顏說:「今天去把頭髮剪了,晚上我要看你還沒剪,那你就等著我給你剪。」
苗嘉顏肩膀疼得厲害,但在他爸眼皮底下也沒伸手去揉,只是低著頭站在那兒。
「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苗建拎了拎苗嘉顏的衣領,「你聾了?」
奶奶跑過來拍開苗建的手:「你鬆開!大早上的你抽什麼風!」
「苗嘉顏,我快忍你到頭了,你別惹我收拾你。」苗建瞪著人,還要再說點什麼,被奶奶連推帶搡地給弄走了。
奶奶回頭沖苗嘉顏使眼色,讓他趕緊走。
苗嘉顏於是在小花棚里待了一天,晚飯前爺爺拎了兩個保溫飯盒過來,讓他晚點再回去。
他在花棚里一直待到十點,滿棚的潮氣沾了一身,連呼吸都是潮的。
第二天一早,苗嘉顏早早起來,把冰櫃裡凍的大饅頭拿出來蒸了,拎著就走。
出門的時候家裡只有奶奶起了,奶奶說吃飯的時候還讓爺爺給他送,讓他別跟他爸打照面兒,等過了年他們就都走了。自己說著說著眼睛還有點紅了,說:「明年過年奶奶不讓他們回來了。」
「沒事兒,」苗嘉顏摟著她肩膀,笑笑,「我挺願意在花棚待著的,昨天育了一箱苗呢。」
「他們都在家好吃好喝的,給我孫子逼得沒地方待,飯也吃不上。」奶奶說著擦了擦眼睛,「明年都給我滾蛋。」
「幹嗎啊奶奶……」苗嘉顏彎下身,跟奶奶平視著看她,「怎麼了啊……我在哪兒待著都一樣,別不高興。」
「高興什麼高興,」奶奶極不樂意地說,「明年誰也別回來,就咱們仨在家過年。」
苗嘉顏笑著哄她:「行行,你說了算,高興點兒,我走了啊,一會兒我爸起來了。」
「快走,咱不看他!」奶奶推推他,「走吧。」
苗嘉顏拎著他的切片饅頭走了,外面天才剛亮,胡同里連個人都沒有。
剛蒸好的饅頭還冒著熱氣,苗嘉顏從袋子裡拿了一片,邊走邊吃。現在吃還是熱的,等他走到花棚就得涼透了。
路過陳潮家門口,苗嘉顏側頭看了一眼,大門還關著,這個時間陳潮還沒起呢,他有點賴床。
苗嘉顏嚼著饅頭走著,身後門響起來的時候,苗嘉顏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這一眼讓他腳步頓了下。
苗嘉顏手裡還捏著半片饅頭,回過頭把嘴裡嚼著的咽了下去。
陳潮是出來去給小弟取藥的,小弟有點發燒。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苗嘉顏邊走邊吃饅頭,腳步慢慢的,也不敢回頭。胡同里安安靜靜的,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站那兒。」
陳潮突然出聲,苗嘉顏嚇了一跳,腳步瞬間就停住了。
他趕緊回頭看,陳潮幾步走過來,面無表情問了句:「不認識我啊?」
苗嘉顏眼睛瞪圓了,嘴裡還有一口饅頭沒咽,含含糊糊地回說:「沒……不認識啊。」
「吃什麼呢,一口一口的。」陳潮說。
「饅頭……」苗嘉顏把手裡剩的一塊放嘴裡,打開拎的保鮮袋遞過去,「你吃嗎?」
陳潮伸手撕了個角放嘴裡:「什麼色兒這是。」
「火龍果,我奶奶蒸的。」苗嘉顏聲音很小,帶著點拘謹。
陳潮邁開步子,苗嘉顏頓了下,還是跟上了,走在他旁邊,也不敢說話,只悄悄跟著。
「我以為你不認識呢,」陳潮沒看他,「見著了也沒個話。」
苗嘉顏抬眼看他,隔了兩秒才說:「我不敢。」
「你怕什麼,」陳潮掃他一眼,「我怎麼你了?」
「第一天我叫你……你沒理我,」苗嘉顏眨著眼睛,小聲說話的模樣窩囊中還帶著點無辜,「再就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