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無間道（下）

  那些人都領命去辦的時候，陳星輝就問身邊唯一的那個護衛，「齊王還說什麼了？」

  「齊王還說，這發號施令之事讓小的來辦，萬一昭國追究起來，將軍也好推脫。」其貌不揚的人恭敬道。

  「齊王想的端的是周到！哈哈哈……那此事就交給你了！」

  「定不辱使命！」

  不消說，其貌不揚的這位，就是打入細作身邊的蘇霧同志啦。

  且不說當日他是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到了大昭軍服，並易了容，也不說那時候又是如何讓一個戰俘穿上了他的衣服，並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那廝，成功被提拔為陳星輝身邊一等一的紅人小護衛。

  最為重要的是，這孩子竟然在潛伏於陳星輝身邊之後，果真十分守信用地做了他和齊王互通有無的人——

  六月十日，蘇霧為陳星輝提前接到了君冽清讓他盡數出兵的消息，因為過了潁川之後，君冽清就會改道繞過潁川奔襲後防空虛的武州。

  六月十二日夜間，也就是陳星輝做出在潁川兩邊山上埋伏的決定之前的一個多時辰。蘇霧請命入齊王兵營，和齊王商議潁川之伏（表面上）。

  入了敵方軍營的蘇霧，見了君冽寒之後，當即表明自己是陳星輝的親信，這次是來商議埋伏慕容承景之事的。並且以「慕容承景狡詐眼尖，若齊王出兵埋伏，恐叫他看出」為由，成功攬過來了由大昭軍隊來埋伏、投巨石的事情。

  齊王當然不是傻子，萬一大昭的軍隊認出了我們的軍隊過去，提前動手怎麼辦？蘇霧機智地說，發號施令的都是我們的人，普通埋伏的士兵騎士看不見下面的情況，只是工具罷了。

  齊王想了想，就讓自己身邊一個親信跟著蘇霧一起去，說是讓他一起去，發號施令也要由他來，不見他的黃旗，君國軍隊就不入潁川。

  蘇霧表示這個完全沒有問題，再回軍營的路上，就花了點功夫把人乾死了，還搶了他的小黃旗。只不過那人武功有些厲害，他也受了些傷就是了。

  言歸正傳，蘇霧兩邊瞞著，兩邊操縱，終於拿到了埋伏小分隊的指揮權，就謹慎地上山了。而陳星輝，則是帶了四萬人馬，假裝沒有趕到，候在潁川二十里外。

  十三日，慕容承景率領狼牙軍殺到，君冽清與之小小交鋒之後，就看見了蘇霧祭出的小黃旗，當即一聲令下，令大軍撤入潁川。

  潁川本是條溪流，然不知道什麼的年月開始，這裡的水就枯了。徒留兩岸高山，綿延竟有四五里之長。

  而蘇霧說服陳星輝，花了一萬兵力來將這兩岸山上都填滿了人，又花了一萬兵力來籌備巨石之類的東西。

  待底下十萬君國的大軍幾乎要將整個潁川填滿之後，蘇霧拉響了傳信用的彩煙。一聲響後，整個山谷都轟鳴起來了。

  饒是在二十里外的陳星輝，也聽見了這邊的動靜。但是，慕容承景所率狼牙軍，分明還沒有進入山谷啊，他站在高高的山坡之上，分明能看見銀甲遮身的虎狼之師，全數都在潁川的入口處，與一小波君冽清的軍隊對峙。

  看那人數，分明是一個都沒有入潁川。

  而就在陳星輝心塞之際，身後的兵士們歡呼起來，為成功伏擊了君國的軍隊，救了主帥。

  陳星輝十分不甘心。這麼多年來，不論是投毒也好，借刀殺人也好，還是在戰術上弄么蛾子，慕容承景都一一躲過了。現在，好不容易和君國合作，還以為會是除掉慕容承景的最好機會，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失敗了！

  想到千秋國和君國要聯手滅了大昭之事，陳星輝深深地覺得，慕容承景是最後的阻礙，這一次，不管拼上什麼，都要殺了慕容承景。

  他傳令下去說，潁川入口的銀甲軍是敵軍假扮的，主帥已經入潁川。

  這令一出，大家多半是不信的。但是戰場上軍令如山，不從斬，大家也就只有聽令的份兒。

  反正是不是自己人，等到了跟前不就知道了。

  然而，現在已經是日頭西斜的時分，等他們奔出十餘里，太陽已經下山了，哪怕到了近前，也當真是看不清的。

  更何況，軍中不乏陳星輝的腦殘粉，唯他的命是從。他說是敵軍假裝的，那就是假裝的了，有人帶頭喊殺衝上去，那後面的自然也以為前面已經確認了是敵軍，就跟著往前沖了。

  史上最為慘烈的自相殘殺，就此，差一點拉開了序幕。

  天佑大昭，一髮千鈞之際。有人從天而降，在即將交鋒的兩軍之前，投下了一顆不知名的東西，此物十分厲害，竟然能在落地之後，瞬間閃耀出萬丈華光，將整個山間都照耀地如同白晝。

  這光閃地離的近的人幾乎失了視線，但是稍微後面一些的。卻能看清楚了，前面的正是貨真價實的銀甲狼牙軍。因為，很多人已經看見慕容承景騎在高頭大馬上，那一桿銀光閃閃的長槍，晃花了大家的眼，也讓大家心中震顫起來。

  那長槍可是御賜之物，等閒豈可得？所以，這前面的，定然是狼牙軍無異了。

  「是大帥！」有人驚呼起來。

  「大家都止步，是大帥！貨真價實的！」這樣的呼喊越來越多。

  突然的止步，造成了不大不小的混亂，踩踏致死了好些人，但這也遠比兩軍相互殘殺要來的好太多。

  潁川一戰，終。

  陳星輝見大勢已去，撇下大軍，孤身一人逃離軍隊，夜風從蘇霧口中得知了陳星輝就是細作的消息之後，單槍匹馬地追了上去。

  蘇霧想要攔著，慕容承景卻拉住了他，「你先好好療傷吧，讓他去。本王還有好些事情要問你。」

  不過，慕容承景雖說有很多事情要問蘇霧，但事實上，並沒有馬上就開始問，而是在下令就地紮營之後，又帶一千精銳入了潁川，欲連夜尋君冽清的屍首。

  蘇霧跟了上去，「王爺，我與你們同去。」

  「你有傷在身，就先在此休息。」慕容承景果斷拒絕。

  「我追來潁川之前，有派人去追君冽清，他已經受傷了，跑不遠的。」蘇霧道，「讓在下同去吧，只有我知道方向。」

  如此，慕容承景也沒有再拒絕蘇霧。但是因為蘇霧新傷舊傷良多，那輕功也不太好使了，慕容承景就讓兩個功夫較好的都統架著他往前。

  後來，他們果然在一處懸崖邊追上了君冽清，君冽清一見蘇霧，就一切都明白了，他長嘆一聲，跳崖而亡。

  君國的十萬大軍，在潁川中折損了七八層。餘部則因為君冽清引開了慕容承景他們，而得以回到君冽寒所帶的大部隊。

  六日後，君冽清的屍首在祁門嶺下沅水河畔被發現，君冽寒暴跳如雷，怒氣衝天。暴怒之餘，他竟憑藉自身高強武藝，潛入祁門嶺中大昭軍營，暗殺了大將軍於榮凡，並在同時，讓君國三十萬大軍攻過來。

  大昭這邊群龍無首，不戰而潰。

  而彼時，慕容承景卻被疑兵之陣困在武州城中。

  原來，就在慕容承景率領大軍由潁川折回後防空虛的武州城之後，君冽寒就拍了六千精兵，時常在武州城外神出鬼沒。以至於他遲遲未去祁門嶺接應於榮凡。

  慕容承景也沒有想到，君冽寒竟然能在短短几天之內就集齊三十萬大軍，並親自去暗殺了於榮凡。將祁門嶺變成了主戰場。

  「屬下該死！」夜風跪在慕容承景的面前，一臉「殺了我吧」的懊惱樣兒。

  慕容承景揉揉眉心，「起來吧，這事兒跟你沒有關係，陳星輝並沒有投奔君冽寒。若他投奔了，這結果將不會是在今日出現。」

  原來，在六日之前，夜風雖然追上了陳星輝，但是兩人在一戰之後，他念著昔日的情義，又覺得他也沒有釀成太大太不可饒恕的錯誤，竟將人給放走了。

  對此，慕容承景倒是沒有多怪他，只是這次於榮凡死訊一傳來，他自己多想了自責而已。

  讓夜風下去之後，他就對屏風後的人道，「蘇霧，風無痕他們到哪裡了？」

  蘇霧繞了出來，「爺，您真的決定要離開這武州麼?」

  「若風無痕能將那幾人帶到，這武州城，本王便是不在，也會好好的。」慕容承景來回踱步，看起來有些焦慮。

  蘇霧卻沒有說什麼只是道，「在寧安城外的破廟中，主子曾對羽飛揚說，她要的是為國為民的俠義之士，要的是兼濟天下的人才。爺，您若為主子而丟下這戰場北上，我想她是不會高興的。」

  慕容承景轉過頭來，幽幽地說，「蘇霧，你知道什麼叫護衛麼？護衛就是守在主子身邊，一切以主子安危為前提的人……」

  「在下守的是信念。」蘇霧不卑不亢地打斷他。

  慕容承景刷拉一下就抽出了腰間長劍，抵在蘇霧的胸口，「若雲嫿有個三長兩短，本王就親手剝了你皮。」

  蘇霧眼觀鼻，鼻觀心，從容道，「若主子有個好歹，不消王爺動手，蘇霧以死謝罪！」

  「好！很好！」慕容承景目中幾乎要噴出火焰來，「來人！」

  剛下去的夜風走了進來，「屬下在。」

  「給本王備馬！」慕容承景沉聲道。

  「爺，您是要去哪兒？」夜風忍不住問了一聲。

  「很好！你也很好，竟然敢過問本王的決定了。」說罷，慕容承景就將手中長劍一轉，就朝夜風丟去。夜風也不敢避，只任由那劍貼著自己的臉頰滑過去，在臉上刮開了一道紅色痕跡。

  「王爺，您冷靜一點。王妃要我千里奔襲來此，不是為了……」

  「你給我閉嘴！」

  這一刻，慕容承景鬼王氣質盡顯，一身陰鷙壓得人氣都喘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