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所謂正義

  蘇雲嫿卻是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淡淡道，「你作為本公子的小廝，跟著本公子出行，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需要理由。」

  沒錯，現在的蘇雲嫿卻是一身男裝的。這等有戰亂的地方，她到底不好亮明了身份大搖大擺地來。倒不是擔心自己被亂軍所獲，亦非對自己的護衛沒信心，主要還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鄭安明吃了個癟，只悶悶道，「我是不會承認的。」

  一路無言，沒過多久之後，前面探路的蘇霧就回來了。「主子，前面就是寧安城了。此城毗鄰青州，青州的難民幾乎都往這兒涌。」

  蘇雲嫿眉峰一挑，「青州竟也亂了？王爺的狼牙軍到哪兒了？」

  蘇霧道，「王爺的戰場在將軍關，與君國敵對，和這青州卻是隔得挺遠的。攻了青州的老對手了，千秋國的鎮國大將軍陸域。」

  大昭被群起而攻之的事情，蘇雲嫿是有所耳聞的。只是，她一直覺得，大昭的鄰國除了君國強一些，與大昭隱隱有能抗衡的實力之外，別的也就是些小打小鬧的事情。

  而現在竟然說千秋國那種彈丸小地，竟然也能讓青州受到威脅，這可當真是嚇她一跳。而且，來攻的還是那個陸域。她沒聽錯吧？

  「二十年前那個?」蘇雲嫿挑眉問道。

  「正是。」蘇霧仿佛看穿了蘇雲嫿的想法和疑惑，便躬身道，「千秋國的太子在數月之前，吞併了西梁，實力大增。而今得知我大昭與君國交戰，便想得些便宜，令陸域再戰青州。」

  「哼，千秋在他老子手裡裂成了五個國家，他現在不過收回一個，就想動我大昭？屁股都沒擦乾淨就想吃東西的人，肯定是沒品又噁心的。青州的守將要是連這樣的人都防不住了，也該我大昭亡國。走吧，去前面看看。」

  言訖，蘇雲嫿就自己拍馬而前。

  鄭安明追上去罵道，「你這女人到底有沒有愛過之心啊！虧你還是大昭皇室的人呢，竟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蘇霧可真是想縫上這小子的嘴，香兒也是憤憤道，「我家小姐哪裡說錯了。那陸域都五十多的老頭了，若是青州的守將連個一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頭都防不住，那可不是活該麼！」

  「婦人之見！」鄭安明罵道。

  一直跟在一邊的羽飛揚瞥了一眼這個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少年，淡淡道，「你一江湖草莽，管那麼多國家大事幹嘛？吃飽了撐著沒事做麼？遇見難的你就幫，遇見持強凌弱的你就除，哪那麼多廢話。」

  當然，還有一句他沒說，其實他也覺得蘇雲嫿那話說的對，而且，他很喜歡那論調！

  鄭安明正當年，這個年歲是中二病高發的年齡段。不鑽牛角尖、不叛逆、不弄點兒什麼與眾不同的事情出來，都不好意思和人說自己青春過。

  所以，生氣的、覺得不被理解的鄭安明一夾馬肚子，就追上了蘇雲嫿……不，越過了蘇雲嫿，率先往城中去了。

  蘇霧追了上去，看著鄭安明的背影請示，「主子……」

  「不用，讓他自己的去，反正肯定會回來的。」蘇雲嫿漫不經心。

  她對自己親手配置的毒藥還是很自信的，就算是鄭安明真有心要逃，日落時分也定然要回來，更何況，那小子其實並不是要走的樣子。

  「是！」蘇霧退在了一邊。

  香兒追了上來，不爽地說，「晚上非得在他碗裡再多加兩勺鹽不可！」

  蘇雲嫿淺笑起來，「這個倒是不急，香兒你的當務之急卻是件別的事兒！」

  「什麼事呀小姐？」

  話音才落，蘇雲嫿就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改口！」

  「改口？」香兒愣了一會兒，繼而追上去，「是，公子！」

  一行人進了外城之後，果見難民到處都是。他們見蘇雲嫿一行穿的好，就都湧上來，問他們討要食物銀錢。瞬間就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前進十分不易。

  他們中的大部分，原不是乞丐，但現在卻與乞丐無異了。比他們先進來的鄭安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就在前面不遠處被圍著。

  蘇雲嫿見了，就讓羽飛揚把他拎回來。

  鄭安明倒是不敢與羽飛揚動手，所以就被乖乖帶回來了。

  「把我們帶著的吃食都送給他們，不准給銀錢！」蘇雲嫿在人到齊之後就發了號令。

  幾人照做之後，那些得了食物的難民就稍微散了些，他們這才趁機進了內城。

  鄭安明心中對蘇雲嫿的決定其實很不滿。他們身上帶的銀錢，其實完全可以惠及更多的人，但是蘇雲嫿卻只肯拿出食物來，讓一小部分人受益。

  寧安城的內城，比起外城來卻是好多了，但是城中也少不得難民的身影。這些人大概是本就在這城中有親戚的，所以才得以進來。然而，進來之後，其實情況也未必比外面的那些好一些。

  有些人因為被親朋拒絕收留，或者尋不見親朋，依然流落街頭。

  蘇雲嫿他們沒走幾步，就遇見了個賣身葬夫的。周圍還有幾個衣著光鮮的人在挑貨物一般地打量那背著一四五歲的女童的婦人。

  上去一問才知道，他們一家從青州來這投這婦人的娘家，結果娘家人已經被哥哥全數接到另一個城去了，他們用光了盤纏，無力在輾轉。可偏這個時候，丈夫因著這初夏的時冷時熱天氣，染疴離世。婦人身無分文，只能賣身葬夫了。的

  這個時候，蘇雲嫿卻忽然掏了錢袋丟給鄭安明，「你不是一直嚷嚷著正義，又一直覺得我做的不行麼，此事便由你來解決好了。辦完去城郊五里亭候著。」

  說完，竟真的就帶著其餘的人離開了，只留鄭安明在那。

  十五六的少年郎，手中捧著沉甸甸的錢袋，對上了婦人和小孩那雙期待又可憐的目光，毅然決然地化身救世主。給錢斂了屍首，又幫忙埋了不說，還大方給了那婦人二十兩銀子作為盤纏，好叫她們的再去尋訪娘家人。

  做了這一切之後，鄭安明心中覺得，這是被蘇雲嫿拿住之後，過的最為舒坦的一天了。不過，他不會因此而感激她的。因為，若不是她囚了自己，自己完全可以天天都做這樣的事情麼，沒錢了就去有錢人家裡順。

  念及此，鄭安明忽然想，「既然她要我辦完事情之後去五里亭等著，也沒有說什麼時候，眼瞎離著毒發時間更是遙遠，我何不趁機做些我樂意做的事情？」

  饒是不能動武去有錢人家大肆收刮一番，他還是留有些基本功的。這街上人來人往，衣著光鮮的看著也不在少數，鄭安明覺得大有可為之空間。

  這一日，寧安城中最繁華的街上，穿的不錯、帶的錢也不少的人幾乎都丟了錢袋。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丟的，但事實上，只要他們聚在一起仔細交流一下，就能想到，似乎都被一個青衣的少年郎撞過。

  鄭安明在來時外城，將懷中盜來的銀錢發完之後，倍感滿足，正打算回身，卻發現羽飛揚正面色鐵青地站在他的身後。

  「羽大哥，你怎麼來了？」鄭安明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可是那妖女也給你放假了？」

  「嘴巴放乾淨些！」羽飛揚臉上的神色半點都沒有緩和，「不是讓你忙完了那婦人的事情就去五里亭等著麼？為什麼又來了這裡？還做這等沒數的事情！」

  鄭安明微微皺眉，「你果然是背叛了門主？！」

  「我從來都只忠於自己！」羽飛揚冷哼一聲之後，就拉著鄭安明胸口的領子，「跟我走！」

  鄭安明想要掙扎，但是卻架不住羽飛揚這突然運起的輕功，只能任由他拖著往一個方向去。

  蘇雲嫿所說的五里亭，和他們之前進寧安城的那個門正好是一東一西。

  等羽飛揚帶著鄭安明穿過了整個寧安城到了西郊的五里亭之後，蘇雲嫿一行人已經在那裡等了。

  然而，那裡還多了一個幼小的身影——那是個穿著灰褐色麻布衣裳，頭上有兩個抓髻的小姑娘。

  「咦？這不是我之前救的那小姑娘麼，她怎麼在這？」鄭安明有些疑惑。

  羽飛揚漫不經心地將他往前一丟，冷冷道，「你自己去問吧！」

  鄭安明本就被蘇雲嫿餵了化功散，一身武力全無，被羽飛揚這麼一推，整個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原本還在哭的小姑娘，被忽然摔在面前的人驚得往後退了一步，也忘記哭了，只愣愣地看著腳邊人，待認出來之後，忽然驚叫一聲，「哥哥！」然後就撲上去扶他。

  「小朵？」鄭安明與這對母女相處的時間雖不長，但也是相互問過名字的。

  小姑娘扶起他之後，就怯怯地躲在他身後，有些警惕又懼怕地看著緩步踱進來的羽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