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夜半三分

  「那又怎麼了，為師不過是為了鍛鍊你一番。」賦仙老鬼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抽出帕子將自己的臉擦拭一番，除去厚厚的污垢露出了原本英俊無邪的面龐。

  慕容子息頓時一陣無語，將髒帕子收了回來，回頭去看他師父，卻只是感慨一句：「明明是一副瀟灑的樣子，卻偏偏喜歡扮作老兒，師父你當真是與別人不一樣。」

  此時卻只見那賦仙老鬼，一襲寶藍色長袍桀驁不遜，黑髮油亮長眉入鬢，一雙鳳眸十分深沉，讓人不自主的就要看過去，哪裡還看的出是那個骯髒的老者？

  「若是你消停兩天，恐怕也不會被仇家追殺。」慕容子息十分知曉他師父的種種作風，恐怕此番又是被仇家追殺，所以才假扮老人逃命的吧。

  提起賦仙老鬼，江湖之上恐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傳說他武功高絕嗜殺成性，來無影去無蹤，從不與什麼人結交，也從不懼怕什麼人。且醫術蠱術天下無雙，在這江湖上曾經掀起過一段腥風血雨的傳奇。而這賦仙老鬼的名號，大抵是從他嗜殺成性，卻又醫術絕頂之中得來的。不過慕容子息對於這些傳聞，向來都是嗤之以鼻。就他師父這德行，恐怕誰也不會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賦仙老鬼，其實不過是個愛吃桂花糕愛鬧脾氣的老頑童罷了。

  「若是我不出現，師父你又打算躲到何處去？」慕容子息將他師父的破爛行頭收了起來，一雙眸子定在賦仙老鬼的身上，不由得問道。

  「我？」賦仙老鬼卻是一臉的雲淡風輕，眸子甚是晶亮，道：「我本來就是來尋你的。」

  「尋我？」這下便輪到慕容子息有些詫異了，可看了他師父一眼，片刻便也明了，道：「恐怕，南潯已然回去了吧。」

  賦仙老鬼點點頭，皺眉看了他一眼，道：「他倒是受了不少的傷。」

  慕容子息聽完，也不避諱，道：「是我所傷。」

  老鬼見慕容子息一臉的坦誠，卻是一點責怪的話都說不出來，道：「我知曉南潯心術不正，當初我倆的師徒緣分也不過是我見他可憐罷了。卻不想這日後竟然是助紂為虐，當真是罪孽啊。」

  說完，還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慕容子息聽著這番話卻是對他師父側目，有些詫異的說道：「師父不過一年不見，你竟然都變的這般溫和善良了，可當真是讓徒弟沒有想到。」

  「……」賦仙老鬼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片刻，慕容子息就被老鬼趕下了車。

  「不肖徒，有你這樣說你師父的麼？」賦仙老鬼也跳下車來，雙手環抱著靠在車邊，氣定神閒的掃過慕容子息，咸涼了一句。

  果然這才是他師父的真實面目。

  慕容子息一笑，想要開口卻是只聽賦仙老鬼此時正盯著他，眸中笑意斂去，道：「你這車上，還有其他人？」

  慕容子息一愣，想起車中的李小九，不由得點了點頭。

  見慕容子息承認，賦仙老鬼卻是皺了眉，道：「若我沒猜錯，是受了重傷吧。」

  「對。」

  「帶我去看看。」賦仙老鬼眨眨眼睛，面色也變得比剛才要肅穆幾分，跟著慕容子息朝著那馬車走了過去。

  仲琴此時正靠在馬車前同風清朗說著話，見慕容子息走來，剛想要開口卻是看到他身後跟著一人。長身玉立，甚是風流瀟灑。

  其實賦仙老鬼也不過三十上下的年紀，只不過因其少年成名，故而眾多江湖人以為賦仙老鬼是個老者，所以這對他來說，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而此時慕容子息卻是無暇去顧忌仲琴，只管帶著他師父上了車。車中慕容誠正在看護李小九，見慕容子息進車來，剛想要行禮，卻是被制止了。

  「阿誠你辛苦了，這裡有我便好，你下車去吧。」慕容子息衝著慕容誠點了點頭，示意他下車。

  慕容誠雖然不知曉跟在慕容子息身後的人是誰，可是卻也感覺的出不是什麼簡單角色，點了點頭悄無聲息的便下了車。

  「就是她。」慕容子息走過去，輕輕掀開李小九的被褥，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額角。

  「太子妃？」賦仙老鬼一語中的，挑了挑眉。

  「……」慕容子息頓時無語，繼而笑道：「未來的……」

  「嘖，真沒出息。」賦仙老鬼搖搖頭，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好了師父你快些看病吧。」慕容子息從心底泛出一種無力感，只好催著他師父快些替李小九診治。

  賦仙老鬼的目光落在李小九的身上，也暫且放過了他徒弟。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額頭，又伸出三指觸上少女的脈，眯著眼嚴肅起來。

  慕容子息舒了一口氣，坐在一旁等著他師父的結果。

  馬車之中甚是安靜，賦仙老鬼翻過李小九的身體，查看了一番之後又將她平放在了榻上，從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手。

  慕容子息坐在一旁，卻是不著急開口。

  果然，只聽到賦仙老鬼開口問道：「這丫頭手上的死蓮花紋，是怎麼來的？」

  「機緣巧合罷了。這始作俑者，恐怕還是要去找你的寶貝徒弟，我的好師弟南潯來。」慕容子息聽到死蓮兩個字，心中不禁有氣，出口的話也便的有些酸。

  「什麼寶貝徒弟，他也不過是個瘋子罷了。」賦仙老鬼皺皺眉，道：「這丫頭身上的死蓮，可真是有趣的很。」

  「有趣？」慕容子息不禁納罕，不解問道：「這又是個什麼有趣法？」

  「你不喜蠱術，我便不教你這些。但是南潯對這蠱術卻是極為痴迷。這死蓮，正是他的得意之作。以血養蠱，蠱死人滅。」

  「……」聽到這幾個字，慕容子息頓時心中一顫，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李小九身上。

  「不過你倒是不用擔心這個丫頭。她的血可是百毒不侵呢。便是這蠱蟲也不見得有什麼辦法。若是我猜得沒錯，恐怕是這死蓮染上了丫頭的血，所以壞了南潯的好事兒吧。」

  「原來你倒是早就知道南潯的打算，可真是不簡單。南潯此番回苗疆，難不成就沒有見過你？」慕容子息思忖一番，看向賦仙老鬼，眸中深意滿滿。

  「我若說沒見過，恐怕你也不會相信。」賦仙老鬼擺擺手，繼續道：「他自然是見過我，只不過狼子野心，話不投機半句多罷了。」

  話說到此份兒上，慕容子息也自然明了他師父究竟是何意，只不過現如今卻是不可多說，看了李小九一眼之後，隨即岔開了話題：「她現在怎麼樣？」

  「傷勢不重，只不過這身上的蠱毒有些棘手罷了。」賦仙老鬼收回自己的手，搖著頭道了一句：「死蓮本就是以血為生，這丫頭身上的血與死蓮相剋，這兩股衝突在她體內相撞，一時間逆了血脈，還真是有些不太好辦。」

  「那師父你的意思……」慕容子息不禁問道，眼眸之中亦是藏著滿滿的期盼。

  「恐怕，還是要去老朋友那裡走一趟了……」賦仙老鬼抬頭看嚮慕容子息，晶亮的眸中掠過一絲深沉。

  慕容子息的心頓時一沉，只轉頭看向李小九，不再多言。

  **

  夜深，星夜寂寥。

  密林之中本來寂靜沉默，只偶爾的蟲鳴聲此起彼伏。遠處幽深的林子之中霧氣瀰漫，鬼氣森森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忽然幾聲馬蹄的狂奔打破了此番的寧靜之意，火把的光芒在密林之中伴隨著馬蹄聲一閃而過，悶響的聲音落在耳中顯得甚是急促。

  只見遠處兩輛馬車狂奔而來，火把照亮一片樹林，本來濃濃的霧氣被一揮而散。兩輛馬車並駕齊驅，車上分別坐著慕容誠與清苑，只不過此時二人的目光只定定的看著前方，神情也是十分的肅穆。

  而車中也是一片安靜之意，慕容誠伸出雙手環抱著李小九，讓她少受些馬車的顛簸，細長的手指滑過少女的青絲，帶著十足的溫柔。風清朗坐在一旁，看著慕容子息的動作，心中暗嘆一句，道：「此番，倒是讓南潯搶了先。」

  「搶先也未必就能占得先機。」慕容子息淡淡道，「那人做事向來隨性，想要博得她的矚目，還真的是有些困難。」

  「可若是那人，連我們都不見呢。」風清朗不禁有些擔心的問道。

  「不見？」慕容子息輕輕咀嚼著這二字，此番倒不似平日裡的瀟灑，反而有些擔心了。

  「苗谷一向不見外人，我們此番前去，一無通報，二無身份，又怎能讓我不擔心。」風清朗嘆了一口氣，可是李小九的傷勢，卻是再也拖不得了。

  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恐怕，是要真的出事了。

  慕容子息何嘗不是想到了這一點，本就鬱結的心中此時更是煩悶不堪。他此時真的是做不到心如止水，但凡任何事，只要牽扯上李小九，慕容子息便無法再用常理去判斷，這個認知，讓他也倍感無奈。

  「你也切莫太過擔憂了，左不過賦仙先生還在這裡，他總該有辦法幫我們的吧。」風清朗見自己弟弟眉間愁容深重，不由得寬慰了幾句。

  「他？」慕容子息看了一眼風清朗，面上浮起了一絲詭異的表情，道：「只恐怕，帶著他，那女子就更不會見我們了。」

  「……」風清朗頓覺無語，可是卻不知這其中緣由是何。

  「哎……」慕容子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們要去尋得那人，是我師父的老相好，不過嘛，也是他這輩子的死對頭。」

  「……」

  慕容子息瞥頭看了一眼他哥，知曉他心中震動不小，剛想要寬慰，馬車外卻是忽然一陣異動，慕容子息眯了眯眼睛，面上又冷了三分。

  「看來，是有人存心不想讓我們好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