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荷塘遇人

  李小九心中掛念著白日裡的一些事，用過晚膳之後又去看了一回燕老爺，便趁著夜色深沉之中漫步走進了後花園。

  花園中也被點了不少的燈籠，因而看起來並不算黑，李小九一人獨自走在青石板路上，心中卻是想要更快的見到那一池的藍蓮花。

  可當她轉過後廊，來到池塘旁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卻是嚇了她一跳。卻只見平日裡藍光瑩瑩的蓮花此時紛紛暗淡了下來，只剩了一絲微弱的光芒。雖然在黑夜之中仍舊耀眼，可這光芒卻萬萬比不得前些時日。

  李小九有些皺眉，湊上去看的時候卻是不小心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腳，一時不察摔了出去，手掌摩擦在粗糙砂石上，竟然將手掌心劃破了。

  「嘶……」李小九輕吟一聲，甩了甩自己的手，卻只看到有鮮血滲出。

  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李小九在心中嘆息一聲，抬頭繼續看那池藍蓮花，卻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如何，只覺眼前的蓮花似乎比剛才的光芒要勝了一分。尤其是李小九此時受傷的手抓起的那朵蓮花，似乎光芒更加的亮了起來。

  難不成，這花是以血來養的？

  心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李小九頓時一驚。半晌卻似乎定了定心神，李小九猛地伸出自己的手，從傷口處擠出一滴血，滴入了一池藍盈盈的水中。

  卻只見那一滴血瞬間散了開來，瞬間就消失不見了。而剛才還有些暗淡的蓮花頓時如同吸收了光芒一般，開的大勝了起來，青藍色的光芒照亮了這半池天空，愈加的妖嬈起來。

  李小九嘴角一斜，將手收了回來。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蓮花池，用血養花，而那花中的小蟲，便是用來蠱惑人心的。燕老爺用血養花，卻不想反而被這花誤了自己的心智，當真是為他人做嫁衣了。

  李小九在心中感慨一番，幸而莫不凡曾讓她將月光草帶在身上，月光草除了能夠明神靜志之外，也是百毒不侵，那小蟲既然將月光草吃了下去，現在恐怕也早已被減弱了毒性，只是一條普通的小蟲罷了。

  蹲在池邊細細的思索了一分之後，李小九剛想要起身回去，卻只覺耳邊有風聲傳來，似乎是有人向自己靠近。

  腦中頓時一陣警覺，李小九急忙起身，卻只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少年清朗的嗓音，「憐月姑娘不必慌張，是我。」

  說著，便朝著李小九走了過來。青碧色的長袍差一點就要同這片天空融在一起。

  正是燕然。

  李小九倒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燕然，面上頓時浮起一絲驚訝的表情，只見那少年邁步走了過來，站在了李小九的身旁。

  面上卻依舊是平日裡那一幅淡然的表情。

  李小九也不隱瞞自己在做什麼，問道：「時辰深了，二少爺又怎會來著荷花池？」

  燕然卻是反問道：「那不知憐月姑娘，又為何會來？」

  話一出口便是質問滿滿，二人間距離雖然不近，可是壓迫感卻是瞬間籠罩在了二人之中。

  李小九一抬頭，嘴角一抹笑意浮現，「這話，我怎麼聽著像是質問？」

  燕然並不答話，只一雙眸子定在李小九的身上，深深淺淺的不知思緒如何。

  燕然卻是一笑，道：「憐月姑娘多心了，我不過是隨便問問罷了。」

  「哦？」李小九看他一眼，在蓮花池旁坐了下來，撫了撫自己剛才手掌上的傷口，道：「原是我多心了。」

  話音清清淡淡的飄在空氣之中，可不知怎地，卻是讓燕然的心一頓。

  「憐月姑娘聰慧無比，想必也不用我多說什麼了吧。」燕然也在池邊坐了下來，轉過頭去看李小九，眸中也是帶了一絲的笑意。

  「想必公子是想要問我，燕老爺的傷是怎麼回事吧。」李小九再懶得和燕然拐彎抹角，一針見血的戳到了話題。

  燕然看她一眼，算是默認。

  李小九一笑，卻並沒有明說，只管讓他回頭去看那滿池的蓮花。

  燕然頓覺幾分奇怪，「難不成是這蓮花有什麼問題麼？」

  李小九伸手將一朵蓮花捧了過來，藍盈盈的光芒在她的指尖散開，看起來分外妖冶漂亮。

  燕然皺眉，此時卻聽到李小九道：「二少爺低頭看看這蓮花之中，有些什麼。」

  燕然頓時腦海中浮現起一個大大的問號，可聽到李小九這樣的話卻還是低頭去看了看，卻只見瑩瑩藍色花蕊之中，一隻白胖的小蟲正在中心翻滾著，胖胖的身子看起來卻是十分的靈活。

  燕然看到那小蟲頓時一愣，隨即一副疑惑的樣子看向李小九。李小九將那蓮花放入池水之中，淡淡道：「這便是這蓮花的妙處。」

  「這蓮花之中，怎麼會有小蟲？」燕然的目光隨著那入水的蓮花飄去，面上十分的不解。

  「這蓮花，名叫臥佛蓮。本來也不過是一種普通的蓮花罷了。只不過有了這小蟲，才有了這瑩瑩的光芒。若是小蟲和蓮花分離，那朵蓮花也自然會入水消亡了。」李小九一邊說一邊回頭去看一池的蓮花，上一次她取走了一條小蟲，結果今日來細數蓮花的時候，當真是少了一朵，若不是如此，恐怕也不會引起燕老爺的注意。

  這蟲與蓮花一脈相承，自然也就一損俱損。

  聽到這裡，燕然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父親從來不讓府中之人靠近這池蓮花，卻不想，越來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臥佛蓮原產自西域，後來流入苗疆之後便在當地被種植，在風鈴城中，我倒是第一次見呢。」

  「苗疆？」燕然頓時皺眉，道：「三年前府上曾經有過一個苗人，那人古古怪怪的，父親卻是對他極為尊重，那人臨走之時，就是將這蓮花種子給了父親，卻不想，竟然是因為那人，才惹來今日的一番禍端。」

  「緣起緣滅，都不過一念之間。我原來還不信這句話，可到如今，卻似乎不得不信。」李小九自嘲一笑，從蓮花池上跳了下來，道：「二少爺也不必太過擔心，燕老爺的病，恐怕解鈴還須繫鈴人。」

  「姑娘這話，難不成是指那苗人？」燕然微微皺眉，這風鈴城與苗疆相隔千里，而那人又是三年之前來過燕府，茫茫人海的，這可如何找尋？

  李小九卻是淡然一笑，並沒有回答燕然的問題，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既然緣起，自然會有辦法了結的。靜觀其變就好了。」

  說完，只向著燕然行了一禮，轉身就消失在了夜風之中。

  燕然一愣，想要去叫她的時候卻是看不到那女子的身影了，心中對白日之事十分鬱結，可是卻也無可奈何。只好重重的嘆了口氣，起身離開。

  李小九慢步走在回小院的路上，一雙明眸微微沉思，卻是有著自己的打算。

  自己剛才已經摸清了那藍蓮花的出處，也知曉它的習性，若是能讓其為自己所用，自然再好不過了。可是這事，單憑自己一個人，卻是難以做到。

  如果莫不凡在的話，許是能夠摸清這蓮花的本性，可現在自己卻是拿它沒辦法。

  李小九認知到這個問題，不由得皺了皺眉，腳步也邁得稍微快了兩步，剛剛轉過小院的門，門後卻是忽然蹦出一個黑影，猛地就朝著李小九撲了過來！

  只見李小九反應極快，一巴掌就朝著那不明物體拍了過去，手上也是用了十足十的勁兒，頓時一陣響徹雲霄的慘叫聲在自己耳邊炸響，震耳欲聾。

  李小九急忙堵住自己的耳朵，邊揉耳朵邊覺得這慘叫聲似乎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聽到過的樣子，意識到這一點，李小九頓時心中一愣，慌忙低頭去看，卻只見一個人抱著肚子在地上滾來滾去，哎喲哎喲的叫個不停。

  似乎……是燕林。

  「你…你！你打我！」燕林哭的甚是傷心，也顧不上手上的東西，一把就扔了出去，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李小九想要解釋，卻無奈燕林哭的她頭都有些大了，只好站在一旁環抱著雙臂，看燕林究竟能哭到什麼時候。

  方才那黑影的一聲慘叫將小院裡的燈火都驚醒了，蘇雨柔聞聲而來，卻是見到這一幕有些匪夷所思的場景，只見燕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地上打著滾，眼淚汪汪的控訴著李小九的惡行，而李小九則是摸著鼻子站在一旁，一貫睿智沉穩的臉上滿滿的都是不知所措。

  她是真的不擅長應付小孩子，尤其是燕林這樣的，不能被稱為小孩子的人。

  蘇雨柔看著二人的窘迫狀態，有些想笑，可礙於李小九，卻還是沒有笑出來，憋得肩膀都不停的聳動起來。

  燕林見狀，知曉李小九這裡是不會有什麼好果子了，急忙轉頭奔向蘇雨柔，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眼淚汪汪的看著她，懇切的想要求安慰。

  蘇雨柔心緒有些複雜。

  眼前這個少年，雖然心智不正常，可是卻是十分的可愛。對於自己的話是十分的信服。如若不是她的夫君，她對於這個孩子，也會是格外的疼愛。

  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李小九知曉蘇雨柔在想些什麼，也只道：「緣分罷了，也許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蘇雨柔一愣，抬頭就對上李小九燦爛的眸子，輕輕一笑，拍了拍燕林的胳膊，道：「不哭了，我帶你去吃糖，好吃的糖。」

  語調軟軟糯糯的，燕林自然十分歡喜，頓時就將眼淚拋卻在了後面，高高興興的跟著蘇雨柔進了屋。

  李小九站在外面，剛想要進屋，卻似乎是想到剛才燕林似乎是扔了什麼東西，轉身走回門後，卻是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件發白的物什。

  湊近了一看，卻原來是一隻鴿子。

  李小九有些呆愣，一把將鴿子抓住，卻正巧看到鴿子的腿上，似乎綁著一個什麼東西。

  李小九頓時心中浮起一絲異樣，小心翼翼的將鴿子腿上的東西取下，卻原來是一封被捲成了筒狀的小箋。

  抬頭看了一回燈火明亮的屋子，李小九輕輕的將小箋打開，只見半透明的紙箋上只寫著幾個字，可偏偏就是這幾個字，讓李小九安心了不少。

  風起清朗，人已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