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病來如山倒

  正是慕容子息！

  他著一身絳紅色的袍子，碧玉冠跑得也有些散亂了，可是眸子卻是亮晶晶的，仿佛天上璀璨的星辰，統統被揉進了慕容子息的眼眸之中。

  李小九忽然腳步沉了起來，只站在原地不動，靜靜的等著慕容子息向自己跑來，那感覺，仿佛等了很久的樣子。

  果然只有這個少年，是自己想要保護的啊。

  李小九忽然嘴角冒出一絲笑意，這感覺可真是奇怪的很。

  等到慕容子息走進之後，李小九嘴角的笑意卻是忽然落下，轉而帶上了一絲懷疑。只見少年平日裡神采飛揚的俊美臉龐此時飄著兩坨病態的紅，似乎是感染了風寒，愈發的顯得眸子亮了起來。

  「子息，你…你怎麼了？」李小九很小心的試探問道，還是有些擔心。

  慕容子息擺擺手，只道：「你沒事吧。」

  李小九搖搖頭，卻還是有些不死心，又問：「你到底是怎麼了？受了風寒？」

  慕容子息點點頭，可眸中流露出的神采卻讓李小九隻覺，這病沒那麼簡單。李小九有些惱怒，忽然冷冰冰的說道：「那你跑出來做什麼？雖是夏日，可這夜裡也是很涼的，你不在寢宮休息，跑出來做什麼？」

  「我見你久不歸回，擔心而已。」慕容子息輕輕說道，帶著少年般軟糯的嗓音，根本和之前那個囂張太子判若兩人。

  這樣的慕容子息，可真是讓人心動啊。

  李小九猛地被自己的想法雷了個外焦里嫩，趕緊搖搖頭掩飾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扯過慕容子息的衣袖，惡狠狠的說道：「以後病了就不要隨便跑出來，太子身子這麼嬌貴，我一個伴讀可承擔不起。」

  說完，便是拉著慕容子息的衣袖朝東宮走去。

  慕容子息難得見到李小九這般窘迫的樣子，心下失笑，不禁打趣道：「九兒？」

  「幹什麼？」李小九沒好氣的拉著慕容子息走在空無一人的甬道上，仲琴那傢伙一出來便閃的不見了人影，當真是沒義氣。

  「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慕容子息的眼眸清清亮亮的，話音也是十分的溫柔。

  仿佛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而溫和。

  「……」李小九頓時語塞起來，半晌卻是惡狠狠的繼續說道：「你個笨蛋，發燒發糊塗了，胡說什麼？！」

  語調都不由得高了幾分。

  「哦，原來是我胡說啊。」慕容子息輕輕的笑了一聲，少年帶著磁性的聲音落在李小九的耳中，帶著一絲的溫柔。

  「……」李小九徹底被他說的沒了脾氣，想要反駁卻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乾脆閉了嘴，手中動作更加的粗魯起來，將慕容子息一把扯著進了東宮。

  這世上竟然有偽裝的這樣的好的人，這樣的慕容子息，李小九悲哀的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完全被他吃的死死的。

  想到這裡，李小九忽然有些懷念之前的慕容子息了，那個時候的他雖然囂張，可是什麼話都聽自己的，可是現在這個，自己完全是被他牽著鼻子走，想像都覺得很是不爽。

  李小九在心中暗自腹誹了一陣，卻是發現走在自己身後的慕容子息忽然沒了聲音，剛剛回過頭去看，便看到慕容子息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夜裡這麼涼的風裡，他竟然冒了一額頭的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便滑了下來。

  李小九登時慌了神，雙手握緊了慕容子息的手，卻是發現他的手掌十分冰涼，根本感受不到一點溫度。

  「子息，子息。你到底怎麼了？」李小九握緊了慕容子息的手，卻是發現他的眼神有些渙散，心下更是著急，抱著他便趕緊朝東宮方向走。

  「小…九……」慕容子息十分虛弱的喊道，可無奈聲音太過嘶啞，李小九根本沒有聽到，等到他想要叫第二聲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眼前已然一片黑，抬手想要拍李小九肩膀的時候，卻是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徹底暈了過去。

  ……

  「頑劣不堪，一事無成。你真是讓朕傷心！」空蕩的書閣之中，年輕的慕容雲端正坐在高大的金龍座椅上，怒目圓瞪，天子威嚴顯露無疑。

  而坐下地毯上跪著的，正是當時不過七歲的太子，慕容子息。

  慕容子息昏厥醒來卻發現自己竟然身處書閣之中，而眼前的這一幕，更是讓他熟悉不過。

  彼時，自己不過七歲。

  頑劣不堪，一事無成。這是對一個太子來說，多大的諷刺。

  慕容子息看著那恍如隔世的場景，慢慢的蹲了下來，看著那七歲的小小人兒一言不發的跪在地上，面上一派沉靜，完全不似平日裡叫囂的樣子。

  是的，是的。這才是他慕容子息，本來的樣貌。

  十五歲的人看著七歲的人，這八年的時光，可真是難熬。

  不過幸好，現在，也算是有了伴。

  慕容子息自嘲一笑，卻是忽然站起了身，慢慢的走過去，看了一眼年輕時自己的父皇，又低頭看了眼那個一言不發的小人兒，想要摸摸他的頭，可手臂，卻是穿牆而過。

  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清脆而溫和的呼喚聲，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

  子息……子息……

  仿佛來自天邊最溫柔的呼喊，讓慕容子息的心也不禁的加速跳起來。

  似乎……是小九？

  「子息啊，回來吧。」

  這一聲呼喚，聽得真真切切，真的是小九。

  慕容子息聽到這一聲，眼眸頓時清亮了起來，猛的一下子，卻是從夢境跌落到了現實之中，睜開眼的瞬間，映入眼眸的，正是雕花的帳幔和李小九站立的樣子。

  「咦？醒了？」李小九登時瞪大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還好還好，沒事了。」

  慕容雲端有些遲疑，不過心卻是安了下來，啞聲問道：「我這，怎麼了？」

  「你，哎。」李小九搖搖頭，卻是不敢再多說話，讓開了位置，慕容子息一轉頭，卻是看到了慕容雲端與秦皇后竟然都在自己的屋中。

  心下頓時有了幾分明了，只不過面上還是一派疑問，「母后？」

  秦皇后聽到兒子的呼喚聲，急忙上前來握住了慕容子息的手，瑩瑩美目中噙滿淚水，卻似乎是欲言又止。

  「父皇？」慕容子息知曉有事發生，又轉頭看嚮慕容雲端，急忙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兒臣到底是什麼病？」

  「哎，子息不要多想，好好休息便是了，國師說你只是被魘住了，你身子太弱，被魘纏身，恐怕是要修養一段時間了。」慕容雲端面上一派痛苦，仿佛真的是自責。

  不過也只有李小九知道了，這父子兩個，一個比一個的演技好。

  李小九嘴角有些抽搐，面上的表情也變得十分奇怪，不過卻也不敢在眾人面前表露出來，只好站在帷幔之後，在那父子二人之間瞟來瞟去。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慕容子息似是沒有聽懂慕容雲端在說什麼，有些呆愣的問了一遍。

  「父皇覺得，這宮中陰氣過剩，對你將養身體沒有什麼好處，父皇決定要你前去封地，好好休養一陣，等到身子好了，即可還朝。」慕容雲端輕聲道了一句，不過這句話，倒是讓在場的人都暗暗的吃了一驚。

  皇上這是要做什麼？

  將太子派往封地，將皇后禁足，難不成這後宮真的要楊貴妃做主了麼。秦皇后雖然也不懂皇帝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細細一想，子息如果在封地也是有不少好處的，心下雖然不舍，但到底沒有阻止。

  「封地？」慕容子息有些遲疑，臉上表情也顯得有些遲鈍，「父皇你這是，不想要兒臣了麼？」

  這話說的十分可憐，慕容雲端看著自己這個十五歲的兒子，終究是有些不忍心，只道：「父皇又如何是不要你了，只是要你前去封地住一段時間而已，只要身體好了，便馬上還朝。」

  「那若子息不願意去呢。」慕容子息皺了皺眉，卻是忽然說了遮掩一句話。

  「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你父皇也是為了你著想，不要任性。」秦皇后微微皺眉說道。

  慕容子息卻是忽然沉默不語，偌大的寢殿之中頓時鴉雀無聲。

  慕容雲端垂眸，半晌才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朕先走了。」說完，便是拂袖而去。秦皇后見到皇帝已走，也不便多留，囑咐了慕容子息幾句之後便也是起身離開了。

  一時之間，這殿中也只剩了李小九與慕容子息二人。

  紫金香爐中的煙裊裊升起，帶著一絲清甜的香味沁人心脾，李小九環抱手臂站在慕容子息的面前，看著那人隨手扯過一本話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你可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李小九搖搖頭，在床邊慢慢的坐了下來。

  「那有怎樣？做戲自然要做全套。難不成父皇說一句讓我去封地，我便要樂顛顛的前去？」慕容子息隨手翻著話本，說出口的話倒是讓李小九無從反駁。

  「那倒是，太子殿下聰明絕頂，小女子可真是佩服。」李小九哼笑一聲，繼而道：「不過你打算什麼時候前去封地？」

  「越快越好。」慕容子息放下手中的書，抬眸看向李小九。

  「為什麼？」李小九有些不解。

  「雖是封地，不過卻是屬於富庶江南，民風清朗，風景幽美，能去那裡看一眼，倒真的是相當符合我的心意呢。你說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