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不做死就不會死

  眾人哪裡見過一向德高望重的張太傅如此不淡定的樣子，一個個瞪圓了眼睛做不解其意狀。

  張太傅卻不管那些，他欣喜若狂的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慕容子息面前，一點兒都不顧及他顫巍巍的身體隨時有跌倒的危險，一迭聲的稱讚道：「此詩作剛開始聽起來平平無奇，妙就妙在這最後一句乃是點睛之筆，春風拂檻碾香塵，說的可不正是落花麼！太子殿下心思奇巧，老朽佩服啊！」

  言畢，張太傅竟是分外豪放的衝著慕容子息深深施了一禮，一點兒都沒有顧忌著二人之間的師傅名分，看的殿中眾人個個目瞪口呆，就連慕容雲端也都是看傻了眼：「老太傅，太子的詩作，您果然十分的滿意？」

  不怪慕容雲端會疑惑，從前的慕容子息幾乎可以說是不學無術，別說是作詩了，恐怕就是那些最基本的啟蒙課業也沒正經的學過幾回，在慕容雲端的心中，這個太子，實在是入不得他的眼，若不是秦皇后是他的結髮皇后，慕容子息又是唯一的嫡長子，這太子之位，說什麼都落不到慕容子息的腦袋上。

  一個平日頑劣不堪，詩書不通的人，這會兒居然能作詩了？而且還讓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張太傅如此的激動，慕容雲端覺得蹊蹺也可以理解。

  「是啊，老太傅，您可不能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說了假話，聖上面前，欺君犯上可是死罪！」楊貴妃瞅準時機又加了一句。

  原本，她提議比試學問，就是想看著慕容子息出醜，甚至在慕容子息沒有開口的時候，她早就把冷譏熱諷的話準備好了，就等著拿來奚落秦皇后呢，可千算萬算，她是萬萬沒有想到張太傅竟然對慕容子息作的詩相當的滿意，而且還不住口的誇讚，這讓她怎麼能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以小心之心奪人，楊貴妃甚至是認準了張太傅一定被秦皇后收買了，所以才會睜著眼睛說瞎話，哪成想，她這番陰陽怪氣的話卻是徹底的惹怒了張太傅。

  兩朝老臣，天縱奇才，張太傅清廉之士的名銜還是先帝親口賜下的，如今滿朝上下誰不知道他是自命清高，眼睛裡揉不得半點沙子的性格？楊貴妃這般質疑，在張太傅看來，真比要了他的命還要難受！

  顫巍巍的抖了抖身子，張太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花白的頭髮深深叩在冰涼的玉階上，大聲疾呼道：「陛下！我張家世代文臣，皆以兩袖清風，耿直無垢為家訓，老臣如今六十有七，自先帝爺開始便是兢兢業業，不敢有片刻的懈怠，亦不敢隨波逐流同流合污，如今貴妃娘娘卻污衊老臣是私相授受，這是對老臣的侮辱，老臣願意以性命證明自個兒的清白啊！」

  說著，不管不顧的就要往牆壁上撞，虧的是慕容雲端的反應快，一迭聲的大呼：「快，攔住老太傅！」

  皇帝一發話，立刻有侍衛飛身上前擋在了張太傅的前面，總算是沒有釀出血案來。可張太傅卻不願意善罷甘休了，只痛哭流涕道：「陛下啊！老臣一生最是愛惜名譽不過，實在是沒有受到這樣的侮辱啊！貴妃娘娘若執意要說老臣偏幫太子，也該拿出證據來，求陛下明察秋毫，還老臣一個清白！」

  不得不說，張太傅對名譽的看中幾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不過，眼前這一幕落在李小九的眼裡，卻只剩下幸災樂禍的份兒了。

  楊貴妃根本就是要中傷慕容子息，可不成想實在是太笨了，這會兒居然把張太傅都給得罪了！

  眼看著張太傅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慕容雲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軟聲勸道：「老太傅，貴妃也就是隨口說說，您又何必當真呢？」

  這般打哈哈，原是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糊弄糊弄也就過了，卻不想張太傅偏偏較真了：「老臣這一生，在意的也就是名望，貴妃娘娘如此質疑，便是不給老臣活路！」

  哈，李小九差點笑出聲來，都說文臣最是迂腐了，可張太傅如此直截了當的承認就是自個兒較真，倒是顯得十分可愛。

  如今的形勢可謂是急轉直下，以張太傅的名望地位，他若是咬死了一定要楊貴妃道歉，即便是慕容雲端的面子也不會給的吧？最最重要的是，李小九算準了，以楊貴妃的驕矜跋扈，可不是那麼輕易會低頭的人啊，總之，這場好戲可比她想像的要精彩了。

  楊貴妃還真沒讓李小九失望，不等慕容雲端說什麼，直接就冷著臉尖叫不已：「老太傅，本宮敬你是老臣，可不不要自視甚高、得寸進尺了！」

  本就對張太傅看好慕容子息不滿，如今見他又多加糾纏，新仇舊恨一起上，楊貴妃啃咽下這口氣才有鬼！

  「愛妃！休要胡說！」慕容雲端頭疼加劇，頭一次看著這個自己一貫寵愛的貴妃不順眼了，張太傅甚至算得上是他的啟蒙老師，更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如今年近七十還發揮餘熱教導皇子、公主，滿朝上下的官員可都是只有瞻仰的份兒，連他在張太傅面前都是恭敬有加，哪裡容得下楊貴妃如此放肆？

  慕容雲端自問還不是一個無能昏君，立刻就打定了主意厲聲道：「貴妃，還不快給張太傅賠不是！」

  「陛下！臣妾可是您的寵妃，更是六皇子的生母，為何要向他道歉？臣妾不服！」楊貴妃一口怒氣憋在心裡，乾脆也使起了小性子，而以她之前的經驗，不管她在後宮如何的囂張、如何的得理不饒人，慕容雲端也只會護著她，連對秦皇后都不例外，這會兒又豈會因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傢伙而讓她低頭？

  想到這兒，楊貴妃的底氣更足了，索性一鼓作氣的發難道：「臣妾以為，張太傅如此在陛下面前倚老賣老，還妄想打壓臣妾，便是忘了臣子的本分，仗著自己老臣的身份拿捏陛下，對付這樣的人，該拖出去直接打上一頓，以儆效尤！」

  楊貴妃自以為說的入情入理，甚至揚著一張嬌媚入骨的面容在心中冷笑不已，想要跟她斗，那得先看看自個兒有幾斤幾兩！要不了多少時日，連那皇后的寶座都是她的了，日後繼承江山的人也會是她的六皇子，到了那時，所有的人都要匍匐在她的腳下！

  「愛妃真的這樣想？」目光森然，慕容雲端幾乎是強壓著心中的怒氣才沒有立刻爆發出來。

  「當然，陛下趕緊下令吧！」楊貴妃根本沒有意識到慕容雲端已經處在爆發的邊緣，不知死活的又加了一句。

  「母妃！您別再說了！」還是六皇子慕容子烈看出了端倪，驚叫了一聲，不停的朝著楊貴妃使眼色。

  「陛下，貴妃妹妹只是有心無心，您千萬別忘心裡去！」就在這緊要的關頭，秦皇后忽然插了一句話，直接就讓李小九瞪圓了雙眼。

  怪不得人人都說秦皇后賢德，可不是真的賢德！楊貴妃是想要她和她兒子性命的人，這會兒秦皇后卻替她求情？簡直就是糊塗！先不說楊貴妃肯不肯領情，恐怕就是慕容雲端的心裡也不會念她的半點好處！

  怪不得有一句話叫做，自己是包子，就別怪狗跟著，這話用在秦皇后身上真是無比的恰當了，難不成真要別人把刀子架在自個兒的脖子上，才知道什麼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嗎？

  索性，慕容雲端對於秦皇后的求情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陰沉著目光看向楊貴妃，勃然大怒道：「貴妃楊氏，對外不敬忠臣，於內有辱聖聽，從今日起降為婕妤，幽閉延禧宮，無召不得外出！」

  怎麼會這樣？！

  楊貴妃大驚，慌亂的眸子錯愕的看嚮慕容雲端，不了卻只觸到一抹厭惡的神色，原本驕傲的心瞬間跌落谷底。

  之前，她看到的只是慕容雲端對她的諸多縱容，連坐擁六宮的皇后娘娘都要被迫忍讓她，那是何等的風光無限！不過俗話說的好，伴君如伴虎，楊貴妃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自恃受寵的在人前拂了慕容雲端的臉面。

  那可是執掌江山，殺伐果斷的一國帝王，怎能輕易的被一個女人拿捏住？

  只可惜，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從貴妃降為婕妤不說，現在還被禁足了，這樣的懲罰對於楊貴妃來說可以說是致命的。

  「陛下，臣妾知錯了，求您收回成命，臣妾畢竟是六皇子的生母啊，您這樣做，讓六皇子從今以後如何在皇子公主中立足啊！」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楊貴妃終於醒悟過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眼中含淚的拼命磕頭不止。

  真要是被褫奪了封號，她在宮中的地位可就是一落千丈了，連帶著也會成為后妃中的笑柄，這讓她以後如何還能在人前抬起頭來？如何還能謀劃將自個兒的兒子送上太子之位？

  逼不得已之下，楊貴妃只能使出了殺手鐧。

  六皇子慕容子烈，那可是皇上捧在心尖兒上的皇子，以往拿著他做筏子，不管做了多出格的事兒都是被輕描淡寫的帶過了，楊貴妃想當然的以為，這一次也一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想到這兒，楊貴妃忽然森然的回頭，咬牙看著秦皇后道：「皇后姐姐，看在咱們姐妹一場的份上，您也不替妹妹說一句好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