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痴傻太子

  至於這個扛她進房間的人是誰，結果顯然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就在那使勁了吃奶的力氣將自個兒口中的空氣渡到慕容子息口中時，耳邊驟然傳來不知道多少道倒吸冷氣的聲音，其間還夾雜著一聲顫抖的悲憤之聲：「女兒啊……」

  李照青此刻，各奔就是恨不得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身為權傾朝野的一品相國，更有才高八斗、風姿翩然的諸多讚譽加身，內院中還有溫柔賢淑的夫人，李照青原本覺得自個兒的人生已經趨於完美，若說有什麼意外，全都是來自這個女兒。

  性格刁蠻粗魯，沒關係，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他李家的女兒也不愁嫁，以他李照青的聲望，還愁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不通女紅詩書，沒關係，反正在大部分人心中都認為女子無才就是德，這也算不得什麼大問題。

  總體來說，之前得李小九再怎麼胡鬧惹事，在李照青眼中也都不算是大事，可，當他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時，卻是腦袋驟然一空，差點沒昏倒在地。

  撲倒太子，會不會被追究一個大不敬之罪還是其次，重要的是，女兒家的名節可壞了啊……

  李照青那個懊悔，那個心痛，各種猙獰表情不斷變換。

  而緊隨其後的莫不凡也同樣是看的兩眼呆滯，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乖徒兒，你怎麼能這麼飢不擇食，連昏迷不醒的人都不放過……」

  轟！

  這話一出口，直接把正在拼命奮鬥的李小九雷得五葷八素，她慢動作的抬起自個兒的腦袋，總算是把眾人的表情一一的看在眼中，尤其是在看到莫不凡和李照青之後。

  而下一刻，更令她震驚的是身下之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瞪著一雙黑亮的眸子死死的看著她--

  她這是造的什麼孽！

  抽搐著嘴唇，李小九心中哀嚎不止，都說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縫，現在看來果真是如此！那麼多的眼神此刻全都筆直的落在她的身上，那種感覺，簡直稱得上如芒在背！

  她該怎麼辦？要怎麼解釋？

  情急之下，李小九做出一個她日後想起來都覺得機智至極的決定--裝昏！

  眨了眨眼睛，然後用力的晃了晃，為了表現的十分逼真，她還故意放任著自個兒的身子滾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當她吧唧一聲摔的四腳朝天時，伴隨著疼痛而來的還有她深深的腹誹：天地良心，她真是在幫慕容子息，可惜的是，做了好事沒好報！

  李小九這一昏倒，整個內殿再一次陷入混亂之中，李照青驚慌失措的上前一把抱住自家女兒，近乎失控的連連驚呼：「小九，你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沒臉見人了！也沒法解釋她的那些個行為了！李小九鬱悶的想道。

  「莫神醫，您快給小九看看，好端端的怎麼就昏倒了呢？」

  不得不說，李照青的愛女如命一旦爆發，能量必定十分的巨大，此刻，他根本顧不上維持自個兒一貫威嚴的風度和優雅的舉止，只滿臉心痛的看著李小九，一副恨不得自己代她受罪的樣子。

  「嗯？哦！」莫不凡回過神，伸出手就扣住了李小九的手腕，這一號可不打緊，李小九的心跳猛地加速了，卻還是強裝鎮定的繼續裝死。

  莫不凡先是揚了揚眉毛，而後神情複雜的盯著李小九仔細的瞥了一眼，要說人老成精，這話果然是沒錯兒的，李小九的那點兒伎倆在醫術精湛的莫不凡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一下子就被他給看穿了。

  莫不凡也是人精，故意沒有拆穿李小九，只安撫李照青道：「沒什麼大礙不過是急火攻心暈倒了，休息一會兒就好！」

  李照青連忙點頭，親自將李小九放在旁邊的軟榻上，而另一邊，在太醫院太醫的救治下，原本因為過度悲傷而昏倒在地的秦皇后重重喘息了幾下，而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目光才觸及到慕容子息略顯呆滯的眼神時，忽然狂喜的推開眾人跌跌撞撞的朝著床榻撲了過去：「我的皇兒……你可算醒了！」

  無怪秦皇后的反應如此的激烈，原本，那些太醫就差沒宣告死訊了，甚至在她昏迷之前還聽到什麼脈象消失的話，而但凡是有點兒常識的人都知道這種情況擺明了就是不太好。秦皇后一時沒受住昏倒了，可沒想到這一睜開眼睛，看到的竟是慕容子息毫髮無損的坐在床榻上的一幕。

  從大悲到大喜，這衝擊的力度著實是驚人。

  而就在秦皇后死死的摟住慕容子息時，也不知道怎麼的，心底忽然就是一沉，指尖下意識的就顫抖起來。

  慕容子息的眼睛雖然是睜開的，他的人也是坐起來的，可不知道怎麼的，唯獨那眼神看起來十分的怪異，簡單來說，他看著秦皇后的時候就好像是看著陌生人一般。

  「皇兒？子息……你這是怎麼了？本宮是你的母后啊！你可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雖然被李照青的眼神看的心裡發毛，可情感戰勝了理智，秦皇后還是死死的抱著慕容子息不肯放手。

  「我……我要母后……嗚啊，母后，母后！」

  就在秦皇后興奮於慕容子息的甦醒，詫異於他疏離的眼神時，被她攬在懷中慕容子息忽然掙扎著哭喊出聲，更讓人詫異的是，他口中喊著母后，可整個人的眼神，卻分明是落在李小九身上的。

  剎那之間，整個內殿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人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母后、母后！」慕容子息依舊在不停的哭鬧，整個人的感覺就像是得不到糖吃的任性小孩。

  秦皇后身子一抖，眼底已然浮現出絕望且痛苦的表情來：「皇兒，你不認得母后了嗎？」

  慕容子息像是聽明白了她的話，歪著腦袋很是認真的思索了片刻，在秦皇后飽含希冀的眼神下重重的搖了搖頭：「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母后，您為什麼都不理我！」

  最後這一句，分明又是朝著李小九的方向發出的控訴。

  眾人聞言大驚，秦皇后亦是渾身無力的癱軟在地，虧的有芊桃及時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含淚勸道：「娘娘，您可千萬要撐住，太子殿下，如今只能指望您了！」

  當今聖上慕容雲端，原本就是偏愛六皇子，對這個將來要繼承大統的太子反倒是不甚在意，只看今日那小太監傳來的話就足以得到證明。而如今，慕容子息變成這幅幼稚十足、連人都不能辨別的樣子，若是傳出去了可怎麼了得！

  為了大局著想，這事兒也只能靠著秦皇后才能遮掩下去！

  「皇后娘娘，您若是不介意，不知可否讓小老兒為太子殿下檢查一二？」關鍵的時刻，莫不凡終於出聲了。

  「好，好，有勞神醫了！」秦皇后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一迭聲的趕緊應下，可這時候卻又輪到慕容子息不配合了，還沒等莫不凡近身他立即發出一聲尖厲的吼叫，手腳不停的踢打抓撓，整個人猶如受了刺激的困獸。

  「滾開，我要母后，我要母后！」

  眼看著莫不凡根本無法碰觸到慕容子息的身體，秦皇后忽而一咬牙，閉了閉眼睛道：「小夏子，帶人把太子殿下按住！」

  「皇后娘娘！」小夏子吃驚的瞪大雙眼，這可如何使得啊？

  「照本宮說的做！」秦皇后不由分說的加重了語氣，這種時候了，哪裡還容得下她心軟？

  小夏子無法，只得親自上手，並招呼了兩名小太監上前，不顧慕容子息的哭鬧將他死死的按住，莫不凡這才得以近身，上上下下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後，整個人的表情只剩下一片可惜之色。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這是因為落水太久傷及神經，導致腦部受損，其現在的行為，大約只相當於兩三歲的孩童。」莫不凡回答的相當謹慎，可眾人依舊從他的話中提煉出十分重要的關鍵詞。

  太子殿下竟然成了傻子！這消息的勁爆程度可遠遠超過了一切，就連一直處於假裝昏睡狀態的李小九也是心底陡然一沉。

  一個國家，怎麼可以有一個痴傻的儲君！就算是慕容雲端能夠同意，滿殿的朝臣能夠沒有疑義？天下的百姓能夠沒有怨言？四方其它的小國能不趁機打擊？

  慕容子息，他果真是坐不穩這太子之位嗎？

  秦皇后的表情悲戚的近乎於狼狽，髮髻上展翅翱翔的金鳳隨著她的動作簇簇一陣抖動，金鳳口中銜著的寶石流蘇輕輕拍打著她僵冷的面頰，寒意直達心底。

  這麼多年的隱忍，這麼多年的希望，到了現在這份上，竟然是要落空了嗎？

  一片死寂之中，只聽得莫不凡的聲音再次響起：「小老兒以金針刺穴，再用藥物悉心調養，有十足的把握能夠保證讓太子殿下痊癒如初，只是，前後大抵需要一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