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母子連心

  一語激起千層浪，剎那之間，大殿中原本和諧的氛圍急速的發生轉變，錯愕之下，慕容雲端手邊的鏤空纏絲三足香鼎砰的一聲砸落在地。

  不偏不倚的，正好咕嚕嚕的滾到了慕容子息的腳邊，連帶著亦讓慕容雲端看到了慕容子息驚慌失措的面容。

  「父皇，不是我做的……我沒有下毒……」觸及到慕容雲端憤怒的視線，原本處於極度震驚中的慕容子息心頭一陣狂跳，下意識的就出聲解釋，奈何，驚恐之下戰戰兢兢的語句在旁人看來卻像極了做了錯事之後的做賊心虛。

  那前來報信的太監是楊貴妃身邊的紅人汪公公，一聽這話，立刻就涕淚漣漣的磕頭如搗蒜：「陛下明察啊……貴妃娘娘一聽說是太子殿下從神醫那裡求來的靈藥，立刻就自個兒親手熬煮了餵給六殿下，可不成想，藥才喝了沒兩口，六殿下就嘔血不止，這會兒貴妃娘娘已經急的昏厥過去，求陛下為貴妃娘娘和六殿下做主啊！」

  轉眼之間，那原本光潔如玉的琉璃玉階上已然被汪公公額頭上滲出的血跡染得嫣紅一片，看上去格外的觸目驚心。

  慕容雲端再也聽不下去，鐵青著面容拂袖而起，口中疾呼：「快傳太醫！讓太醫院的所有人都給我到延禧宮去！救不回六殿下，朕砍了他們的腦袋！」

  一語既落，慕容雲端重新將視線落在了慕容子息的身上，不過這一次卻是驚怒中夾雜著痛悔：「來人啊，把這個逆子給我壓下去，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許接近，違令者殺無赦！」

  說罷，整個人已如一陣風似的刮出殿外，徒留下慕容子息怔忪著驚懼的眼神，口中喃喃自語：「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他若真想殺慕容子烈，何苦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親自上山去采那勞什子的藥？！

  只可惜，如今這樣的局面，誰還會聽他的解釋！

  消息傳到了含章殿，秦皇后精緻的面容已然蒼白如雪，指尖捧著的骨瓷雙耳蓮花盞亦是脫手落於正紅廣幅留仙裙上，黃褐色茶湯隨即暈染開來。

  「皇兒、皇兒如今在哪裡？！」

  便是身為鳳主真身，手握六宮大權的秦皇后在得知一切緣由是亦是肝膽欲裂，慕容子烈被刺中毒，只因為那一枚龍紋玉佩，她與慕容子息的身上便染上了洗不清的污名。

  到底是從自個兒身上掉下來的骨血，旁人不知，秦皇后如何能不清楚慕容子息的脾氣秉性？

  囂張任性是不假，愚頑難馴也沒錯，可到底不至於猖狂心狠到下毒謀害親兄弟的地步。可面對慕容子烈的中毒昏厥，還有那枚絕對不會造假的玉佩，秦皇后亦是有口難辨。

  更何況禁足聖旨一下，便是她身為皇后之尊亦無法倖免！

  原以為以整個太醫院之力，必能讓慕容子烈醒轉過來，只要性命無憂，這事兒必然能蓋過去，可不成想，提心弔膽數日後得來的竟是這好似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

  芊桃雙膝跪在軟榻前，清秀的面容上血色全無：「回稟娘娘，太子殿下已經被御林軍關押到天牢了，您可一定要想想辦法啊！」

  天牢，乃是用來關押犯了大錯的皇親國戚之地，若不是已經認定了慕容子息的罪，何至於要下這樣的聖旨！

  可見這一次真是躲不過去了！

  秦皇后指尖上的赤金多寶護甲冷光一閃，幾乎刺進柔嫩的掌心，若不是髮髻上金釵垂下的玳瑁流蘇微微浮動，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她身體的顫抖。

  「隨本宮去延禧宮！」不過是下一刻，秦皇后便突然起身冷聲吩咐道。

  「娘娘……」芊桃不解其意，急急的低叫出聲，「可是，太子殿下乃是千金之體，如何能受得了天牢的陰寒？娘娘還是想想辦法把太子殿下救出來吧！」

  「咔嚓！」

  大力之下，秦皇后右手食指指尖那宛若蔥管一般的指甲竟是齊根折斷，有晶瑩血珠迸濺而出，連帶著秦皇后那一向是溫婉雍容的眉宇之間亦是染上了一層戾氣：「不必！他既是本宮之子，自然受得了這暫時的委屈，否則本宮就算是傾盡了心血也全然白費了！」

  身居高位多年，秦皇后如何體會不出這樁事兒背後必然有陰謀，若是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可眼下，她與慕容子息的性命都受到威脅，如何還能顧得了片刻的安寧！

  她的皇兒果真是有上天庇佑的，這一關也勢必能夠闖過去！

  冷袖一揮，秦皇后面罩寒霜的直奔殿外而去，不料足尖尚未塌至宮門，已有數名鐵甲護衛倏然現身，恭敬俯首：「皇后娘娘，陛下聖旨，六皇子遇刺一事一日未查明，後宮諸位主子一日不得出宮門半步，請娘娘勿讓我等為難！」

  這禁足令，從慕容子烈遇刺之時就下了，後宮的諸位嬪妃中，已有不少人表達了自個兒的不滿，奈何聖旨大過天，誰敢不要命的冒犯天威？

  與後宮其他人相比，這含章殿中卻始終是沉寂無聲的，連一絲抗議也無，眾位侍衛在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免也生出許多好奇。

  如今這宮內宮外可全都傳開了，太子殿下心思毒辣刺殺同胞兄弟，只怕連皇后的位置也要不保了，難得秦皇后還如此沉得住氣，莫不是陰謀敗露要坐以待斃？

  鳳眸一冷，秦皇后素手一揚，溫軟掌心中赫然躺著一枚螢光燦燦的金牌，有領頭侍衛匆匆一瞥，下一刻卻畢恭畢敬的跪拜下地：「臣等惶恐，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冷眼瞧著嘩啦啦跪拜一地的侍衛，秦皇后的聲音亦是冰寒不已，神情倨傲道：「此金牌乃是先帝所賜，便是陛下見了也要禮讓三分，爾等還敢阻攔？」

  若不是到了緊要關頭，秦皇后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拿出先帝所賜的金牌拂了當今皇帝慕容雲端的臉面，如今，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眾位侍衛面面相覷之間，只聽到為首一人終於咬牙鬆口：「退！」

  喝止了侍衛，秦皇后連一貫乘坐的鳳輦也不用，只步履匆匆的攜著芊桃往那延禧宮的方向去了，才行至宮門，耳邊忽然就聽到楊貴妃尖厲的哭聲驟然傳來：「六皇子，我的六皇子啊！你這是生生要了母妃的命啊！」

  「娘娘！」眼看著秦皇后的身子劇烈一抖，芊桃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她的手臂，眼中含淚悲戚，「您可一定要撐住，太子殿下他全指望娘娘您了！」

  主僕二人心中清楚的很，今日好與不好，一些的後果可全都系在六皇子慕容子烈身上了，他若是無事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要是真不好了，難保慕容雲端盛怒之下不顧所以的就定了慕容子息的罪名，到時候，不管真相究竟如何，說什麼都遲了！

  可眼下，楊貴妃哭的如此傷心，想必裡面的情形真是好不到哪裡去啊！

  「本宮曉得！」秦皇后焉能不知大局為重的道理？

  勉強定了定心神就抬腳進了延禧宮，雖是早已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真看到眼前的情景是，主僕二人的心中還是不免心神一震。

  楊貴妃在宮中的位份僅此於秦皇后，她所居住的延禧宮自然也是華麗奢靡不已，但唯有這一次，殿中人影忙亂交錯，倒讓人根本無心欣賞宮殿的珠光寶氣。

  楊貴妃依舊是一身華衣錦服，只可惜卻是妝容殘破，釵環散亂，與往日艷麗嬌媚的形象相比可謂是大相逕庭。

  此刻，她幾乎哭倒在地，任由左右數名侍女攙扶也無力站起。

  再看看那黃花梨木的雕花雙帷架子床上，慕容子烈雙目緊閉，不過才短短數日的功夫竟好似瘦了一圈兒，連皮膚也變得蠟黃不易，唯有眼瞼與唇齒間深深的墨紫證明了他身中劇毒的消息不假，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那架子床邊的地面上，分明殘留著一灘黑中帶紫的血液！

  秦皇后的手指握的更緊了，已經到了吐血的地步了麼？

  難道說以整個太醫院之力都無法解毒？！

  驚愕之下，只見那白髮蒼蒼的太醫院首富岳老太醫戰戰兢兢的拱手上前，對著坐在角落軟榻上一臉怒容的慕容雲端回稟：「陛、陛下，六皇子所中的原本是伴月眠之毒，中此毒者往往會陷入昏迷狀態嘔血不止，直至血盡而亡，而若是要解此毒，必得洗髓換血方可續命……」

  岳老太醫的話音未落，慕容雲端已然一掌重重拍在案几上：「少說廢話，那就給皇兒換血，莫要再耽擱了！」

  換血之法，便是將別人的鮮血輸進患者體內，慕容雲端亦是聽過此法，若是換了旁人，這方法無異於死局，畢竟，血乃人身之精氣，上哪裡去找鮮血去換？

  但，身為一國帝王，坐擁四海，這點兒要求於他而言哪裡就能構成障礙？

  換血而已，算得了什麼！

  面對著慕容雲端震怒的面容，便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岳老太醫亦是兩腿不停的打著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