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她是何人

  天下落在這樣的君主手裡，遲早是要亡國的啊！

  若是太子殿下有六皇子一半的聰敏好學，他也不至於要擔憂至此啊！

  想到六皇子慕容子烈，張太傅皺紋橫生的老臉上總算是揚起了一抹欣慰的笑意，六皇子頭腦聰明，又是個好學上進的，更難得的是生就了一副賢德之相，這才是天下之主該有的樣子啊！

  目光順勢往右一轉，張太傅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只看著那同樣是空蕩蕩的座位發愣，這是怎麼回事？太子殿下逃學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他也算是司空見慣了，可六皇子怎麼也會無緣無故的缺席呢？

  「敢問五皇子，六皇子今日為何沒有到來？」焦急的目光總算是找到了一個焦距，張太傅衝著坐於一排左首的慕容子昆行了一個半禮，畢恭畢敬的問道。

  五皇子慕容子昆，生母為崔貴妃，與楊貴妃位份相當，可在榮寵上卻是遜色不少，連帶著慕容子昆在宮中的地位也著實的不如慕容子烈。

  不過這慕容子昆性格也算和煦，不似慕容子息一般囂張任性，可也比不得慕容子烈的聰敏賢德，是以在三位皇子中存在感最小，就連相貌似乎也都是稀鬆平常的，唯一比較惹眼的便是他那白皙的近乎過分的肌膚，在日光的照射下，脖頸處的青筋早已是清晰可見。

  慕容子昆比慕容子息小上一歲，可在身量上卻是足足矮了半頭，連比他小上幾個月的慕容子烈都已經趕超上他了。

  幾聲低低的壓抑的咳嗽聲過後，慕容子昆一手掩住嘴唇，態度亦是十分謙恭道：「回太傅的話，六皇弟似乎是昨夜染上了風寒，直至今日早晨都高燒未退，不得已只能缺席了。」

  原來是這樣！張太傅先是鬆了一口氣，他就說嘛，龍生九子各個不同，太子是個歪的，六皇子卻是好的，無緣無故的更是不可能會缺席課業的。

  「既然是如此，我們就開始今天的課業吧！」慢吞吞的踱步回到自個兒的位置上，張太傅才身手翻開了手中的一卷書冊，耳畔卻已然傳來一道清泠至極的聲音：「學生李小九，見過太傅！」

  長眉一蹙，張太傅略帶驚疑的看向立於殿外的嬌小身影，一瞬間竟有些拐不過彎兒來，身為皇子和公主的太傅，他所教習的學生也不過就是那麼寥寥幾人而已，最多再加上身為太子的慕容子息有兩個伴讀，至於這李小九，她又是何人？

  頂著一眾驚疑的視線，李小九卻是神色自然，目光輕輕一瞥，已然飛快的將周圍的景象全都看在了眼底。這諾達的內殿中只安放了幾張屈指可數的案幾，一共也只有兩排，除了第二排的三張案几上坐了三個少女之外，第一排只有左手的位置坐了人。

  皺眉細細一想之後，李小九立刻就明白過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三名少女依次就是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了，其中二公主和三公主是雙胞姐妹倒是很好辨認，而餘下的那個似乎柔弱了過了頭的少年，應該就是慕容子昆了。

  慕容子息沒有來倒是沒什麼意外，至於慕容子烈麼--呵呵，雖然如今天氣炎熱，可李小九不認為洗了那通涼水澡之後他還能安然無恙！如此也好，省的冤家路窄，倒是可以讓她多清淨些時日。

  高座之上，張太傅疑惑的視線始終是沒有停止，李小九見狀，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落落大方道：「學生李小九，是太子殿下的伴讀，今日來遲了，請太傅責罰！」

  說著，手心朝上，將那白嫩嫩的掌心伸了出來。

  做錯事就要受罰，即便是懲罰落在自己的身上，李小九也覺得是應當的，誰讓她頭一次進宮不熟悉道路呢，領著翠柳左拐右繞的，好不容易才找到目的地，能這會兒趕過來已經是十足的萬幸了！

  「太子伴讀……快快免禮，老朽承擔不起、承擔不起啊！」讓李小九沒有想到的是，張太傅一聽她的身份，立即就是驚慌失措的起身，那樣子活像是見到了洪水猛獸一般。想都不用想，這肯定是拜慕容子息所賜。

  張太傅的惶恐，不是全然沒有道理的，身為皇子和公主的開蒙太傅，雖然名義上是師徒的名分，可皇權大於天，皇子、公主身份尊貴，不但不需要向他行師徒之禮，反而是張太傅要向他們行君臣之禮。

  再加上李小九如今的身份，恐怕，只「太子」二字就足夠讓張太傅瞬間變了臉色。

  雖然是心知肚明，可李小九的神色依舊是沉靜如水，恭敬開口道：「學生在家中時就常聽家父稱讚張太傅文采飛揚冠絕古今，至今都無人能及，連皇上對您的才華也是十分賞識，這才委以重任，今學生有機會能得到您的指點，心中已經是敬仰萬分，只盼望太傅大人不嫌棄學生的粗陋笨拙才是。」

  說罷，竟是彎腰躬身行了跪拜大禮，此舉著實是讓張太傅驚在當場，好半天之後才好奇出聲問道：「你的父親姓甚名誰？」

  能夠被選中做太子伴讀的，身份來歷自然非同一般，可張太傅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滿朝上下的朝臣中誰人能教養的出這般謙和端莊的大家閨秀來。

  如此教養，如此見地，竟是巾幗不讓鬚眉，連男兒家都比不上呢！縱然是張太傅門生遍及天下，此刻也對這個模樣甚是靈動的小女孩心悅誠服的讚賞起來。

  眸光深邃之間，李小九微微一笑：「家父李照青，如今是當朝一品丞相。」

  「竟然是他？！」一聽到李小九的身份，張太傅的表情一下子變成驚喜和興奮的，連下巴上的山羊鬍子也激動的一顫一顫，「你父親跟我研究學問的時候就是數一數二的拔尖，他的女兒自然不會差，好！很好！沒有辱沒你父親的風采！」

  一連兩個「好」字，足以證明張太傅此刻心情的大好。

  如今的李照青可不是當年孜孜求學的書生了，當朝一品大員，位列百官之首，縱然是張太傅門生無數，李照青也稱得上是他最得意的一個。

  如今見到李小九，這進退有禮，行動有據的樣子，落在張太傅眼中更是說不出的滿意，雖然是女兒家，這這等氣度心胸，日後的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啊！

  這麼著一想，張太傅的態度更加和藹了：「快快免禮，咱們師徒之間不需要那麼多規矩。」

  一句「師徒」，可算是徹底的定下了二人的名分，在別人看來或許是沒什麼，可李小九的心中卻早已樂開了花。

  兩朝內閣大臣，更是先帝御封的國子監大學士，更被當今聖上視為肱骨之臣，這樣的身份，便是隨便拆開來擺出去都是足以讓眾人趨之若鶩的，更何況是集於一身？

  若是能夠得到張太傅的肯定和贊同，不管是在宮內還是在宮外，可都相當於得到了一塊堅不可摧的護身符啊！

  乖巧的應了一聲，李小九神色淡然的走到第一排中間的桌几處垂手而立，翠柳亦是恭敬的跟在其身後，主僕二人的舉動落在張太傅的眼中，眼底的讚賞之情已然溢於言表。

  太子頑劣，他之前的兩個書童也是出身不低，只知道一味的跟著胡鬧惹事，如今日這般，太子殿下逃了學，那兩名伴讀自然也不來了，而這個李小九卻是個特別的，不但上進，更是懂得規矩，實在是難得至極！

  李小九當然知道她所做的舉動起到了非同凡響的效果，當然，這也正是她所期望的，雖然這些個舉動看似有巴結的嫌疑，但馬屁拍到了極致那也是一種本事！不過，李小九的認知顯然沒有被坐在其後的三位公主認同。

  「哼，油嘴滑舌的小蹄子，舌頭竟像是抹了蜜長出花一樣了！」二公主和三公主的容貌幾乎長的一模一樣，李小九一時之間也弄不清這說話的人是誰。

  倒是四公主一開口就道出了之前說話那人的身份：「三皇姐，您身份尊貴，哪裡用得著跟一個奴才置氣了？沒的氣壞了身子！」

  得，只瞧這巴結的態度，足以證明四公主身份的微妙--生母位份低，連帶著她也不受寵，雖然有名分在，可這殷勤的樣子哪裡有半點兒身為鳳女的矜貴？

  最後一個出聲的是二公主，聲音倒是十分的悅耳好聽，可語氣卻不讓人那麼舒服了：「四皇妹說的是，只是皇后娘娘這是打的什麼主意，好端端的弄來一個小女娃放在太子殿下身邊，難不成還有其它的謀劃？」

  說話之間，二公主的實現便不停的在李小九的身上流連，儘管是背對著，可李小九已然能夠感受的出那眼神中的輕視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