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該打

  下意識的捂住肚子，慕容子息的眼底第一次出現了慌亂的表情，可李小九隻當做沒聽到，指了指桌几道：「這些就是小廚房平時為你一人準備的早膳，一共是二十六道，太子殿下既然餓了，就全吃了吧！」

  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狐疑的看了李小九一眼，可換來的卻只是她一個淺淺的笑容和神色莫辨的眼神，慕容子息餓得頭腦發昏，根本也沒有精力去思考許多，二話不說就抓起筷子，如風捲殘雲一般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李小九也不說話，只從扶柳的手中抱過松子，就是李照青差人送來的那隻貓兒，有一搭沒一搭的放在腿上撫弄著。

  一時之間，大殿內的氣氛忽然陷入了一股詭異的氛圍中，除了慕容子息在用膳時發出的聲響，竟是沒有其它的任何聲音流露出來，連帶著那些垂手立在一旁的侍女也都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慕容子息吃的盡興，只覺得今日的膳食格外的香甜，只是他能消化的容量畢竟有限，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過後，進食的速度便明顯的慢了下來，而此時桌子上的膳食也只是消化了四分之一罷了。

  又過了幾分鐘，慕容子息滿足的放下筷子，還沒等他有下一步的動作，就只聽到李小九不著喜怒的問了一句：「太子殿下吃飽了？」

  重重的點了點頭，興許是因為心情好的緣故，連帶著慕容子息看李小九的感覺都順眼多了，似乎這丫頭也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可惡嘛！

  只不過，這個念頭明顯沒有停留多長時間——

  「一桌子的膳食，剩下了四分之三，殿下打算如何處理？」細細彎彎的柳葉眉一挑，李小九很認真的問道。

  「當然是有宮人處理，大不了丟掉就是了。」滿不在乎的揮揮手，慕容子息完全沒有體會到李小九話中的深意。

  「丟掉？你可知這些東西全都是民脂民膏，你對天下萬民毫無建樹，卻只憑著身份尊貴就能輕而易舉的享受這一切，若是知道感恩倒也罷了，這般奢靡浪費簡直就是該打！」聲音猛的提高了八度，李小九毫不留情的訓斥道。

  「可這些是本太子的膳食，是宮中的定律！」被李小九訓斥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好半天之後，慕容子息才找到了一個自認為很有說服力的藉口。

  宮中的規矩就是朝廷的綱法，這臭丫頭的本事再大還能質疑朝廷律例不成？張太傅說過的，任何敢冒犯朝廷綱法的就要按律處斬！

  頭一次，慕容子息覺得，那個囉囉嗦嗦的張太傅其實還是有點用處的。

  「可我怎麼記得，太子殿下答應了要把這些膳食吃光？宮中的定律要遵守，可太子殿下身為儲君也要一言九鼎才好，小夏子，將東西收下去，什麼時候太子殿下將這些東西全都吃完了，再給他準備新的膳食！」慕容子息的藉口對於李小九來說根本就不是障礙，反而是讓他又一次敗下陣來。

  「你——本太子為何要聽你一個黃毛丫頭的話！」打又打不過，嘴皮子的功夫也比不上人家，迫不得已，慕容子息只能用身份來壓人，只要能澆滅這臭丫頭的囂張氣焰，他也不在乎丟不丟人了。

  可，李小九卻是定定的看了他一眼，那琥珀色近乎透明的眸子仿若上好的明珠一般熠熠生輝，直直的刺進了慕容子息的心尖兒里，薄唇一勾，李小九譏諷道：「想不到太子殿下不但是腦子不好使，連眼睛都跟著不管用了，本小姐的頭髮可是正兒八經的黑色！唉，這就是不用功讀書的下場啊！扶柳、翠柳，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去聽太傅講學，雖然是女兒家，可不要落得如太子殿下一般無知的下場啊！」

  一邊說，李小九一邊輕蔑的搖頭，字裡行間更是透露著一股憐憫的味道來，落在慕容子息的眼裡別提有多刺眼了。

  「臭丫頭，你說誰無知？！」慕容子息劍眉倒豎，黑眸只差沒噴出火來，大有要找李小九拼命的架勢，可反觀李小九，卻是根本沒有將他的咆哮威脅放在眼裡，施施然的帶著兩個面容僵硬的侍女離開了。

  「她、她這是什麼態度！我是太子，太子啊！她哪裡來的膽子敢這麼訓斥我，還有，她臨走之前為何不向我行禮？沒有禮數的丫頭！」俊臉黑得如同被浸在墨汁中染過一般，慕容子息將面前的桌子拍的碰碰作響，連帶著桌子上的碗碟都發出一陣清脆的碰撞聲。

  「殿下……李小姐吩咐了，若是這桌子上的膳食被您弄髒了，那麼您今天的午膳和晚膳就全都沒有了……」眼看著慕容子息危險的舉動，迫不得已，小夏子只能硬著頭皮上前提醒。

  昨天只不過是少了一頓晚膳，太子殿下就足足折騰了半宿的功夫，今日若是連午膳和晚膳都沒了，太子殿下豈不是要吃人了？

  慕容子息聞言，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好半天之後才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來：「擺駕含章殿！」

  他是在是忍受不了了，母后為何要把這囂張的丫頭弄進宮來當他的伴讀？

  這是要活生生的逼死他啊！在宮中一向是無法無天、橫行霸道的慕容子息頭一次覺得自己遇到了強勁的對手，惱怒之下，他乾脆祭出殺手鐧——直接找秦皇后哭訴！

  他就不信，秦皇后若是知道他被這臭丫頭如此欺凌還會無動無衷，說不得還得親自下令打她板子，好滅滅她的囂張氣焰！

  說干就干，慕容子息甚至不等小夏子反應過來就一溜煙的沖了出去，以至於完全沒有意識到小夏子眼中的痛惜之色。

  「太子殿下，娘娘今早已經啟程去了東華行宮，只怕這幾日都不會在宮中了，娘娘臨行時吩咐了，您這些時日的生活起居都由李小姐打點負責若無其它事宜，奴婢先告退了。」

  就在慕容子息即將衝出東宮的時候，秦皇后身邊的侍女來了，二人一照面，春菲就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復又將這個對慕容子息來說是晴天霹靂的壞消息傳達了出來，也不等他有什麼反應，又是深深一禮後飄然離開了。

  而這一幕，恰巧被緊跟著追出來的小夏子撞了個真真切切，這會兒，連他的目光中都流露出滿滿的同情之色，看來這一次，李小姐是真的成了太子殿下的克星了！

  「小姐，我們真的要和您一起聽太傅講學？」懷裡抱著松子，扶柳的一張臉已然皺成了苦瓜狀，倒是站在她旁邊的翠柳是一臉鎮定的表情。

  「怎麼？你不喜歡學？」疑惑的回過頭，李小九的語氣是滿滿的懷疑，或許是因為做過教師的緣故，她下意識的認為所有人都該多讀些書，儘管日後不一定能夠用得到，但總歸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可扶柳語氣中滿滿的不甘願卻是讓她有些不解了。

  難不成讀書在她看來還是一件苦差事？

  比做奴婢還要苦？

  扶柳重重點頭，心直口快道：「我娘說了，女子無才就是德，女孩兒家讀書最是沒用的，還不如多練些女紅的技藝，奴婢跟了小姐，自然是沒有二心的想要好好伺候小姐，可讀書這種事，真的不是奴婢所長！」

  女子無才就是德！乍一聽這話，李小九身上的毛都要炸開了，這是什麼狗屁言論？女孩兒家憑什麼不能讀詩書？

  憑什麼不能跟男兒一樣建功立業？

  至少，身為女子也要頂的起半邊天才對，而不能只是作為男人的附屬品。

  可，一肚子義正言辭的說辭，卻在撞到扶柳理所當然的眼神時一下子全都吞到了肚子裡，她怎麼忘了，如今可不是二十一世紀，這個時代對於女子的約束限制實在是太多了！如扶柳這般的思想才是最最正常的，反觀她的那些言行，要是真的說出來了，還不知道要造成怎樣的驚濤駭浪呢！

  深吸一口氣，李小九看向翠柳：「那你呢？也不願意聽太傅講學？」

  翠柳的回答倒是比較乾脆：「奴婢在家讀過一些詩書，小姐若是不嫌棄，只管將奴婢當成書童使喚。」

  是了，這個翠柳貌似是讀過一些書的，既然是這樣，李小九也不強求，直接就打發扶柳帶著松子回去，自己帶著翠柳朝著那千思閣的方向去了。

  千思閣，乃是宮中的皇子、公主跟著太傅讀書的地方，臨進宮之前，李照青已經細細的跟她提點過一次，當今的聖上慕容雲端對於膝下子嗣倒是一視同仁，不但皇子們到了年紀要讀書，就連公主都要跟著一塊兒學些詩書，是以李小九身為女兒家才能成為慕容子息的伴讀。

  當然，為皇子公主講學的張太傅也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兩朝元老，於先皇時高中金科狀元，滿腹詩書，經論才華更是順手拈來，就連李照青都曾經拜在他的門下做門生，如今這張太傅已經年過六旬，早過了該辭官回鄉養老的年齡了。只不過當今的聖上愛惜其才華，更將教導皇子、公主的重任全權的交給了他，對他的信任亦是可見一斑。

  那張太傅也是個滿腔熱血，一心報國的，自然是毫無怨言的應下了，並且信誓旦旦的要將皇子、公主培養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只不過，這麼一副宏大的理想還真是遇到了不少的挫折。

  聳拉著眼皮子，張太傅顫顫巍巍的手持戒尺坐在高座之上，渾濁的老眼習慣性的往下環視了一圈之後，毫無意外的便看到正中位置的空缺，忍不住嘆息一聲，無奈之色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