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發難

  只等到最後一聲慘叫都消失了，楊貴妃才將眼底的陰毒之色深深掩藏起來，轉而換上了一張巧笑倩兮的笑臉溫聲軟語道：「好了，李小姐也別生氣了，那不懂規矩的奴婢已經死了。既然入了宮就好好的玩鬧，可別辜負了皇后娘娘的美意才是，若是受了委屈也只管到本宮這裡來，有本宮替你做主。」

  去她宮中？

  只怕去了之後就是鴻門宴吧？

  李小九心中深深冷笑，可臉上卻依舊露出怯怯的表情，福了福身之後才細聲細氣道：「多謝貴妃娘娘關愛，小九記下了，不過眼下就有一件事要求娘娘開恩的。」

  既然李小九擺出一副伏低做小的表情，就算是看在李照青的面子上，楊貴妃都樂得表現出一副大度溫善的樣子，廣袖一拂，溫聲道：「別怕，你只管說吧！」

  小手一指依舊被宮婢按在地上的汪公公，李小九柔柔弱弱的擠出一個笑容：「貴妃娘娘，汪公公衝撞了您，我替他給您賠不是，可是能不能不要打死他，萬一被皇后娘娘知道了怪到小九頭上……」

  說著，小小的臉上已經掛滿了害怕驚懼的表情，貓兒一般靈動的大眼睛裡亦是滾動著點點淚花，偏偏的卻故意仰著臉眼巴巴的看著楊貴妃，那嬌弱惹人憐愛的樣子根本就容不得她拒絕。

  「我當是什麼大事呢！」

  臉色一僵，卻又是飛快的緩和了，楊貴妃一揮手，不耐煩的衝著汪公公道，「得了，今日就看在李小姐的面子上饒過你這一次，只是，若是下次還敢再犯，我定要替皇后姐姐好生的教訓你們，沒的讓你們這些沒規矩的奴才玷污了皇后的名聲！」

  「謝貴妃娘娘開恩，謝李小姐！」

  汪公公被鬆開後二話不說咚咚咚的就磕頭如搗蒜，楊貴妃看的痛快，心底的不甘到底也少了幾分。

  「行了，時辰不早了，本宮也還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事情解決完了，楊貴妃自然是不願意再這裡久站，在李小九恭敬的眼神下和一眾奴才俯身跪拜的身影中施施然的搭著軟轎離開了。

  只等著楊貴妃的身影一消失，那汪公公這才噗通一聲又跪倒在李小九的面前，面上慢慢的全是感激涕零之色：「小姐大恩，奴才沒齒難忘！」

  在宮中生活了這麼久，混到如今這樣的位置，汪公公如何不明白李小九剛剛完全沒有要出手的必要，他是一個奴才，就算是楊貴妃真的將他打死了，大不了就是咬死了是他先衝撞的，說不得連皇后都要向她表示歉意。

  而李小九是丞相千金，以李照青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本事再加上皇上的器重，楊貴妃就算是昏了頭腦都不會動她分毫。

  剛剛擺出來的那股樣子，多半都是虛張聲勢罷了，李小九的挺身而出，根本就是為了救他性命的。

  眼睛輕輕一眨，李小九深深滿意的點頭，是個聰明人！她朝著常嬤嬤使了一個眼色，常嬤嬤會意，上前一步將汪公公扶起，這才說道：「公公不必如此客氣，您是皇后身邊的人，又屈尊降貴的隨侍我家小姐，小姐心善，自然見不得公公這樣無辜被打，日後我家小姐常住宮中，少不得也是要公公提點的。」

  雖然，李照青塞給汪公公的那一袋銀子已然是價值不菲，可是宮中的人，不管是主子還是奴才都是將自個兒的命放在第一位的。

  銀子再多可買不了命。

  但要是給了天大的人情可就完全不一樣了，至少這位汪公公現在就欠了李小九一個人情。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汪公公急急點頭，然後道，「皇后娘娘如今在宮裡等著，小姐請上轎吧！」

  在常嬤嬤的服侍下，李小九又坐進了轎子，而扶柳、翠柳那兩個丫鬟根本還沒有從剛剛的變故中回過神來。

  全都是蒼白著一張臉戰戰兢兢的不敢說一句話。

  李小九也不搭理她們，因為她的心中已經有了預感，從一腳跨進宮門開始，只怕她已經陷入一個不能回頭的局面了。

  不管是常嬤嬤還是這兩個丫頭，從現在開始可以算是和她的生死、榮辱系在一起了。

  今日這樣的場面，不過是才只是開始而已，她們，最好從現在開始就能適應。

  皇后的含章殿，在大小規模上僅次於皇上議政的金鑾殿，而奢靡富貴程度更是旁人難以想像的繁華。

  入眼即是金玉輝煌，觸目都是奇珍異寶，輕紗曼舞之間暖香盈盈浮動，以巨大的漢白玉的方磚鋪砌的地面清晰可見人影，雕樑畫棟之間竟是全然的一片寂靜，連呼吸之聲都幾不可聞。

  「小姐……」

  扶柳看著那些宮女面無表情的容貌，忍不住低聲悄悄的喚了一聲，卻被常嬤嬤一記冷冽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罷了，她們畢竟是第一次來，以後習慣了就好了，嬤嬤的要求實在是太高了。」

  被汪公公帶進這偏殿之後，就有宮女輕手輕腳的送上來一盞香茗並幾盤精緻的點心，李小九也不客氣，天不亮的就被人從被窩中揪出來，到了如今日頭高掛都是水米未曾沾牙，現在要是不吃上一點墊墊肚子，怎麼有精力面見皇后？

  自己吃著不夠，順帶著還偷渡幾個給了扶柳和翠柳，這倆丫頭可別連餓帶嚇的昏過去給她丟人才是。

  常嬤嬤看的搖頭，想要制止卻想到自家小姐一向是隨心所欲的樣子，倒也是將快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心裡想的卻是，似乎自家小姐也是頭一次入宮吧？怎麼卻是一副經驗十足，絲毫不緊張害怕的樣子？

  「皇后駕到——」

  就在李小九吃的開心的時候，汪公公尖厲的聲音從外頭響起，冷不丁的被這麼一嚇，李小九成功的把半塊糕點堵在了嗓子眼，又是咳又是喘的，唬的常嬤嬤趕緊遞了茶水過來，順帶著緊張的幫她拍背抹汗，好歹順利的沒有讓李小九噎死在當場。

  而這一番的兵荒馬亂之後，清晰的腳步聲已經漸漸傳來，來不及準備什麼，李小九噗通一聲從椅子上跳下來，身子滾在地上也顧不得揉，轉眼之間就端端正正的跪好，看的常嬤嬤和兩個丫頭目瞪口呆。

  可眼前已經看到明黃的衣角閃過，趕忙也肅容跪下。

  軟靴與地面輕輕的發生摩擦，偶爾和著綢緞在空氣中飛揚的聲音，李小九明顯的感覺到皇后在走過她身邊的時候輕輕停頓了幾分，心臟驟然一緊。

  還沒等她想明白什麼，就只聽到桌椅一響，緊接著就是小宮女奉上茶水的聲音。

  鳳眼含威，秦皇后亦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下頭這個身量小小的女孩，腦海中回想的卻是剛剛慕容子息在她跟前的控訴。

  野丫頭、將他壓在身下打屁股、逼他承認自個兒錯了……

  呵，只瞧著下頭恭敬規整跪著的身影，秦皇后還真的難以將眼前的李小九和慕容子息口中的野丫頭聯繫在一起。

  清幽的目光微微一轉，連帶著將案几上幾乎吃的一乾二淨的糕點掃入眼中，眸色漸漸加深，手掌忽然一揚重重拍了下去：「好大膽的丫頭，居然敢毆打太子殿下，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