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覆巢之下無完卵

  當然，還有李照青手中的權勢，以及他在皇上面前的話語權。

  這話，縱然是在自家府邸，李照青也是相當謹慎的沒有說出口。

  如今，朝堂上下看著是風雲浪靜、海晏河清，可實際上洶湧波濤早已醞釀，一旦發動便成不可挽回之勢。

  李照青身處高位，自然看得明白，而既然能坐上這個位置，他亦是由自保的手段，可要是將自己唯一的女兒送進宮，那一切可都變了樣。

  李小九眨了眨眼睛，如今的她可不是那個刁蠻任性、無所事事的丞相府大小姐了，從圍場中討回來的路上，倒是讓她不經意的聽到許多閒言碎語，零零碎碎的拼湊起來，倒是讓她得出一個意外的結論。

  而這，似乎就是李照青不願意讓她進宮的最大心結。

  歪著腦袋，李小九笑得眉眼彎彎：「女兒心中有一疑惑，想請爹爹解惑。爹爹和娘親琴瑟和鳴，我只打一個比喻，若是有一日你們兩人爭鬥起來，女兒該如何做？」

  李照青先是被自家女兒那明媚的笑臉晃得一時失了神，可聽到那問題之後，臉色一下子黑了下去，忍不住呵斥道：「小孩子家胡說什麼！我與你娘親怎會發生爭鬥？再要是胡說，我定然家法伺候！」

  說著，手中的戒尺高高的一揚，作勢是要落下來，李小九當然不會傻傻的站在那裡挨打，儘管她知道李照青只是裝樣子而已，縮著脖子扭身躲在武氏懷裡，左右她此刻的身份就是個小蘿莉，這樣也不丟人。

  嘟著嘴巴，她極其不滿意道：「女兒只是打個比喻而已，爹爹答不上來也就罷了，為何就要惱羞成怒要罰我呢？」

  「你……我何時要罰你？」李照青的眼珠子幾乎都瞪圓了，而看著李小九的目光更是夾雜著幾絲迷茫的味道，他怎麼就覺得，自家女兒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沒等他將心頭的迷茫給消化了，李小九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忍不住催促：「爹爹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要是答不上來，女兒可是累了！」說著，小手捂住嘴巴，順帶著配合的打了一個哈欠。

  黑眸深深一掃，已然將李小九上上下下的檢視了一遍，無論是樣貌、神情，都讓李照青確認這是他的女兒沒錯，心神一定，在看到李小九懶洋洋的表情時，李照青心頭的不爽又升了起來。

  別人家的孩子見了爹爹跟見了老鼠似的，偏偏只有自家女兒這麼無法無天，不行，今日定要好好的讓她拜服不可！

  略微思索了片刻，李照青就謹慎答道：「父母之間的事，好也罷壞也罷，都和做子女的沒有干係，子女只要承歡膝下，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言外之意，是說李小九的性子要收斂了。而李小九等得就是這一句，她一拍巴掌，笑嘻嘻道：「爹爹說的極是！父母大人在上，做子女的是不應該有所干涉，可是，女兒還聽過一句話，好似叫做覆巢之下無完卵，爹爹能否解釋一下這是何意？」

  女兒總算是問些像樣的問題了！這自然難不倒李照青，雙手往後一背，他朗聲答道：「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鳥巢倒了，鳥蛋也會全部碎掉，指的是大局已破，所有人都無法倖免……」

  話說到這兒，李照青忽然渾身一僵，仿佛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凜冽的眸光就已經死死定在了李小九的身上。

  如果說，之前覺得自己的女兒好似有什麼地方不對是他的錯覺的話，那麼此刻，李照青就百分之百的確定女兒並不是無緣無故的向自己提問，她分明就是話中有話。

  覆巢之下無完卵！

  是了，可不正巧就應了他們如今所處的境地？

  但，再轉念一想，李照青卻又覺得自己的想法著實可笑，小九才十一歲，性情又是個頑劣的。

  一本最簡單不過的三字經到如今都沒讀上一遍，她哪裡來的聰慧引出弦外之音？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為何這麼看著女兒？」武氏只覺得相公盯著女兒的目光就像是看著陌生人一般，心中立刻就涼了幾分，下意識的就將女兒護在了身後，有她在，誰都別想動她的女兒！

  倒是李小九沒心沒肺的探出半個腦袋來安慰武氏：「娘親多心了，爹爹這是覺得我終於對詩書感興趣了，心中激動的唄，嘿，女兒會的可不止這些，爹爹要是不信，回書房慢慢的考我可好？」

  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頗有些靈動的意味在裡頭，李照青和武氏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作為他們的女兒，李小九的容貌就算是再差都差不到哪裡去，配上這般狡黠靈動的樣子，更是讓人莫名的生出了許多憐愛之心。

  李照青倉促回過神，勉強的壓下心底的驚疑，也順著李小九的話說到：「這丫頭平時頑劣，我竟看不出她什麼時候也知道學些本事了，到底不愧是我李照青的女兒！」

  話里話外，頗有些自得的意思，總算是將武氏的驚疑打消了，也跟著嗔怪道：「哪有人這麼說自家女兒，我們小九這是長大了。」

  李小九笑眯眯的跟著點頭，只等著李照青將武氏哄走了，藉口要考考自己的本事，這才邁著小短腿跟在他身後進了書房，她前腳才剛剛進去，後腳李照青就喝退伺候的婢女，順帶著將書房的門啪的一聲關上了。

  大大咧咧的撿了一張椅子坐下，李小九這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臉，故作不解的問道：「爹爹，女兒的臉上是有花兒嗎，您怎麼一直盯著我看個不停？」

  李照青被她問的心頭髮堵，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難不成他要說你是不是我的女兒？

  可天底下哪有長得如此相像的人呢？

  面前的這張俏麗的小臉他可不會認錯！

  掙扎了好半天，他才遲疑的開口：「小九，你告訴爹爹，你為什麼要入宮？」

  李小九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收，轉瞬之間已經換上了十分懊悔的表情：「爹爹，從前是女兒愚頑，讓爹爹和娘親操心不已，今日更是闖下大禍，女兒已經十一歲了，自知不是小孩子，從今以後一定不讓爹爹娘親操心了。」

  這番動情入理的話聽得李照青是熱淚盈眶，女兒這是長大了，懂事了！

  「爹爹，其實我覺得太子爺很可憐的，我聽宮人們說，皇上不喜歡太子，喜歡的是楊貴妃的六皇子，說不定還會廢了他……」

  這話，可是李小九從那些個宮人的竊竊私語中拼湊而來的，如今她一邊說一邊觀察李照青的臉色，果然的就看到異常了。

  「快快住口，這些話也是能說的？以後一個字都不許提，知不知道？」李照青臉色大變，這話是實話，可實話卻不能說！

  李小九聞言，卻是極委屈的聳拉著腦袋，當即就看的李照青心疼不止，干張了張嘴巴卻開不了口。

  「女兒知道爹爹這是為我好，可是女兒卻覺得咱們幫幫太子也挺好的！書上不是說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爹爹是丞相責無旁貸，我是您的女兒自然有責任，他們說太子頑劣，不喜歡詩書，咱們就讓他喜歡，這樣皇上就會喜歡他，自然就不會廢掉他，國泰民安不是很好嘛？」

  仰著一張俏麗的小臉，又表現的是這般乖巧聽話的樣子，幾乎是看的李照青的心都要軟了，而李小九貌似天真的話語和著她珠玉一般清脆的聲音更是說不出的撩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