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宮宴

  他多麼懷念當年，那時候他只是一個孩子，方糖汐和秦濟楚都還是肆意的少年模樣，一轉眼，世事無常，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

  沉默片刻，思源吩咐內侍，「去問問，五叔他們還有多久才進宮。」

  「是，皇上。」

  內侍很快退了下去，思源從椅子上站起來，背著手站在窗前，一抬頭，入目的是清冷的月光。

  這宮裡的氣氛都是冷的，他感覺整個皇宮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冷宮，他被困其中，不得離開。

  不消片刻，內侍低頭走了進來，恭敬道：「啟稟皇上，五王爺和五王妃已經進宮了。」

  思源立刻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袍，儀態萬千的來到宴會的地方。

  此時大家都基本到齊了，思源一出現，所有人立刻起身行禮，口中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思源被大家的聲音震得有點難受，但他面無表情，沒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緒，沉聲道：「眾愛卿平身，今日是年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朕今日於各位在此共慶佳節，各位愛卿隨意，不用太過拘束。」

  「皇上仁慈。」

  又是一番恭維，思源坐在龍椅上聽得面無表情。

  他從小就不喜歡這樣的宴會，無聊透頂，但他如今卻成了主導這種宴會的主角，不得不說，世事無常。

  有了上次的宴會的前車之鑑，這一次沒有人在作死，一場宴會賓主盡歡，最後百官退散，偌大的皇宮裡，只剩下方糖汐和秦濟楚以及作為主人的思源。

  他們一走，思源就揮退了所有的宮人，大步走到秦濟楚和方糖汐面前。

  「五叔，五嬸。」

  秦濟楚臉色微暖，他知道，思源也不想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陌生。

  實際上自從思源登基之後，他們之間的情誼就受到了各種考驗。

  不止是他，思源那邊也有不少不利於他的言論。

  實際上他猜的沒錯，自從他登基之後，有不少人明里暗裡讓他提防秦濟楚，畢竟他的權利和影響力都比他要大，若換了其他心智不堅的人，肯定就相信了。

  但思源知道，秦濟楚從來沒想過這個位置，若是他想要這個位置，又何必這麼麻煩呢。

  可這些事只有他清楚，而且他感覺的到，秦濟楚在疏遠他。

  這個發現讓思源很難過，他曾聽過許多帝王的故事，可他尚且不能感同身受，而現在他終於明白孤家寡人的意思了。

  不僅如此，他甚至能明白，為何那麼多皇上喜歡往後宮塞女人，大概是這些女人的存在讓他覺得自己沒那麼孤獨吧。

  「皇叔，我一直都記得，當年是您將我送寒冷的水中救出來，為此你還傷了雙腿。」思源哽咽道。

  「我都記得，但正是因為記得，所以我不想消耗我們之間單純的情誼。」秦濟楚語氣沉重道。

  人的一生基本都是在抉擇，一旦選擇了一樣，就會失去另一種東西。

  比起失去情誼，秦濟楚願意放棄他不太在意的權利。

  「五叔，是我不好，若我在強大一些……」說到這裡，思源忽然說不下去了，就算他再強大，也無法左右所有人的想法，無法控制所有人的言論，除非他想做一個令人談之色變的暴君。

  「思源，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把什麼都往自己的身上攬。」方糖汐看著思源，心中泛起一絲心疼，不管怎麼說，他都不過是一個少年而已，若是在後世，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學生，可是在這個年代，他卻是掌管了一個國家的掌權者。

  她明白他的為難，也明白他的艱辛，所以他們選擇在這個時候退出，就是為了守住他心中竟有的感情。

  信任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最是經不起考驗，就讓這一切都停留在最好的時候。

  「糖糖……我還可以這樣叫你嗎？」思源目光孺慕的看著方糖汐，他對方糖汐的感情很複雜，但無論如何，方糖汐在他心裡都是獨特的存在。

  「當然可以。」方糖汐大著膽子揉了揉他的頭髮，「以後我們不在京城了，你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國事再重要，也越不過你的身體重要，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才能更好的統治這個國家。以後我們到了任何一個地方，都會給你寫信，也會給你帶當地特有的特產回來。」

  三人在偌大的宮殿裡足足聊了將近半個時辰，方糖汐的眼中染上倦色。

  秦濟楚扶住她，脫下自己的披風為她蓋上。

  思源垂下眼睫，「五叔，五嬸，你們回去吧，天色已晚，更深露重，若是病了就不好了。」

  天知道他有多麼的不舍，可再多的不舍，也只能舍。

  秦濟楚扶著方糖汐起身，端端正正的跪下行禮，「臣告退，還望皇上做一個明君，讓我們在千里之外，也能聽到皇上的盛名。」

  「朕會的。」思源已經整理好了情緒，他挺直脊背，目光平和從容，宛如一個合格的帝王。

  「臣真的告退了，皇上請早些歇息。」秦濟楚說完這話，不等思源開口，扶著方糖汐離開了宮殿。

  走出殿門，一陣冷風吹來，方糖汐不受控制的瑟縮了一下，秦濟楚忙攬住她的肩膀，兩人並肩離開了這裡。

  思源站在他們身後，一雙眼睛牢牢的盯著他們，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融入黑夜當中，他這才收回視線，聲音嘶啞道：「走吧，回寢宮。」

  回到寢宮，思源關上門，將自己隔絕在小小的房間裡。

  他找出方糖汐曾經送給他的東西，「糖糖，五叔，你們的好意我都明白，我絕不會辜負你們的信任和退讓。」可是說著說著，思源的眼圈又一次紅了。

  他沒有強忍住淚水，而是將自己藏起來，任由淚水流淌了一臉。

  這是他最後一次放縱，日後，他會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做一個合格的皇上。

  出了皇宮，方糖汐和秦濟楚上了馬車，才隔絕了冷冽的寒風。

  秦濟楚將她擁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溫暖方糖汐。

  「糖糖，現在好點了嗎？」

  「好多了，今天的天氣真冷啊。」方糖汐感嘆。

  秦濟楚將方糖汐擁的更緊，馬車行駛到五王府的門口，秦濟楚撩開車簾率先跳下了馬車，接著將方糖汐扶了下來。

  剛站到地面上，一個冰涼的東西忽然掉入方糖汐的脖子中，冷的方糖汐瑟縮了一下，一抬頭，入目的就是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

  「阿楚，下雪了。」方糖汐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瑞雪兆豐年，今年一定會是一個豐收的好年。」

  「一定會的，走吧，我們先進去。」秦濟楚嘴角帶笑，扶著方糖汐回了家。

  進了門，方糖汐恨不得立刻鑽進溫暖的被子裡。

  好在她忍住了，洗漱之後才上床，夫妻倆並肩躺下，秦濟楚伸手將她擁在懷裡。

  「阿楚，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初二吧，明日我讓大家收拾東西，後日就出發。」越是耽擱，就越是不舍，反正都是要離開的，早走和晚走沒有太大的區別。

  「好，明天我再去看看爹娘，在看看幾個孩子，後日我們就走。」方糖汐窩在秦濟楚的懷中，說著話，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秦濟楚抱著她，輾轉反側的半宿才睡著。

  第二天一早，方糖汐還沒出門，方爹和方母就帶著方家所有人都來了。

  方糖汐要離開的消息他們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也知道離開背後代表著什麼，勸是沒法兒勸，只能來給他們踐行。

  方糖汐推開門，就見方爹方母，方正夫妻倆帶著紙，方奇夫妻倆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剩下的那個孩子則被方羽抱在懷裡，然後就是方雨汐和秦浩哲夫妻倆以及秦游。

  真的是所有人都到齊了。

  一開門就看到這些人，方糖汐的眼圈泛紅，哽咽道：「你們來了。」

  「嗯，今天我們不喝酒，每個人做一道菜，讓大家都嘗嘗彼此的手藝。多年之後再見，我們也來一次這樣特別的宴會，好不好？」李皖目光慈愛的看著方糖汐提議。

  「好啊，當然好。」方糖汐怎麼會拒絕呢，這都是大家的心意啊。

  很快大家都忙碌起來，方家人做飯並不難，畢竟從小吃過苦長大的，只是味道就不怎麼樣了。

  秦浩哲和秦濟楚做的烤牛肉，他們別的手藝不行，但烤牛肉卻是不錯的。

  一頓飯做好，已經是中午，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坐在一起，吃的滿面紅光。

  吃飽喝足，下人來收拾殘局，大家坐在一起相顧無言。

  最後方爹和方母上前道：「糖糖，不管你們以後在什麼地方，一定要保重身體，有空會來看看我們。」

  「爹，娘，我知道了，我會回來的。」方糖汐又紅了眼圈。

  「糖糖，如汐以後出嫁，你可得回來為她添妝。」李皖也上前。

  「這才多大，就想著出嫁呢，你們放心吧，有空我們一定會回來的。」方糖汐看著滿屋子的親人，心裡被填的滿滿的。

  大家坐在一起，笑笑鬧鬧，直到傍晚才離開。

  看著原本熱鬧的房間逐漸安靜下來，方糖汐輕嘆一聲回了院子。

  「姝顏，讓人把廳里收拾乾淨。然後再去看看，東西都收拾的怎麼樣了。」往後大概幾年的時間他們都不會回來了，這裡是他們的家，方糖汐希望這裡的一切都保持著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