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誣告與反告
2023-12-18 00:32:23 作者: 淺予未離
秋風颯颯,落葉飄飄。
王崇佐這位新太學祭酒還沒正式上任就被人彈劾了。
彈劾他與賈昌朝聯合起來設計陷害林致遠,言辭雖有些強詞奪理,但距離實際內情也不遠了。
有人為了利益要保林近,彈劾王崇佐與賈昌朝。
同樣也有人為了利益要致林近於死地,彈劾林近有失禮法理應革職查辦,按罪定刑。
比如汴京城七十二家正店的後台,他們對於釀酒作坊的股價跌掉一半開懷不已,多日來的悶氣終於出了一口。
一時之間諫院裡往日同仇敵愾的同僚分成了兩派,雙方劍拔弩張,半日不到趙禎的桌子上就擺滿了雙方扯皮的奏章。
林家的投資錢行門口已經人滿為患,都在關注著錢行每隔一刻鐘掛出來的牌子,因為牌子上寫著股票的實時價格。
王崇佐的狀紙遞上去不到兩個時辰,釀酒作坊的份子便跌到了三貫一股,已經無人敢買。
葉清臣聽到人回報股票價格已不足三貫,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十日不到沒了一百多萬貫,他不能讓事情在這樣發展下去了,沉坐良久後提筆寫了一份奏章。
他沒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催促儘快結案,並指責賈昌朝身為開封府尹,如此簡單的案情久拖不決,有失職責。
直到此時人們才發現林致遠的一點消息便牽扯著無數人的利益。
許多人本與他毫無關係,只是買了一點酒坊的股份便被綁上了車,不得不為此出一份力。
趙禎看著桌上擺滿的奏章苦悶不已,如果是林近在此,他只要將兩方的奏章分開就知道誰是七十二家正店的後台。
林近這個案子,搬到趙禎面前就變成了酒水行業的爭端,表面都是說的振振有詞,其實背後都是被利益驅使。
張茂則低著頭問道:「官家這些奏章。。。」
「留中不發,你去趟開封府督促賈昌朝下午審理此案,一有結果速速回報。」
趙禎也選擇了和稀泥,畢竟林近此舉確實有失禮法,至少目前沒有證據證明林近是被誣陷的。
賈章見到秦素來了自己家門前,頓時一陣心慌,這女人果然頭髮長見識短,這個節骨眼來找自己簡直就是添亂。
賈章問明緣由也是一驚,不得不將她安置到一處小院子裡,讓她暫時藏起來。
他安撫好秦素又去了趟龐府,將秦素被人擄走的事告訴了龐恭孫,兩人一合計也準備將尚香轉移出龐家隱藏起來,這樣拖上個三兩日案子也就結了。
賈章離開龐府直接去了開封府衙門,將秦素失蹤又被放出來的消息通知了賈昌朝。
賈章道:「父親太過畏手畏腳了。」
賈昌朝回道:「為父下一步便可登宰輔之位,豈可因這等小事被人抓到疏漏?若是我前腳強行判了後腳人家媒合了,又該如何?」
賈章氣憤的道:「誰知王崇佐那老匹夫還想著媒合,拖了兩日才遞交訴狀。」
賈昌朝道:「如今王家死了心,必然一口咬定林致遠姦污未遂,省了我們許多麻煩。」
賈昌朝又道:「此刻正好訴狀有了,官家也催了,為父只需依律重判,誰又能挑為父的毛病?」
賈章道「怪不得孩兒來時看到張大官在大堂喝茶,官家在等結果呢!」
賈昌朝道:「為此事朝中已是吵翻了天,官家如何能不急。」
賈章笑道:「那父親還不快去升堂。」
賈昌朝整理了一下官服走出公房,去了衙門大堂。
顯然這是要升堂問審了。
。。。。。
李規無疑是很聰明的,他猜測的沒錯,龐府很快走出一行人,他們抬著一頂轎子穿街過巷徐徐遠去。
在大宋只有朝廷恩賜的官員和女子才可以乘坐轎子,普通人是沒有這個資格的,如此不難猜測轎子裡大抵應該是個女子,因為龐籍此時不在京師。
「青夢你帶人繼續盯著,我跟過去看看。」
季秋荻丟下一句話,輕身離去。
然而此時賈昌朝已經差人通知了林家和王家,下午便要升堂問案,一應家眷當事之人,到開封府衙門等候傳喚。
林王兩家的案子下午就要問審,一時又是鬧得滿城皆知。
股價又跌了幾百紋,人人都不覺得林近會贏。
此時林家卻在大量買入股票。
牢頭聽了林近的話去買完股票回來,正欲尋林近說話,卻聽聞已經帶去問審了,不由的也暗自擔心起來。
王語嫣安撫了林母幾句便跟著李規一起到了開封府衙門。
大宋朝升堂問審,根據案件的性質不同,必須通知雙方家人、訟師及證人到場,有時還會有百姓旁聽,今日之事涉及隱私卻並不允許旁聽。
李規雖然是跟著王語嫣一起來了,然而季秋荻並沒有找到尚香這個侍女,這讓他也覺得棘手。
因為王家若是一口咬定林近是欲行『建銀』不軌之事,再與太學的段齋長統一口徑,林近是很難脫罪的。
此時大堂內兩列衙班,手持殺威棒,整整齊齊站在兩側紋絲不動。
王柔瑾瘦小的身體跪在地上,而林近卻是站著的。
他這種情況很特殊,既有舉人的身份又是官員,也許這場官司輸了,兩個身份都會被剝奪,但是此時他卻有不跪的資格,這讓王崇佐和賈昌朝都很無奈。
張茂則就坐在一旁喝著茶,看都不看這邊一眼,他一個內侍自然不好插手這種公事,他只要等著出了結果回去稟報即可。
賈昌朝見人到齊了,直接拍了一下驚堂木。
衙役們齊齊發出「威武.」的聲音。
賈昌朝本就想著快速了結這件案子,直接開口道:「台下可是林致遠?」
李規此時才上前一步道:「回府尹大人,這位正是我的苦主林致遠。」
賈昌朝怒道:「來者何人,為何不跪?」
李規回道:「回府尹大人,我是林致遠的訟師李規,同時還是今科舉人。」
賈昌朝看了看旁邊的師爺,只見師爺搖了搖頭。
「林致遠,王家女狀告你私闖民宅,欲對其行『建銀』不軌之事被人當場拿獲,你可認罪?」
李規回道:「回府尹大人,我的苦主,乃是被王家請去做客,意外之下才看到些不該看的,並未有私闖民宅,欲行『建銀』不軌之事更是無中生有。」
賈昌朝問道:「王柔瑾,你所訴可是實情?」
王柔瑾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此刻心裡早已慌了,何況這訴狀本就是有誣告的成分,她唯唯諾諾的不知如何答話。
王崇佐此時站起身道:「我女兒年幼,便由我代她回府尹大人的話吧!」
賈昌朝此時卻不會賣這個面子,此時兩人目的雖相同,但他更想讓王柔瑾親口咬死這件事。
「王祭酒,此事本府還是要聽聽令愛所言。」
王崇佐聞言不得不勸了王柔瑾幾句。
賈昌朝又問道:「王柔瑾,你所訴可是實情??」
王柔瑾猶豫半晌才吐出一個字:「是。」
賈昌朝一拍驚堂木對著林近道:「林致遠你可是還要狡辯?」
林近此時才開口道:「那只是王家的一面之言,那日確實是王崇佐家的一個女僕將我請去的,大人為何不找她來詢問?」
賈昌朝怒道:「你當場被擒獲還敢抵賴?」
林近正要開口卻被李規打斷了。
李規道:「府尹大人可將擒獲我這苦主之人前來作證。」
賈昌朝怒道:「本官親眼所見林致遠被幾人押送至此。」
李規道:「大人莫非親眼看到了我的苦主行非分之事?或者大人親眼看到他們是當場擒獲的?」
李規上前一步又道:「斷案講究人證物證,大人僅憑几句片面之言就要斷案嗎?」
賈昌朝道:「傳太學段醇褚前來。」
片刻段醇褚便來了。
段醇褚一躬身道:「參見府尹大人。」
賈昌朝問道:「段醇褚,你那日可是當場抓獲林致遠對王柔瑾行『建銀』不軌之事?」
段醇褚聞言:「回府尹大人,確實如此。」
李規開口道:「段醇褚可否將詳細經過講出來?」
這就是訟師的好處了,他們追求細節,賈昌朝的問話無疑是想將細節一筆帶過,讓人忽略細節只看結果。
段醇褚回道:「這如何能講!」
賈昌朝也道:「這有損王家女的名節豈可當眾說出。」
李規開口道:「只因怕有損名節,就冤枉我的苦主嗎?那麼請問段人證,你在何處擒獲我的苦主?」
段醇褚猶疑片刻才道:「在床上當場擒獲。」
王語嫣聞言心頭一顫,她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
林近也是暗暗嘆息,他最擔心的就是如此,王家與段齋長統一了口徑。
李規此時對著王柔瑾道:「王家女,實情可是如此?」
王柔瑾聞言身體一顫,扭頭看了看王崇佐,「是,是如此!」
這對林近來說無疑是致命的一擊,案子一旦依此判下來,他丟官不說還要被流刑至少三百里。
賈昌朝道:「此案事實清楚,林致遠你可知罪?」
李規此時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我方苦主,也要狀告王家與人串通陷害於他。」
大宋允許反告,但是反告一旦失敗則罪加五等,且從重處罰,林近反告失敗則可能流刑千里。
這就是請訟師的好處了,他比別人更懂大宋的律法,
賈昌朝道:「此案事實清楚,本官判完你方再遞上狀書。」
李規又上前一步道:「府尹大人如此做怕是不妥。」
賈昌朝問道:「又有何不妥?」
李規回道:「因此案事涉令公子賈章,所以府尹大人需避嫌。」
李規此時只寄希望於季秋荻可以將尚香找出來。
而賈昌朝因事涉賈章需要避嫌,朝廷就要換人來審,到時將兩案並審,查出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