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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結局

2023-12-17 13:09:42 作者: 唐嫿墨歌
  邱婕西如若不聞,既然跟著他,那一大一小的衣袂飄飄,共同消失在大雪間。

  天蒼蒼琉璃境,不染塵埃。

  溫淮容獨守著雪檐,從天黑,坐到了天明。他聽見檐角雪落的聲音,時間仿佛凝固了。他最終回到了京城,從這裡望著天空,往事歷歷在目。

  「你的身體,公主可還撐得住嗎?」

  「你知道那年,」溫淮容擁著氅衣,慢慢地說,「我為什麼要答應她,戴上耳墜嗎?我不喜歡這些東西,我也沒有耳洞,我覺得如果我帶上了,就是一種束縛,一種痛苦,」

  歐文瀟立在很遠的後方,說:「因為公主你與二爺感情甚睦。」

  溫淮容抬手摺掉了擋住自己的梅花,說:「因為我知道有人會離開,消失在大雪裡的人永遠不會再回來,除了她。」

  沈靳寒給輕舟戴上耳墜,明示著霸道,暗藏著疼愛。他每次捧起輕舟的臉,目光永遠都那麼熾熱,這是愛無可退,欲無可藏。

  溫淮容戴上他給的耳墜,同樣是宣告著占有,他在痛與狠中還存有溫柔。

  這是他的柔軟,他只給沈銘墨。

  歐文瀟不敢走得太近,傅之深和婕西接連離開後,溫淮容就難見霽色。溫淮容已經站在了世間的巔峰,即便還沒有戴冠,也與還在燕北時不同了。這份不同不是溫淮容變了,也不是歐文瀟變了,而是地方變了,仿佛在這屹立數百年的王都里,台階都具有威懾力。

  歐文瀟挖空心思哄道:「公主,王妃和郡主已經上路了,再過幾日就能入都。」

  溫淮容「嗯」聲,歐文瀟默然而立。

  不知過了多久,溫淮容把折下來的梅花揉掉了,那脆弱的嬌瓣汁水沾濕她的指腹,她在垂眸時拿帕子。

  雪地里忽然發出「吱吱」的聲音,溫淮容沒開口,頭頂驟然被氅衣罩住。

  溫淮容一怔,繼而被抱了起來。氅衣露出空隙,他的後腦勺被摁住,接著就被吻了個正著。

  碎雪落在溫淮容的鼻尖,唇齒間卻是熱的。

  沈靳寒扯開氅衣,哈哈笑道:「外面風雪這麼大,你幹嘛要跑出來,懷著身孕呢?」

  溫淮容拽緊沈靳寒的毛領,偏頭俯首,幾乎是撞在他唇上。沈靳寒風塵僕僕,隨即收緊手臂,把輕舟箍得幾乎要喘不上氣了。

  溫淮容微微離開些許,低聲說:「我在,不怕冷。你不是也回來了嗎?」

  沈靳寒蓋著輕舟的後腦勺,再次吻了上來。分別數月的相思都在其中,他在片刻的偽裝後就原形畢露,吻得輕舟舌尖發麻。

  沈靳寒腿長力大,這麼抱著溫淮容毫不吃力。溫淮容的頭都頂到梅枝里了,那枝丫間的雪可勁兒地掉,全跌兩個人的脖頸里了,凍得兩個人齊哆嗦。

  「你要是再把我舉高點,我可能就要冷死了。」

  「京城怪冷的啊。」沈靳寒感慨道。

  「你怪熱啊。」溫淮容說道。

  沈靳寒脖子裡的雪沿著脊背往下滑,冰得他想抽氣,又因為捨不得面前的人不肯撒手,只能帶著溫淮容跳了幾下。

  這一跳溫淮容真的頂到梅枝間去了,一時間雪塊、碎花全落下來,沾了兩個人滿頭滿肩。

  「沈靳寒,」溫淮容胡亂摁在沈靳寒的臉上,「你多大呀?」

  沈靳寒的眼睛被擋了個正著,往後退幾步,直接倒在厚厚的積雪間。雪灰撲了溫淮容滿臉,沈靳寒胸口起伏,夾著輕舟的臉頰,伸頸又是一口。

  「大哥要我在大境住幾天,我半夜掀被子跑了,」沈靳寒露出牙齒顯得異常銳氣,「他過幾天得進都來揍我。」

  「從東北糧馬道走的」溫淮容突然扣住沈靳寒的手腕,迫近了問,「路上沒見著大嫂跟麗華嗎?」

  「見著了,」沈靳寒眉間微挑,「但是我的馬快,當場就超過他們了。」

  還在路上顛簸的沈麗華趴在車窗邊,樓婈姣問:「看什麼呢」

  沈麗華面無表情地指著前路,說:「二叔說他去方便方便就回來。」

  前方列成一排的近衛整齊地發出「噗」聲。

  樓婈姣拍拍沈麗華的頭,道:「你二叔是個混球,混球的話不能信。」

  裡邊正拍臉敷粉的陸歡喜「唰」地拉開車簾,氣勢威武地指著前方,命令道:「沖,快衝,就算追不上這臭小子,也要趕得上他吃晚飯,我看他怎麼在公主懷裡吃飯?」

  樓婈姣笑了:「沒事沒事,到時候麗華去看看你二叔是怎麼在公主懷裡睡覺的。」

  麗華一愣:「在公主懷裡睡覺,康寧公主嗎?」

  「對啊,未來的女帝哦。」

  幾日後溫淮容整理案卷,蘸墨的筆在空白的紙上敘寫。燈罩籠光,他在萬籟俱寂里,終於理清了大夏永宜年後所有事情。

  「永宜年,太傅三入仕途,輔佐太子推行黃冊。」沈靳寒從後握住溫淮容的手,跟他一起寫下去。

  沈靳寒寫到此處,眉間微皺,在蘸墨時說:「老爺子避戰實為世家的替死鬼,在那時投靠阿木爾再好不過,他這件事,我到今日都想不明白。」

  「我原本也不明白,」溫淮容側頭,「前幾日宋承重理邊關氏族譜,才找到原因,一個最明顯的原因。」

  沈靳寒看著溫淮容。

  溫淮容吐出三個字:「溫夢華。」

  沈靳寒霎時間明白了,他道:「果真是明顯。」

  溫夢華為了避戰。勒死了敦州指揮使,再回京城也是戴罪之身,她是想投靠阿木爾,可是寒部的騎兵把拴在馬後,活活拖死在了官道上。

  她是兩方共同拋掉的棄子。

  「可在此之前,關於預言就是,你才會被帶著,最後在這座山上好不容易回來了。」

  「然後貞觀四年,」沈靳寒用下巴壓著溫淮容的發心,「我們輕舟入都了。」

  「我可是拼了命的爬回來了。」

  如果不是靠著自己有那條命,怕回來怕是早就沒有後面這些事情。

  這些秘密,一直隱藏在內心,向他吐露心聲之後,才發現原來秘密不過是人們口中的話柄罷了。

  「如果真的醫人們所說的話,在這樣的夢境當中,我們選擇的都是些什麼呢?」

  溫淮容看著他:「你說啊,你說,這一輩子好像就這麼一件兩件了。」剎那間前塵滾滾,恍如昨日。

  溫淮容孤身進都,同時戰功顯赫的沈靳陽被迫交出沈靳寒。

  恨意碾壓的瘋狗和戴上鐐銬的惡犬,在京城的陰雨里相互撕咬,血腥味橫竄在彼此的口齒間,熱得像火在燒。

  京城鑄就了沈輕舟和沈銘墨,他們是背靠背的刀盾,還是面對面的。

  天蒙蒙亮,沈靳寒聽見了悠遠的鐘聲,他撫著溫淮容的鬢,篤定地說:「今日起,我的輕舟,就是天下共主,天下五十六萬大軍盡歸你的麾下。明堂高殿隨意出入,我沈靳寒刀掛前堂,替你鎮守八方豪雄。」

  溫淮容仰起頸,沈靳寒抬起流珠冠冕,替他穩穩地戴在頭上。那降紅的袍滾著暗金邊,沈靳寒再次摸了溫淮容右耳上的紅玉珠。

  「你替我守住這個天下嗎?可是這個天下我不想坐太久,要不我們坐一會兒就走吧。」

  沈靳寒噗噗一笑:「坐坐就走,你以為是做客呢?」

  溫淮容撫摸著肚子:「那可不就是做客嗎?」

  堂外的宋承敲了三下門。

  「藏鋒歸鞘。」溫淮容神情有些懶怠,指腹沿著沈靳寒的臂側上推,最終捏住沈靳寒的下巴,在拉近後,卻沒有吻上,而是悄聲說,「你這身王袍誰做的。」

  沈靳寒索性耳語:「你猜呢?偷/歡人。」

  溫淮容笑起來,退後半步,和沈靳寒並肩站定在門前。

  在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沈靳寒抬手,輕輕推在溫淮容腰間。

  溫淮容跨出去,看蒼穹漸醒,重重屋檐間,中博離北啟東三境舊部盡數跪地,由宋承舉著玉璽,率先說:「吾皇」

  眾人齊聲恭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新陽頓現,屋檐間爆出的光芒穿過流珠,溫淮容在那萬眾匍匐中耀不可觀。

  溫淮容在玉龍台的舊址上,新起了蒼雲閣。

  左起文臣錄,右起悍將譜名定千秋,在那整整齊齊的畫像盡頭,是不分左右尊卑的雙雄圖。

  自此天下干戈為玉帛,國號擇「唐」,由溫淮容開啟「淳聖元年」。

  這一天歡宴在高殿,木訥半生的夫人醉酒殿前,在那縱興中,握筷擊酒盞,唱「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唱到一半感慨淚流,握著宋承的手說:「此後茨州我獨守,你在這裡,當你的白衣相輔」

  說到此處,竟然不顧體面,大聲哭起來,「這一路何其艱辛,宋承,我是太高興了。」

  側旁的歐文瀟舉盞相碰,笑道:「我與大人同歸,到端州去,做我的忠肝義膽。」

  他們哈哈大笑,又湊頭哽咽。「不敢不敢,太子若是醒了見不著你,怕是又要找人來說了。」

  歐文瀟抹著眼淚,道:「說的也對,若是我走了,太子醒了,見不著我,怕是要鬧騰一番了。」

  「二爺不是在嗎?」原照也抹著淚,粗聲改口,「我二爺坐鎮王都,連只蒼蠅都別想挨著女帝,你擔心個球。」

  高興祁聞言忽然號啕起來。

  冉桃連忙問:「你咋子了嘛,你又不走了?你也想留下來看看嘛?」「我想起阿深公子了,」高興祁掩面拭淚,一頭對原照拜下去,「阿深公子要我把蛇娃給你,你,你好生待它。」

  「操,」原照再次抹了把臉,卻正色說,「我懂之深先生的意思,我是臭脾氣,他把貓貓給我,此後我見貓如見他,行事三思,不敢莽撞。」

  「他現在也算是一個活死人了,照顧不了貓?」

  「你怕什麼?人家不是有人照顧嗎?」

  原照嘆聲道:「公主也是花了半條命救了他一條命,也算是以命換命了,公主也不欠他們什麼了。」

  「真好,公主用半條命換了他的命,也不知道我們以後死了還會有什麼其他的好日子。」

  如果我們死了,公主也會想辦法救我們嗎?

  「那是傅之深,不一樣,傅家人,她看中。」

  也不僅僅只是因為如此吧。

  也只是因為,傅之深跟邱婕西的關係:「真不知道,邱婕西被公主救了,不止一次兩次,只是因為欠了條命,就要把半條命還給她。」

  換給他半條命,真是值了。

  霍傾平幾杯酒下肚,沉聲說:「不知邱將軍使去了哪裡」

  「邱婕西走了,帶著傅之深公子走了,公主就把仰山雪封了箱,這份恩,足了。要不是公主,恐怕二人都是現在應該已經陰陽兩隔了吧。」

  歐文瀟強打起精神,問,「話說公主和二爺怎麼不見了?我找了半天沒看見,還以為我眼花了?」

  ……

  流珠王冠沒有掉,但是流珠碰撞,在黑暗裡發出耐人尋味的搖晃聲。

  那王座高得令人心驚,是世間最遙不可及的地方,溫淮容受壓在其中,仰著勁。

  汗水交織,每一下,珠玉都會搖晃。

  溫淮容的袍子沒有扒掉,只是探出手,攥緊了沈靳寒背部的衣料。

  「輕點。」

  溫淮容幸好喝了藥,結果這人倒是喝了酒,酒漲人膽嗎?

  這是天底下最拘謹端肅的地方,也是天底下人人都夢寐以求的位置。

  可是溫淮容不在乎,沈靳寒也不在乎。

  那熾熱、滾燙的曖昧纏綿到了腳趾。

  沈靳寒背都被抓痛了,但他愛這痛感。溫淮容融在這裡面,被銜住了玉珠,只能費力地眯著含情眼。她在一遍又一遍里,不知輕重地喚著,「輕些,還有身孕,沒坐穩了。」。

  沈靳寒一把撐住座背,把輕舟困在自己的臂彎里。他咬著人,在粗暴里溢出低笑:「輕舟,不怕,你怕嗎?」

  溫淮容的雙手都被固定住了。

  輕舟!

  輕舟啊!

  坐穩了嗎?

  「怕什麼,怕你嗎?」

  溫淮容發間的流珠王冠終於掉了,滾落在側旁。

  沈靳寒嗅著他,在咫尺間有幾分亢奮的狠絕:「囚住了。你一輩子都別想跑了。」

  溫淮容能活動的指尖滑動在沈靳寒的虎口,像是誇獎,又像是鼓勵。她是如此危險又致命,略顯迷亂的眼眸貼著沈靳寒的側頰。

  權勢被踐踏在腳下,溫淮容不怕,這權勢滔天又如何,都不過是手裡的玩意。

  守住了,便是晴天。

  兩個人,在那些紛爭遠不可見,從此以後他們相依為命。

  共生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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