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公主一定會進來
2023-12-17 13:09:42 作者: 唐嫿墨歌
「沒有。」
又問:「挖好了嗎?」
「一半一半。」顧卿安把火燒旺:「怎麼不到床上睡?」
「眯一會兒,」魏瀟皺眉說:「躺下就起不來了。」
顧卿安把盆挪到床跟前,說:「上來睡,一會兒我叫你。」
「公主怎麼還沒消息?」魏瀟也不客氣,他躺下去,顧卿安瘦弱的身子便從後抱著他,用臉貼著他的面頰。
顧卿安聽著魏瀟呼吸微沉,才伸解了他衣領,仔細看著那紅疹。
果然。
他沒事,沈靳寒沒事,公主也沒傳出消息來,只有他,接觸了水裡救起來的魏秀母子。
不過,幸好跟潘棟不一樣。
顧卿安又給他把衣服扣好,抱著人自個兒也睡了。
他知道,魏瀟在等公主,他也在等溫淮容,可到了現在,溫淮容一點動靜也沒有,皇宮裡,來得只有太醫。
現下太子也該回來了,若是太子攔著,那她就沒辦法來幫助他們。
不知道睡了多久, 顧卿安覺得懷裡燙得厲害,他半睜眼時意識還混沌著,待看清懷裡的人,立即就清醒了。
魏瀟一下子就跟火燒似的,汗已經滲濕了鬢角。顧卿安一摸他,他哪裡都在發燙。
猛地坐起身,喚道:「魏瀟?」
魏瀟淌著汗,眉頭緊鎖,呼吸微促,被顧卿安喚得半醒,說:「公…主,公主還沒來麼,我們這裡堅持不住這麼久的,不挨著水,也會染上。」
顧卿安用氅衣裹了他,道:「公主還沒來,我們堅持住。」隨後喊道:「外面的,傳太醫!」
外頭靠著牆壁打盹兒的沈靳寒立刻驚醒,起身跳下台階,鑽進遮雨棚,拉著太醫往門內去,如今溫淮容還未到,這就是唯一的辦法。
太醫稍掀開氅衣,看了一會兒,急聲說:「王爺,少卿大夫這是染上疫病了!我看……」
沈靳寒扣住太醫的臂,他盯著太醫,寒聲說:「少卿大夫是什麼?」
太醫一慌,改口道:「是……是勞心費力……才病倒的……」
「沒錯,少卿大夫是今日在這裡病倒的,」顧卿安收緊指:「他在此之前沒有病。」
太醫連聲說:「對對對……」
「如今皇宮還有都城最好的的藥都在這裡,我知道大人是再世華佗,」顧卿安倏忽緩和了語氣:「你能治吧。」
太醫看著顧卿安還有沈靳寒的眼睛,腿腳一軟,扶著床沿,慌不迭地點頭,說:「能治、能治……」
皇宮嚴禁出入,宮內宮外人心惶惶。
疫病的事,終究是瞞不住,特別是從鐘樓下救出來的溫淮容,更是會讓人懷疑。
溫淮容的寢殿每日灑掃格外謹慎,由夏皇指定的太監宮娥伺候,每次出入都要清洗換衣,休憩時也不可擅自外出。
溫淮容裝著時醒時昏,她如今不能顯得病好了,她得給某人創造機會。
如今,太醫院也跟著提心弔膽,太子可是下令,淮容若是治不好,你們也就不用留著了。
開方用藥都小心謹慎,大伙兒已經把腦袋提在了褲腰帶上,到處都死氣沉沉。
他們也怕,這公主接觸過夏皇,就怕這夏皇也跟著染上了。
可夏皇接觸溫淮容時,溫淮容早就無事了。
所以,夏皇也絲毫異樣也沒有,太子溫慶霄這才鬆了口氣。
太醫院在宮外的人統籌都城藥材,除了已經染病的人,從低洼區遷出來的災民也全部都要喝藥。
還有挖官溝的人,尤為重要。
戶部和錦衣衛協理賑濟分發的事宜,開設了粥藥棚子,每日按時分送湯藥和米粥。
樓從白在魏瀟病倒的那一夜,便已經撤出東大街,疏通官溝的事情徹底扔給了禁軍。
樓婈姣想去也被樓大帥阻止,這時候,誰去就是死。
顧卿安雖為攝政王,可終究夏皇沒有給他實權,調動不了八大家的軍隊。
禁軍有一半的人都在校場外待命,如今根本進不來,精兵沒剩多少。
幸虧工部還有人迫於攝政王的威壓,沒有撤走,再加上數十位,大家湊著人冒雨又挖通了四大主街。
算起來,他們就是孤立無援了,除了送進來的藥還有吃的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幫助。
邱婕西的娘子軍不在金都,也只是帶著剩下的親兵在這。
第十日時,大家都累得渾身沒勁,原照、邱婕西、玉言冰和沈靳寒一回來,就湊在一起,靠著牆小睡。
才幾日,每個人都成了蓬頭垢面的叫花子樣。
沈靳寒這幾日沒睡多久,他天不亮要帶人挖溝,途沒有歇息的時候,晚上回到校場等藥來,一碗一碗的喝。
顧卿安一直守著魏瀟。
魏瀟前幾日尚能清醒,後邊燒一直不退,吐得厲害。
他也是胃裡沒有東西,吐也只能吐酸水。
顧卿安藥餵進去,半夜就會吐出來。
於是顧卿安一回來,就抱著魏瀟。他靠著牆,讓魏瀟面朝自己趴在胸口或肩頭,能好受些。
沒讓他那姐姐進來,魏瀟一見就想吐。
夜深人靜時,寬大的校場孤寂得像是塵外荒島。雨停了,不聞鳥叫,濃墨般的夜遮蔽著一切。
魏瀟呼吸沉重,忽然咳嗽起來,胸口起伏劇烈。顧卿安從淺眠驚醒,捂著他的後心,疲憊地顛了顛腿,輕輕地晃著他。
這幾日,終究是睡得不舒心。
唯一的好事,就是丞相帶了藥過來,說是公主給的,總算是個好消息了。
顧卿安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索性魏瀟喝下後,這病好了些。
雖說還在吐,但次數少了些。
總比……一直吐的好。
「瀟兒…」顧卿安低聲呢喃細語哄道:「瀟兒,我在哪兒呢。」
魏瀟神色懨懨,想嘔吐的感覺卡在咽喉里,這幾日也是舒心了些,他半張著眼,啞聲說:「在這……」
說著,抓住顧卿安的手,安心了。
「晃一晃,病消散。」顧卿安說:「等你好了,我帶你去彈琴,去看你想要的白頭吟。」
魏瀟枕在他的肩膀,澀聲「嗯」了一下。
「其實,這藥是公主送出來的,」顧卿安掌順著魏瀟的背部,在這親密無間裡耳語:「真不知道,公主為什麼對你這麼好,難道是早就知道了嗎?連沈靳寒都沒有藥呢?」
魏瀟蹭著面頰,埋起臉,過了半晌,才悶聲說:「公主大概是可憐我吧。」
顧卿安胸口震動,低笑起來,他說:「可憐?難道不應該是公主更可憐嗎?這麼說起來的話,公主就是個妥妥的工具人了。」
魏瀟咳嗽著,沒有回答。
意識昏沉地聽著。
顧卿安說:「今日你不要忘,感動就得記著,日後還給我。」
魏瀟還想說什麼,張著口卻沒發出聲音。顧卿安伸指撥開他濕透的發,垂眸看著他蒼白的側臉。
「瀟兒……」
顧卿安呢喃低語,魏瀟在那低念聲里睡著了,他沉浸在某種痛苦與歡愉的邊緣,耽溺於煎熬,從苦難深重的辛澀里嘗到了甘甜。
他像是烈日,又像是來自草野的風,他與眾不同。
在陰鬱潮濕的雨雪裡,顧卿安的氣息就像是藏著個激昂熱烈的夢。
這夢裡有千里草野的縱馬酣暢,還有萬里晴空的展翅翱翔,最終變成了他不可細說的窺探。
他發覺,這顧卿安才是種誘惑,他念的每一句,都像是深情似海。
那玩世不恭與剛硬穩健矛盾地雜糅在一起,他輕浮佻達地對著他耳語,他又可靠無比地對著他張開懷抱。
毫無招架無力,被那深情又輕佻的親吻騙去了防備,變成了與顧卿安耳鬢廝磨的壞人,終究是被折服了。
在這病痛,渾渾噩噩地依靠著這個人。
終究是公主帶來的藥起了作用,他的病開始好了。
這麼些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這疫病差點要了他的命。
可公主終究是從閻王殿裡把他的命給拉回來了。
顧卿安懸著幾日的心,終究是落下了。
沈靳寒等了幾日,溫淮容還是沒來。
顧卿安說:「丞相來說過公主,如今在宮裡懨懨不振,想來這是公主的辦法了,她既然有法子醫治魏瀟,她自己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公主如今還沒有來這裡,終究還是,有些問題的。
沈靳寒說:「陛下似乎對公主有所忌憚,總是對公主的事,頗為上心。」
從前似乎也沒有見陛下這麼關心公主的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公主也需要在陛下面前偽裝。
「這幾日挖的差不多了,幾乎能夠疏通,只不過人手終究是不夠,僅憑我們,再生強力壯,也撐不了多久。」
顧卿安說:「這幫人是打算把我們困死在這裡了,裡面的消息根本傳不出去,公主雖然知道,可也只能拜託其他人把東西送進來。」
沈靳寒知道,溫淮容一定在想辦法進來,她不會一直呆在皇宮不出來,她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最愛的人在裡面困死。
顧卿安說:「所以我相信公主對你的感情,一定能讓她不顧生命危險進來。」
如果要觸及生命威脅的話,沈靳寒還是希望溫淮容遠離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