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終結

  今日的盛京城千般熱鬧，全城歡慶，各處都能夠看到懸掛的紅色燈籠和各種彩色的飄帶。街上，每一家店鋪酒樓的匾額上都掛了紅綢，每一個路人都朝皇城大街趕去，行色匆匆卻又充滿了激動和喜氣。

  之前才在這附近發生了長生丹搶奪，但現在這事卻猶如一掃而空，再也不曾有人記得。大街上不斷有披紅掛綢的衙差巡視，也是一個個紅光滿面，喜笑顏開。

  只因為今天——東秦和南魏正式聯姻了！

  東秦的嵐熙公主和南魏的大皇子趙吟澈，就在今天正式訂婚，而作為東秦最美麗的公主，德慶帝最疼愛的九公主，她就會在今天，跟隨從南魏而來的迎親隊伍，坐在婚車上跟著趙吟澈回到南魏。

  先是一套皇家的嫁娶程序，司禮太監和禮部的官員按祖制，將一步步過程進行一遍，東秦的所有朝臣，達官貴人，命婦等，凡是有資格參加的人統統都來了。

  只不過，本應該喜氣洋洋的德慶帝，在今天這個大喜的日子裡卻並不太高興。凡是皇子公主娶嫁，都必須要有太廟祭祖這些儀式，這次卻直接省去，一切匆從簡。

  非但從簡，而且是簡單到了連讓眾觀禮的大臣都看的心頭忐忑，雖然面上笑容一片，但心頭卻是無比警惕，生怕在今天這個大喜的日子會出什麼事。

  唐溪站在觀禮的人群中，靜靜的注視著正在從她面前走過的嵐熙公主和趙吟澈。

  嵐熙公主鳳冠霞帔，頭上的珠冠一顆顆璀璨奪目，有如鴿蛋。她畫上了最美艷的妝容，紅唇粉面，艷若桃李，頭上蓋了一層半透明的紅色薄紗，將她美麗而高貴的容顏遮掩的恰到好處。

  只是她臉上，就和德慶帝一般，根本看不到半點笑容。雙唇緊閉，幾顆雪白的貝齒還咬在下唇上，一絲鮮血若隱若現，粘在紅艷的唇瓣上，不甚明顯。

  眼底的悲戚和絕望之色，隨著她一路走過，越發深沉。凡是看到她的朝臣和命婦們，都一個個低頭不敢多看，生怕這公開的秘密引得尷尬，連看她一眼都不敢。

  嵐熙公主不想嫁給趙吟澈，甚至為此而觸怒了德慶帝，揚言要將她母妃狄賢妃打入冷宮。這般驚人的消息，眾人不敢猜測是真是假，但今日親眼看到嵐熙公主的樣子，如此冷絕清苦，哪有半分要做新娘子的架勢？

  簡直就像是去刑場！

  身旁的趙吟澈卻和嵐熙公主截然相反。

  一身華貴的紅色喜服，頭戴金冠，笑容滿面，一看就就是春風得意，喜氣洋洋的架勢。他雖然沒有看身旁的嵐熙公主，卻一路上都對著眾人點頭致謝，仿佛完全沒有看到身旁女子的悲切之色，似與他無關。

  順著幾百級的漢白玉台階，迎親的隊伍終於漸漸遠去，消失在眾人眼前，只留下一陣陣喜氣悠揚的樂聲，才能夠說明今日的喜慶。

  「隊伍走了，沒有什麼好看了，這下溪兒應該不用擔心了。」兩個人影悄無聲息的退出了觀禮的人群，走到一旁的僻靜角落處，楚輕侯先開口。

  「嗯。」唐溪淡淡道。

  嵐熙公主終於從她眼前消失了，也算是趙吟澈實現了承諾，讓她再也不用考慮對嵐熙公主是下手還是不下手。這個美麗高貴卻嫉妒心甚重的少女，她不是沒法對付，只是不想添更多的麻煩。如今對方正大光明的出嫁，實在是最好的消失手段。

  即便是她要求趙吟澈做的由如何，不過是提前兩個月罷了。

  遠遠看著龍椅上德慶帝的臉色，唐溪輕聲道：「不過這趙吟澈還真是大膽，能夠將那枚長生丹的作用發揮的淋漓盡致。雖然他表面上只說是讓德慶帝用雙慶，卞城兩座府城來交換長生丹，而逼迫德慶帝答應，但我相信……是情只怕不會這麼簡單。」

  「雙慶，卞城是最靠近南魏的兩座府城，趙吟澈公然在朝堂上向德慶帝討要，可是德慶帝卻為了長生丹，不得不答應趙吟澈的要求。他那張臉……呵呵，只怕是最難看的一次了。」楚輕侯面色淡然，臉上帶笑，眼底卻是深藏淡淡的嘲諷。

  「等著看好了，我相信趙吟澈一定還有其他目的的，讓影焰的人好好留意一下。」唐溪點頭道。

  「嗯，知道。溪兒，我們是不是該走了？」一邊說，楚輕侯一邊朝前走去。也不在乎迎親隊伍剛剛才離開，儀式其實並沒有結束，他卻翩翩轉身，步履輕抬，轉眼已經走出去幾步。

  自然明白二人不能在公開場合表示親密，頂多只能表露出師徒的關係，唐溪緩步跟上，唇邊揚起一抹笑容：「現在就去？」

  「上次可說好了，怎麼溪兒還不想我去上門提親？」楚輕侯停步回頭，側顏一笑，那清俊儒雅的俊顏猶如霞雲晨露，流露出飄然出塵的風姿。

  「你敢提親，我為什麼不敢嫁？」唐溪莞爾一笑，走到他身邊，眼神中一片柔情，一閃而逝。

  二人避開人群，很快離開皇宮，朝郡主府而去。

  今日，正是楚輕侯和唐溪約好的，去郡主府見唐溪父母的日子。

  郡主府一大早已經在準備了，而此時，南魏國的迎親隊伍逐漸出了盛京城，長隊車馬，滾滾前行，將盛京的盛世繁華拋諸在腦後，一點點遠離。

  妝點的一片喜慶的婚車上，四劈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神駿矯健，車轅不斷滾動向前。嵐熙公主掀開馬車上的帘子，眼神注視著越來越看不見的景致，心中的絕望越來越深。

  真的離開了，她今天就出嫁到南魏了，從今開始，她就要闊別這生活了十多年的國土，前往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和一個陌生而冷漠無情的男人生活，度過她的下半生。

  這樣的生活，絕對不是她想要的。

  塗滿紅色丹蔻的手指，緩緩伸入了衣袖中，一柄五寸長，鑲滿各色寶石的精緻匕首出現在嵐熙公主的手中。她低頭，一滴滴眼淚流了下來，一寸寸將匕首拔了出來。

  鋒利如雪，刀身上清晰的反射出她精緻的容顏，嵐熙公主轉動著手中的匕首，面無表情的臉上的終于越來越森冷。

  「母妃，兒臣絕對不會連累你的。」嵐熙公主心中喃喃自語。

  這把匕首，就是昨天晚上，狄賢妃親手交給她的。那一晚的話，她依舊記得清清楚楚，一個字也不曾忘記。她的母妃，為了她什麼都不顧了，寧願自己被打入冷宮，甚至是死，也將這吹毛斷髮的匕首交給了她。

  「嵐熙，母妃知道你不喜歡趙吟澈，可是這是你父皇的決定，沒有人能夠改變。母妃只有你一個女兒，你就是母妃的命根，母妃雖然不能將你留在身邊，但卻能夠讓你做出最後的選擇。」

  輕輕的划過刀鋒，白嫩的指腹立即出現一條血痕，一顆嫣紅的血珠滴落在嫁衣上，消失不見。嵐熙公主仿佛沒有察覺一般，只記得狄賢妃給她說的，那一番無奈而又決絕的話。

  「母妃沒法保護你，只能讓你免於痛苦折磨了。我的嵐熙若是實在忍受不了，還不如一死了之，好過堂堂公主之資，卻被人冷落羞辱。不用管母妃會怎麼樣，只要你願意就行。」

  昨晚的話，歷歷在目，嵐熙公主想起狄賢妃淚流滿面的樣子，心中的仇恨熊熊如火，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殺不了趙吟澈，更沒法不嫁去南魏，如今她要避免自己被侮辱的命運，似乎只有一條路好走了。

  「趙吟澈，我絕對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臉上帶著悽美決絕的冷笑，嵐熙公主一字一句，帶著詛咒發誓一般：「想要借住我東秦的力量聯姻，鞏固你在南魏的實力嗎？絕對不可能的……我不會讓自己淪為你的棋子，為你登位而出半分力……」

  想起自己聽母妃說的，有關南魏國內的事情，趙吟澈也在和他幾個兄弟奪位，娶她不過是增添上位的籌碼罷了。只是，她會眼睜睜看著她如願以償嗎？

  鋒利的匕首已經放在了自己雪白的脖頸上，嵐熙公主閉上眼睛，心中最後閃過那一抹清雅如仙般的容顏，那個男子，她曾經以為能夠和他一輩子在一起的男子，終究已經是別人的了。

  既然如此，她真的沒有什麼好留戀了。

  手一動，她狠狠的劃了下去，帶著全身的力量，終結一切。

  「噗……」一股鮮血順著傷口，猶如噴泉一般涌了出來，嫁衣瞬間被濕透。嵐熙公主無力的倒了下去，唇畔似乎還隱約帶著一抹笑容，仿佛至死都在思念著什麼。

  大量的鮮血源源不絕的涌了出來，順著身上流淌在車廂內，一雙妙目至死瞪大，直到生命的氣息完全消失，身體逐漸冰涼。

  一滴滴鮮血順著車廂流了出去，流淌在官道上，一路蔓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人發現，連忙上前掀開車簾。

  一聲悽厲驚恐的尖叫聲，從一名隨行的喜娘口中高亢而出：「啊——來人啊，公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