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暗謀（四）

  聽著手下的報告，他頓時有了不妙的感覺，即便明知唐溪早已經布置好一切，但將自己的命交託到別人手中，他怎肯放心？

  隨行的禁軍由陳達統管，而陳達和方凌玄的關係，方哲耀從來沒想過去收買陳達。為了以防萬一，他不得不寄希望於早就混進禁軍中的一隊人手。

  即便耗費了幾年的功夫，禁軍也不是他能夠輕易安插人進去的，加上原統領換成了陳達，還有上次入獄後離他而去，投到老大那邊去的，現在他就只有區區不到一百人能夠用。

  好在第一時間，他的人就察覺到了不對，立即來通知他。可隨即就知道眾大臣以及女眷等，統統都被陳達他們控制了起來，方哲耀越發心驚了。

  唐溪不是給他說已經布置好一切了嗎？怎麼沒看到半點反抗，全是一邊倒的局面？

  身邊護衛的人不過二十多名，方哲耀躲在樹叢中，朝前面火光熊熊的營帳處看去。無數女眷的尖叫，男子的反抗，皆被毫不留情的殺掉，一些敢逃跑的宮女太監，更是已經成了箭下亡魂。

  遍地的屍體，被一隊隊手持兇器的禁軍踐踏過，廝殺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但方哲耀明白，只怕反抗不了多久，一切就會歸於平靜。

  「五皇子，怎麼辦？」帶著半塊面具的年輕男子一臉陰沉的道。

  忽的，漆黑一片的林中傳來密集的腳步聲，還有輕甲摩擦的聲音，隨即火光亮起，方哲耀一看，渾身冰冷。

  居然被包圍了！

  「呵呵呵呵……」

  一個陰測測的笑聲響起，陳達在數百名禁軍的環繞中走了過來。他舉著一支火把，熊熊火光照映在他身上，護甲上赤紅一片，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他腰間的劍也被染紅，猶如殺神。

  雖然帶著笑，但他一出現，方哲耀便覺得大事不妙。唐溪究竟在搞什麼，難道要看著他死嗎？他悔啊，當初怎麼會相信她呢！一個女人罷了，他居然會相信她真的能夠對付的了老大，他果真是昏頭了。

  「衛司！」方哲耀緊張的一聲，一直立在他身旁的面具男子已經抽出了長劍，擋在他面前。同時，身邊的二十多名護衛也立即動了起來，拔劍相向。

  陳達一步步走近，根本沒有看方哲耀身邊的人一眼，只對那個叫衛司的掃了一眼，呵呵笑道：「原來五皇子在這裡，倒讓我好找！」

  掃了一眼周圍亮成一圈的火把，根本沒有供他逃走的可能，方哲耀萬念俱灰，卻猶不死心，怒喝道：「陳達，你竟敢犯上作亂，還妄圖謀害皇子，你真想被誅滅九族？」

  微黑的臉龐在夜色中越顯陰暗，一雙虎目卻炯炯有神，猶如有一團火焰在燃燒，陳達雖然已年過四旬，此時卻猶如年輕人般，渾身透著勃勃生機。那是一種叫欲望的東西，讓他整個人如枯木逢春，煥然新生。

  即便獨子慘死，唯一的女兒也瘋了，但若是此事能成，他還在乎什麼？

  陳達帶著勝利的笑容，在方哲耀不遠處停下：「五皇子不用為我擔心，我怎麼會被誅九族呢？如今陛下正等著我帶人去救駕呢，因為是五皇子你犯上作亂，企圖逼宮奪位啊！」

  方哲耀聽的臉色大變，陳達卻不緊不慢的道：「我若是砍了五皇子你的頭，再拿到陛下面前去，你說陛下會怎麼厚賞我呢？」

  「你……你……」

  還以為是方凌玄夥同禁軍謀反，方哲耀萬萬沒有想到，他那個好大哥竟然打著他的名義去謀害父皇。猶如掉入冰窖一般，他幾乎已經可以想到自己的結局了。

  「你們……你們……」方哲耀氣的渾身顫抖。

  陳達陰森森的聲音，猶如死神般傳入耳中，混合著周圍的廝殺聲，方哲耀簡直萬念俱灰：「五皇子，陛下現在一定恨死你了吧？呵呵呵，不用看我都能夠想像的到，被自己親生兒子謀反，雖然這在歷史上多不勝數，可發生在自己身上，卻是誰都受不了的，更何況我們這位陛下，可是出了名的殘暴嗜殺啊。」

  「陳達，你好卑鄙！」

  方哲耀渾身發抖，臉色煞白：「父皇如此信任你，念你子女雙亡，不但給你厚賞，還讓你掌管禁軍，你就是這般效忠他的？」

  搖了搖頭，滿臉的嘲諷，陳達表情冷了下來：「都這個時候了，五皇子你還說這些話？什麼信任，什麼厚賞？誰不知道我東秦的天子乃是最殘暴無道，多疑弒殺的帝王？」

  「你看看我這張臉……」

  指著自己，陳達將火把靠近，朝方哲耀上前一步，怨毒的道：「就是拜他所賜！他根本不會顧忌什麼，所有人在他心中都只分有用和沒用，忠心和不忠心！至於你是不是他兒子，是不是他的臣下，都沒有任何分別！」

  仿佛是要將內心的憤怒宣洩出，陳達說的肆無忌憚，臉上的表情越發瘋狂，他唰一聲抽出長劍，在空氣中揮動幾下，就像德慶帝本人站在面前一般，想要將他砍成幾段。

  逼得方哲耀和幾個護衛不斷往後退，陳達猙獰道：「所以，我恨他，不如讓這天下換個皇帝，這樣才最好。」

  仿佛抓住了一線生機，方哲耀忙道：「陳、陳統領，既然你不是針對我，那隻要你放過我，或者你乾脆來幫我，幫我殺掉大哥，等我登基之後，我封你做護國大將軍如何？兵部尚書，禁軍統領，就算是鐵翼衛，只要你願意，統統交給你掌管如何？」

  「不管大哥如此承諾你的，我都加倍，加倍好不好？」

  「哈哈哈哈……」

  猶如看怪物般，陳達衝著方哲耀上下打量，一臉嘲弄：「我說五皇子，你真是死到臨頭犯傻了不成？看看你身邊還剩幾個人，居然還想著拉攏我，讓我臨陣倒戈？你將陳某當成什麼？三歲小孩子？」

  「時間已經不多了，說了這麼多廢話，五皇子你應該死而瞑目了！」說完，他手中的劍高高舉起，喝道：「來人，將五皇子帶走。」

  瞬間從陳達身後衝出來幾十名禁軍，和方哲耀身邊的人廝殺在一起，衛司雖然身手高強，每出一劍都能夠殺死一人，奈何禁軍實在太多。不過片刻，他身邊的二十多個人就被殺死，而他也被一隊弓箭手團團圍住，僅剩方哲耀一人站在一旁。

  「陳達，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不是要殺本王嗎？」

  見毫無生機，方哲耀死心般怒吼起來：「混蛋，不許靠近本王，你再過來，本王殺了你！衛司，將他們都殺了！」撿起一柄劍，他胡亂揮舞起來，猶做困獸之鬥。

  手中的長劍瞬間抵住了方哲耀的脖子，陳達冷笑道：「若非為了讓陛下徹底相信，這次逼宮都是五皇子你所為，你以為陳某還容得你多活嗎？哼，乖乖的去見陛下，讓他看到你這個親生兒子，帶著上百名謀反的禁軍殺到他營帳前。」

  「哈哈哈哈……這樣就絕對沒有問題了，五皇子，你死定了！」

  「陳達，陳達，你卑鄙，竟然冤枉本王！本王沒有謀反，沒有逼宮，都是你……」

  聲音戛然而止，方哲耀才發現自己無法發聲了，哪裡還不知道自己被點了啞穴。他怔怔的看著禁軍中走出的一人，渾身凌然，面無表情，猶如看死人般看著他。

  宮談，他大哥身邊的第一高手！

  「陳統領，大皇子等得不耐煩了，還不帶著五皇子過去？」宮淡冷冷的道，眼神卻看著被圍困住的衛司：「這個人，是個人才，死了未免可惜，交給我來對付。」

  陳達一揮手，他身後的禁軍們一擁而上，簇擁著方哲耀往前走。方凌玄賴在原地不動，他知道只要自己去了，一旦見到父皇的面，那就坐實了他逼宮的罪名。可就算他不動，那些已經反叛了的禁軍們也手持長劍，威脅著他往前走。

  「五皇子！」衛司嘶聲一吼，才一動，宮談已經抽劍沖了上前，和他斗在一起，哪裡還顧得上救方哲耀？

  「快啊，五皇子，等殺了陛下，五皇子能夠封我們做什麼官啊？」

  「五皇子才是真龍天子，陛下已經老了，應該退位了！」

  「不要怕啊，五皇子，有我們這麼多人幫你，大皇子已經死到臨頭，你放心好了……」

  聽著周圍肆無忌憚的調笑聲音，那些禁軍一邊說一邊笑，一旦他走的慢了，或者方向不對，那些人就一劍砍了過來。後背胸口已經被刺的鮮血淋漓，方哲耀目赤欲裂，只恨不得將眼前這些栽贓陷害的人一個個都殺掉。

  唐溪，唐溪！都是你這賤人害我，誤信了你的謊言！

  方哲耀幾乎都要瘋了，想要怒吼卻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咽喉上，雙目赤紅，手臂猶如瘋子般亂舞。

  反正是死，還不如自殺好了，也好過背上一個逼宮弒父的罪名！

  一道如電的目光射了過來，陳達冷道：「五皇子想自殺嗎？」

  方哲耀完全已經絕望，心頭一橫，正想要揮刀割喉，驀地只聽的一陣衣袂響動之聲，一個黑衣人沖天而降，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上百人的包圍圈中，衝到了他身邊。

  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方哲耀手中的匕首扔掉，再一手砍在他後頸上，打暈他抗起就跑。猝不及防，陳達一愣之下才反應過來：「什麼人，快追！」

  那黑衣人一手提著方哲耀，頭也不回的一揚手，霎時，沖在最前的禁軍直接倒了一片，頓時斃命。

  暗器！有毒！

  和衛司斗在一起的宮談眼神一凌，二人同時住手，陳達眼睜睜看著那黑衣人扛著方哲耀，沖天而去，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