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夜探
2023-12-18 00:10:35 作者: 佟心
聽唐溪問,他眼珠子一轉,便道:「不是哪裡怪,而是統統都怪,從船上看到魯同甫等人開始就覺得怪,直到剛才那個鄧大人闖進來,就更怪了。」
他一副思索回憶的樣子,皺眉道:「郡主你想想,明明我們在盛京聽說的是閩貴突發洪水,甚至用八百里加急程度送來,可想而知這水患的嚴重程度。但我們在進城的時候,卻幾乎沒有看到水患過後應有的痕跡。」
「城中無論是地面還是民房,兩旁的商鋪,根本看不到曾經被洪水淹過的跡象,連點淤泥都看不到。就表面看來,安平城根本不像遭過洪災的樣子。」
「但是,城中的人又顯得很少,大街上幾乎沒幾個人。而且那些店鋪夥計老闆都無精打采,根本沒有做生意的心思,若是安平城真的沒遭災,這些人做出這一副表情,又是為何?」
似乎是越說越覺得可疑,花飛在唐溪面前來回踱步,一邊道:「還有那些官員和鄉紳,態度也怪怪的,不提瘟病之事也就罷了。我們這行人,郡主你的身份是掩飾了,他們根本不知道,為何迎接幾個太醫要魯同甫這位布政司使大人親自出面?」
「我總覺得……他們此舉必有深意。而且,往常這些官員若真是受災,巴不得能夠向朝廷伸手多要點賑災銀,現在卻藏著掖著,像是不願意被人知道似得,我看他們說的瘟病已經控制好了,根本就有問題!」
花飛說的問題,唐溪也懷疑過,現在被他一條條舉例出來,更是覺得疑點越發清晰。
魯同甫等眾官員的親迎,不像是重視,反倒像是控制。
按照正常,若真的瘟病突發,他們這群奉命而來的太醫,一下船就應該立即投入防疫救人工作中。而魯同甫帶著人來,他就站了主導地位,身為安平城最高行政長官,他們只能按照他的安排行事。
唐溪凝眉沉思,片刻後抬起頭來,看著花飛道:「剛才那個鄧大人,魯同甫說他是勾結不法商販謀取不義之財,因此被大皇子發現暫停了一切職務,但他被拖下去的時候,卻說是魯同甫冤枉他。他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誰都明白這個意思。」
「郡主是要我去查查那個鄧大人?」
「不錯。」唐溪緩聲道:「他應該就被關在城中府衙內,你偷偷去看看,不要驚動人了,看能夠探聽出什麼。」
原本在進入閩貴地界後看到的那些慘狀,她還以為災情緊急,十幾名太醫或許根本不夠,船上那點藥草也太少。卻沒想到,安平城風平浪靜,眾官員鄉紳閒情逸緻,還有心情擺酒給他們接風,實在出乎了她的意料。
但是,種種跡象又表明,眼前的平靜都是假象,在這些被人刻意營造的水患被抑制,順利度過災害的假象下,很可能隱藏著不為人知,甚至是驚人的秘密。
八百里加急奏報不是假的,若是閩貴真的沒有遭到嚴重的水患,誰敢如此戲弄德慶帝?城外明明已經一片汪洋,農田被毀,無數牲畜的屍體,還有被淹死的人的屍體在水面漂浮,那並不是她看到的幻覺。
如果說閩貴布政使魯同甫有意隱瞞,那麼他必定是在遮掩更大的真相,至於這真相是什麼,會牽連到什麼,這就暫時不得而知了。
唐溪找到翁立群,表示了自己的懷疑,而後者本就有了懷疑,更是眉頭一皺,道:「剛才我去見魯大人,想問他這次水患遭難的屍體處理情況,可魯大人說已經燒毀掩埋了,讓我們不用操心。我說想去看看疫區發病的情況,他更是一口拒絕,只說等明日再說。」
眸中一抹深意閃過,唐溪淡淡道:「這麼說,這位魯大人,是根本不允許我們過問他安平城的事了?就算是封了皇命來,也要在他安排下行事?」
一股壓抑的氣氛彌散開來,不僅僅是唐溪,翁立群也越發感受到了這次閩貴之行的蹊蹺之處。從進城來就透著詭異,現在更是連門都不讓他們出,這不是軟禁是什麼?
他們一行人,身份是太醫,是治病救人的醫者身份,魯同甫為何不准他們插手安平城的事?明明是來幫助賑災的,受災的一方卻對他們如此提防,這其中的問題……
「既然如此,那明天再說吧,他總不能一直不讓我們出門。」唐溪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只能這樣了。」翁立群嘆了一口氣,額頭上皺紋深深,滿面焦慮。
唐溪回了自己房中,卻並沒有打算白浪費一晚。既然魯同甫毫不留情直接將他們軟禁起來了,那麼她也越發明白了安平城中定然有問題,她打算晚上和花飛一起去府衙監牢看看。
驛館的防衛並沒有多嚴密,或許魯同甫只當他們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太醫,只派了六個士兵守著驛館門口。花飛下午已經打探好了一切,等到天黑,二人直接越牆而過,輕輕鬆鬆出了驛館。
看著唐溪輕巧的動作,仿佛風一般輕飄飄的就從一丈高的牆上翻了下來,花飛眼中閃過一抹驚異,飛快的壓下道:「郡主,下午我已經探過了,那鄧孝通就關在府衙監牢中,不過看守的人很多,除非我們將那些人統統打到,否則是沒辦法接近他的。」
唐溪一笑,淡淡道:「你既然已經有主意了,還不說?」
花飛嘿嘿一笑,搓著手道:「郡主果然懂我。我已經查探好府衙監牢的後面並沒有人居住,僅用一道高牆圍起來,想阻止一般人劫獄還行,但我們不過是想聽聽消息,只要翻過高牆就行了,連手腳都不用做。」
監牢就設在府衙內,因為監牢是重地,尋常人不得擅入,更是在後面修建了一座丈多高的圍牆,防護效果完全足夠。但這一切對於唐溪他們來說,不過是輕而易舉,再翻過去一次罷了。
一長溜的灰白色監牢牆壁,每隔一段距離就能夠看到一個小窗口,鐵枝將這些通氣的小窗阻隔的嚴密結實,頂多能夠鑽一隻老鼠出來。犯人想要從這窗口逃出,即便將鐵枝全拔掉了也鑽不過來。
夜色濃黑,只有頭頂幾顆細碎的星子,發著微弱的光芒。唐溪站在圍牆上,夜風吹拂,裙擺飄飄,花飛守在周圍幫她查看動靜,寂靜幽沉。
站在關押鄧孝通監牢的那扇小窗外,唐溪靜靜的等著,等了好一會兒才隱約聽到了聲音。
然後是一陣鐵鏈響動,聲音大了起來,細細碎碎的從小窗中飄拉過來。
鄧孝通似乎很憤怒,聲音顯得無比暴躁:「你來幹什麼?」
面對曾經很是照顧他,在他心中無比威嚴的鄧孝通,即便是下獄了,崔同也不敢有半點冒犯,他站在牢門外,苦著臉無奈道:「鄧大人,屬下也是沒法了,如今整個安平城盡在魯大人掌控之下,屬下若是想活命,不得不聽從他的吩咐。我知道鄧大人你是無辜的,那些事都是魯大人栽贓到你身上,只不過事到如今,鄧大人你還是不要魯莽行事的好。」
鄧孝通抬起頭,憤怒轉為疑惑:「崔同,你怎麼相信我是無辜的?」
「鄧大人的為人,屬下跟了你這麼多年,怎麼能夠不了解?」崔同臉色訕訕起來,隱現羞愧,說話越發吞吞吐吐:「再說……再說,鄧大人你勾結商販牟利這事……原、原本就是……就是屬下操作的。」
「什麼?居然是你!」鄧孝通氣的直接站了起來,衝到牢門口想要掐死他,「崔同,老夫如此賞識你,信任你,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害我?」
崔同慌忙後退幾步,驚得拼命搖手:「鄧大人小聲點,小聲點,我也是偷偷來看你的,若是被魯大人知道就麻煩了。」
「呸,你早就成了他的走狗了,你還怕什麼!為了榮華富貴,你連老夫都敢陷害,謀害上官,你可之罪?」鄧孝通氣的渾身顫抖,面色鐵青。
「屬下若真是要謀害你,今晚又為何前來?」
崔同苦口婆心的樣子,又是焦躁又是無奈:「鄧大人,屬下只求你聽完我說的,你再慢慢發火行不行?剛才屬下去了大人府上,夫人和小姐已經被魯大人軟禁了,我讓人偷偷給她們送了些吃食,夫人還讓屬下給你說,讓你不要擔心他她們……」
「你去了我家?我夫人怎麼樣了,她怎麼樣了?」
「大人放心,夫人和小姐只是被軟禁,沒有受到傷害,如今大人家中被魯大人的手下派人看著,雖然沒有自由,但目前也沒有生命危險。」崔同正色道:「若是大人不想家人出事,就要先冷靜下來。」
聽著昔日下屬一番真摯的話,看他神情也不似作偽,鄧孝通總算慢慢平靜了下來,見狀,崔同也鬆了一口氣。
他道:「大人,原本大皇子只是將你暫停職務,等候發落,只要大人能夠在大皇子離開之前找到證據,就可以洗脫罪名。若是大人今日不鬧那麼一出,也不至於弄到這個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