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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師兄師弟

2023-12-18 00:10:35 作者: 佟心
  很明白班輸此時矛盾的心情,但唐溪更知道,現在並不是心軟的時候。被夜寒抓住的那人所知不多,根本問不出十二年前的事,而行動已經布置下去了。想要知道真相,解開班輸心頭之結,必須還要刺激他一下。

  「班大師不是不想再提起傷心事了嗎?」

  唐溪淡淡道:「我理解,過去之事,過去就算了,人死不能復生,即使能夠找出真兇,那又怎樣?班大師如今也恢復了,只要和班平好好過,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平平淡淡,再無波瀾的。」

  一席話說的班輸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若非他膚色黝黑,只怕更是尷尬。

  唐溪每說一句,班輸的頭就越發低垂,手臂開始顫抖。似乎他已經陷入了回憶之中,聽著唐溪一句句誅心的話,似乎在冷笑他是個懦夫。『人死不能復生』、『今後平平淡淡』,這些話猶如刀子一般刺入他心中。

  垂下的兩條手臂上鼓脹起一條條青色的血管,仿佛要爆開,一口牙齒幾乎咬碎。

  曾經的往事,一幕幕閃過班輸的腦海,仿佛昨日才經歷。即使已經過去了十二年,他始終沒有忘記過。

  真的是他嗎?真的是他對自己下手嗎?

  僅僅是一夜之間,他從巔峰墜落至谷底,成了一個廢人,不但沒有保住百器坊,連他的妻子也活活燒死了。耳旁似乎還迴響著妻子悽厲的呼聲,還有那看著他絕望的雙眼。

  漫天的大火,連呼吸都無比困難。火焰一點點吞噬了那個溫柔賢淑的女子,吞噬了他的家,也吞噬了他的希望和未來。

  「咳咳咳……」班輸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仿佛十二年前的濃煙又灌入了他的喉嚨,嗆的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父親,你怎麼了?」班平連忙衝過來扶住他。

  唐溪站在班輸面前,看著他神情一點點變化,眼神中的回憶越來越多,那種痛苦和悔恨交織,亦讓她也有些不忍。

  只是她無法勸說,遭遇這種事,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的。她只希望他能夠振作起來,打起精神,解開心中的枷鎖。

  低垂的頭一點點抬起來,像是用盡了渾身力氣,班輸牙關緊咬,眼瞳中卻爆射出強烈的精光,整個人看起來陡然煥發出生機:「唐姑娘,我要見他!」

  「我一定要知道當年之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已經十二年了,他沒有忘記當初的那一點懷疑。

  他隱約知道一點事情,真相或許會讓人無比震撼,若是事情的真相全部大白,只怕更會牽扯出驚人的答案吧?整個東秦國上下,會有多少人捲入其中?可是現在,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以前他沒有證據,也尋不到絲毫幫助。可是現在,他不是傻子,唐溪對他說的這一切,分明是要幫他報仇的意思!若是現在還拒絕矯情,他還是個男人嗎?

  隱忍了十二年的仇恨,殺妻之仇,奪業之恨,怎可能不報?他怎能讓仇人逍遙法外,過著人人敬仰的日子!

  「求唐姑娘幫我,只要能夠報仇,從今以後,鄙人這條命就是你的了!」鐵骨錚錚,班輸死死盯著唐溪,虎目中似有火光噴出。

  ……

  入夜,鐵匠鋪的火光已經熄滅,窄小破舊的天井一片寂靜。

  幾條黑影悄無聲息的從房頂上跳下,輕輕地落在院中,沒有驚動任何人。

  手中的刀劍明晃晃的,閃爍著森然的殺機,毫無掩飾的握在手中。四個蒙面黑衣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為首的一點頭,眼中凶光一閃,朝不遠處的臥房走去。

  他似乎成竹在胸,又似乎帶著一種貓捉老鼠的心態,一步步走的很緩慢。上了台階,他輕輕的推開了房門,早有預料,輕微的門響立即驚動了房中熟睡的人。

  床上的人警覺的翻身而起,沉聲喝道:「誰?」

  黑衣人沒有理會他,提著長劍走了進去。屋中昏暗無光,只有外間朦朧的月色照印出他模糊的身影,猶如黑暗中的一縷幽魂,恐怖陰森。

  「你是誰?」班輸喝道,他剛想下床,抓住地上凌亂堆放的一件武器,沒想到才一動,黑衣人的劍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

  看著班輸渾身一震,黑衣人陰測測的笑了:「真是沒有想到,你的手傷居然好了。」

  「你……你怎麼知道?」班輸似一驚,「你到底是誰?」

  火石響聲,隨後一縷燭光亮起,三名黑衣人守在門口,持劍的黑衣人緩緩扯下布巾,幽幽道:「才十多年,師兄竟然聽不出我的聲音了?」

  昏黃的燈火下,那是一張中年長須,膚色白淨的臉龐。即使已經年過四旬,卻依舊保養的很好。額上幾根皺紋,並沒有讓他顯得老態,反而增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結實健壯的身材,手臂上虬結的肌肉,讓人一眼看出他並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雅文士。

  他手中的劍,緩緩的放了下來,但他眼底的殺機卻更濃郁了。

  陰寒的看著班輸,他笑道:「師兄,別來無恙。」

  「你……師弟,天工?這麼晚了,你來我這裡……」

  「師兄,別裝了!」冷冷的打斷了班輸的話,中年男子面無表情,仿佛看陌生人一般,「若非有人告訴我,說你的手傷好了,我還不知道你如今變得如此心機。這麼大的事一直瞞著我,師兄,你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說什麼?天工,師弟,我怎麼聽不懂……」班輸似乎有些慌,也有些驚,但他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已經知道唐溪他們布下了計劃,將他手傷恢復的事傳了出去,還散布了一些他要調查當年事,要報仇的話。今晚無論誰來,都逃不了嫌疑,雖然他心中早就有了懷疑,但真的親眼看到他至親之人出現,還架著劍在他脖子上,他心中已經完全肯定了。

  薛天工一臉陰沉,微眯的眼瞳中殺機隱現:「我的好師兄,我今晚親自來了,你這麼裝還有意思嗎?當年百器坊大火之後,我還勸你來我天器坊養老。即使你已經廢了,但身為師弟,我也有義務讓你安安穩穩過完下半輩子。你應該記得,我還說了要幫你找出放火的真兇,是你自己拒絕了的。」

  「你頹廢,你消沉,連你兒子都不管了,是我在你最需要的時候給了你們父子一口飯吃,讓你們活下去!還給你找了一個鋪子,讓你不用再見到我,不用因為看到我這個師弟而屈辱羞恥自己成了廢人。我對你如何,你自己說……」

  「十二年過去了,你手傷何時恢復的,這點不說也就罷了,但你毫不感激我曾經對你做的一切,反而派人調查我,還偷偷潛入我天器坊。師兄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越說越憤怒,薛天虹陰測測的道:「班輸,你可真是我的好師兄啊,我真沒想到,原來你才是最有心機的人。隱忍了十多年,連喪妻之仇都可以忍的下……」

  「住口!」

  班輸終於聽不下去了,猛地厲聲喝道:「薛天工,你住口!」

  那些慌張似乎都消失了,班輸一副仇視的眼神,惡狠狠的盯著面前的黑衣人:「薛天工,今晚你若是不出現,我或許還只是懷疑,但現在一切都大白了。就是你,十二年前做出那些事的人都是你!是你毀了我的手,還放火燒了百器坊,燒死了我的妻,毀了我一切……」

  他並不清楚唐溪說的計劃,竟然是派人去暗殺薛天工,更要毀了他的手。現在他已經明白了。引出的蛇竟然是薛天工,他的師弟,別說是唐溪派人下手,他恨不得自己立即就將眼前的人殺掉!

  「明明當年的事是你乾的,你還假惺惺讓我來你天器坊,你根本就是想要監視我,再順便羞辱我吧?鋪子,你還給我找鋪子?那些尖酸諷刺的話,你真當我聽不出來?」

  「哈哈哈……」

  薛天工暴戾的一劍砍在床沿上,狂笑道,「你現在才知道?師班輸,你真是蠢啊!十二年了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笑你是天下最蠢的人?什麼匠王,什麼天才,不過是個蠢貨罷了!」

  親耳聽到對方承認,班輸已經心若死灰,憤怒的無法自抑:「為什麼,你為什麼……」

  眼神一寒,薛天工冷笑道:「若是當初我問你百彩隕精鐵如何提煉,你老老實實告訴了我,你會有今天?若是沒有百彩隕精鐵,我如何鍛造的出那些東西?你毀了我幾百萬兩銀子的生意,還毀了我大好前程……」

  「你的前程……」

  班輸已經毫不在意唐溪和另一人在旁邊偷聽了,眼前之人的無恥已經讓他怒火中燒,氣憤不已:「若非我無意中聽到你和弟子說什麼軍器、刀劍,我還不知道你想要百彩隕精鐵來做什麼。你不是不知道私鑄軍器是死罪,為何還要這麼幹?難怪師父當年沒有將百彩隕精鐵的煉製方法交給你,他早看出你……」

  「少在我面前提那個老東西!」

  薛天工一臉猙獰,咬牙切齒:「他就是偏心你,認為我什麼都不如你,當我一劍殺了那個老東西的時候,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痛快!」

  「你……」班輸渾身一震,不可置信道,「連師父都是你殺的?」

  「那個老東西,早就該死了!若非為了百彩隕精鐵,你以為我堂堂鍛器天賦的天才,會拜在他一個無名之輩門下,造就了他日後無上的名聲?那個老東西,竟然枉費我一番心意,居然傳給你也不透露絲毫給我?你說,這樣無情無義的師父,是不是該一劍殺了的好!」

  「你瘋了……你瘋了……」班輸雙唇顫抖,眼神中透著不難以相信的神色。

  「我是瘋了又如何?」

  薛天工持劍振臂一舉,滿臉的倨傲和瘋狂,隨即長劍下壓,抵住班輸的咽喉,「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百彩隕精鐵的提煉方法,你說不說?你若說了,我饒你一條生路,你若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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