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棋逢對手

  唐溪眼瞳一縮，手中的樹枝順勢向前刺去，那人扣成鷹抓的手閃躲不及，竟然被刺個正著。黑影明顯的一頓，唐溪頓時暗暗後悔，若她用的不是樹枝，是真正的長劍，這一下還不將這人的手刺個窟窿？

  一招失手，黑影並沒有繼續，一個旋轉飛身落在了屋檐上。

  「唐家二小姐不但醫術超群，竟然還是個練家子，真是太令人意外了。」冷漠的聲音中滿是戲謔，猶如貓戲老鼠一般。

  正好面對月光，唐溪將那人看了個清清楚楚。即使對方渾身黑衣，就連臉上也罩了個黑色面具，但她一眼就注意到面具背後那雙黑的發亮的眼睛。

  他眼中繁複的情緒並沒有掩飾，驚訝、震驚、喜悅、疑惑……多的讓她都心驚這人怎麼如此複雜。

  心知對方來者不善，唐溪也沒有好臉色，警惕的道：「你是誰？」

  僅憑對方那一手卓絕的輕功，她就知道自己留不住來人，就算剛才她一招刺中對方的手掌，那也是他大意所致。正面相對，她想要再得手，只怕有些困難。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家二小姐為何會武！」面具男子居高臨下，抄手環抱於胸前，夜風吹拂的他一頭青絲漫天飛揚，一身黑袍獵獵翻飛，帶著一股危險而妖異的美感。

  「你什麼意思？」唐溪心頭一凜，眼神冰冷。

  她每晚都會等林氏睡著後在院中練習前世所學的武功，一直沒有出過意外。別說外人，就連一直看她不順眼的大夫人和唐萱也沒有發現她的秘密，為何今晚會有人突然出現？

  這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對她留意上的？還是今晚只是偶然路過？

  這樣的猜測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對方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還出手試探，那就肯定對她有過調查。這人究竟是唐家的對頭，還是她的？方康泰、馬凝雨、蔣陽成，楊氏……一瞬間，唐溪幾乎將所有認識的人想了個遍。

  面具男子帶著命令式的口吻，淡淡朝她看來：「我對你這套功法有些興趣，你開個價，賣給我。」

  「若我不答應，你又怎樣？」唐溪毫不猶豫拒絕。沒想到對方竟然看上了她的月舞煙波，那可是唐門身為掌門才能修習的，豈能出售？

  「不答應？這可不像唐家二小姐的作風哦。」

  面具男子森森笑了起來，眼角彎彎，但語氣中的冷意卻瞬間加深，帶著濃郁的威脅：「你既然開了全盛京最昂貴的一家醫館，今天又敲詐了太僕寺少卿馬夫人十五萬兩銀子，擺明就是為了錢？我肯買你這門武功，難道你不應該乘機獅子大開口嗎？」

  心頭一沉，唐溪沒有想到竟然有人對她如此了解。

  明溪館收費昂貴已是人盡皆知，這不算什麼，但她今天才從楊氏那裡敲了一筆，為何此人知道的如此清楚？

  這麼丟人之事，馬府的下人是不可能傳揚出去的，楊氏和馬凝雨更不可能亂說。能知道此事而又順理成章的，那就是馬府的主人，太僕寺少卿馬和志了。

  「你是馬和志派來……」話還沒有說完，她就瞧見了面具男子眼中閃過的一抹嘲笑，她立即知道自己猜錯了。

  「唐二小姐，我只對你的功法有興趣。」他語氣中沖滿了譏笑和厭惡：「你不是喜歡錢嗎？我出十萬兩銀子買你這門功法，只要你答應，我保證你的秘密不會有第二人知道。」

  「你威脅我……」唐溪聲音冷了下來。

  「威脅你又怎樣？」一縷殺機傳來，男子足尖一點，如夜色下的一抹陰影瞬間飛了過來，一步步朝她逼近：「你難道還敢不答應？」

  勁風一起，那雙如鐵爪般的手已經扣了過來，唐溪看的清清楚楚，如此簡單的動作卻和之前他出手截然不同，快的她根本接不上。才一分神，頸脖已經被對方扼住，頓時一股窒息感傳來。

  「答應，或者是死，你選哪個？」

  森寒的不帶一絲人氣的語調，表示對方並沒有開玩笑。唐溪重活至今，第一次遇到如此危險的場景，她正想使出並沒有練習純熟的一招必殺技，手才微微一抬，突然敏感的察覺了什麼。

  扼在她頸脖的那雙手！

  若真是用生死威脅，為何對方的手並沒有進一步用力，以示他的話並不是開玩笑？雖然他語氣冰冷，渾身還散發著殺氣，但他最具威脅的那隻手，偏偏沒有動！

  他是在嚇唬她？

  心頭才一動，她不由自主的仰頭，近距離之下，對方面具下那雙眼瞳是如此明亮。

  森冷的仿佛萬年寒冰，一閃而過的精光如天上星辰般，讓這雙眸子頓時靈動起來。看不見他的臉，但僅僅是這雙眼，似乎讓她探究到一絲他內心深藏的情緒……

  好一雙情緒複雜的眼神！

  心中思慮萬千，不過是短短一瞬，唐溪沒工夫思索太多，心中那招必殺技已化為威力更小的普通招式，朝他面門上攻去。

  「你不是我的對手。」才伸出去的手已經被面具男子扣住，唐溪又手忙腳亂的攻出另一手，像是不顧一切反抗，充滿了生疏。

  果然，兩隻手都被對方死死扣住，但扼住她咽喉的手卻鬆開了。

  面具男子滿眼嘲弄的看著他：「如此絕世的一門功法，竟然被你練的這般水平，真是暴遣天物。之前看你收拾對頭，似乎還有點手段，沒想到一遇到高手，竟是如此不堪章法……」

  很想嘲笑他自稱高手的傲然語氣，更想給這面具男子一點厲害嘗嘗，奈何唐溪習練月舞煙波才半年，除非出其不意，只怕根本難以傷到這人。

  她顯得有些無奈，眼神更流露出一抹無助和難以察覺的驚慌，冷冷道：「放開我！」

  冷笑一聲，面具男子突然鬆手，掙扎中的唐溪有些站立不穩，卻強自鎮定的看著對方，頗為不服氣的樣子。

  若是對一般人，她自然會裝出柔弱驚恐的樣子，以消除對方的戒心。但這人，早已經將她的行事和性格摸得清清楚楚，若是裝的太假，對方定然會猜到她在故意示弱。

  遭逢生死之變還敢出手，恰到好處的不敵，之後才流露出無奈和驚慌，實在是完美的詮釋了她一個十五歲少女最『正確』的狀態。

  「最後一次，答不答應！」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面具男子半眯著眼睛，一絲鋒芒之光一閃而逝。

  「賣給你，也不是不行……」唐溪忍不住退了一步，像是被對方逼到了極致，滿臉都是不甘心，咬牙道：「不過我告訴你，就算你買了也不一定能夠練成。」

  似乎被她的話引出了點興趣，面具男子微微一怔：「為什麼？」

  唐溪冷笑一聲，清嘲道：「這本功法叫『月舞煙波『，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練的，很講究個人的悟性和體質。」

  「月舞煙波……」咀嚼這個充滿詩情畫意的名字，面具男子似乎失神了片刻，隨即冷冷的道：「練不練的成與你無關，你只需要給我就行了。」

  「這本功法雖然是我偶然得到的，但想要十萬就賣給你，卻是不可能。」

  唐溪臉色沉沉，語氣卻毫不退讓：「五十萬！」

  面具男被她喊出的價錢聽的一愣，不怒反笑道：「好啊，唐二小姐真是嗜錢如命，到如今這個地步，居然還敢喊出五十萬的天價來！」

  他一步步朝唐溪走去，步伐沉穩而緩慢，卻帶著一股逼人的氣勢。黑色的夜行衣也被他釋放的殺氣吹拂的獵獵作響，如同一朵急速綻放的墨色之花。

  一副被他的舉動震住的樣子，唐溪忍不住又退了一步，臉上多了一抹惶恐的表情，急道：「三十萬，不能再少了！」

  面具男子低沉的笑了起來，殺機一掃而空：「我還真以為唐二小姐要錢不要命呢！好，三十萬兩，成交！」

  他話音一落，唐溪已經伸手：「好，三十萬兩，我只收寶泰錢莊的銀票！」

  「你難道以為我會帶三十萬兩銀票在身上？」面具男子毫不掩飾的嘲諷和輕視，之前還隱約對她帶有的欣賞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明天這個時候，一手交貨一手交……」話未說完，他眼瞳一縮，原本站在他面前不到三步之遙的唐溪，竟然手握一隻銀簪，朝他刺來。

  在他眼中，那個強自鎮定，手法已經雜亂無章的少女，此刻竟然爆發出驚人的氣勢。她手中的銀簪更是勾勒出一道詭異的弧度，封死了他能出手的所有方位。

  這一刻，他竟然生出一種無法躲避的無力感。不管他如何招架，對方這隻銀簪絕對對刺中他，除非他在一開始就察覺並遠退！

  寒芒一閃，他陡然後退，終究是晚了。

  肩頭一痛，不用說也見血了。他身形飄忽，瞬間已經飛起遠退，重新站立於屋檐上。卻不料因為倉促，身形有些不穩，導致幾塊瓦片掉落下來，打破了夜色的寧靜。

  「什麼人？」苼蘭的聲音響起，立即就是窸窸窣窣的起床聲響。

  似乎連林氏也被驚動了，問了一句「外面什麼人」，隨即屋中亮起了光。

  隨時都可能有人出來，再看那少女立在院中，一副狡黠而惋惜的樣子，捏著銀簪冷冷的看著他，面具男子竟然生出一種意猶未盡、棋逢對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