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以死明志

  「在翠竹苑。」兩個侍衛低聲回答，心中對姜夢影這位側妃還有一些淡淡的感激。一開始因為姜夢影出身不好，他們還背地裡說過姜夢影配不上齊王，現在想想真是羞愧至極。

  莫凌風聞言，闊步往翠竹苑走去，兩個侍衛自然緊隨其後。

  翠竹苑的院子正中央，蓋著一塊刺眼的白布，底下是何種景象，可想而知。可是當莫凌風掀開那塊白布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

  那人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多處浮腫，看起來已經沒了人樣，嘴唇發紫，雙目下面更有一個漆黑如墨的黑眼圈。

  這很明顯是中毒而死！

  後面兩個侍衛跟過來，再一次看見首領的樣子，忍不住眼含熱淚，「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請齊王為屬下等做主！」

  再一次的請求，雖然他們都知道現在齊王妃正得盛寵，但是齊王一向是個剛正不阿的人，斷然不會因為個人私情而有失公允，他們期待著莫凌風的回答，莫凌風卻只是沉默。

  自然，齊王妃無論多麼罪大惡極也是個王妃，怎麼可能真的給他們的首領償命？兩個侍衛都覺得希望漸漸渺茫起來，禁不住悲從中來。

  正在這時，外面一個佝僂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匆匆給莫凌風行了個禮。

  「王爺。」

  莫凌風應了一聲，讓出身後的位置。

  兩個侍衛抬頭一看，突然雙目圓睜，這是……當朝最負盛名的仵作——邢春華！

  沒想到王爺居然要當場驗屍！在這裡，他的王府，側妃所居住的翠竹苑！兩個侍衛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仵作上前檢查。

  邢春華身上帶了一套工具，專門用來剝皮拆骨，開膛破肚，也就是說，他們的首領不光命喪於此，甚至很有可能連個全屍都留不住。

  兩個侍衛都覺得無比悲愴，但齊王這麼做必定有齊王的道理，他們不敢質疑。

  然而正在邢春華要動手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姜夢影看著院子裡的人，臉上皆是震驚。

  「凌風，你怎麼……」

  莫凌風看著姜夢影，滿眼失望。

  丁蔚藍的手段他不是沒看過。想當初父皇派兵圍剿唯惡的時候，丁蔚藍親手拎著唯惡殺手的人頭出來，後來他曾經親眼見過，那殺手的屍身上，甚至連一個傷口都沒有。後來丁蔚藍更是當著他的面使用離魂玉，最大程度不過是讓人暈倒，不會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也許丁蔚藍會隱藏實力，但是他親眼見過的證據不會出錯，眼前這個侍衛首領，必定不是因為丁蔚藍的離魂玉而死。但是他口說無憑，因此回來的路上，特意去請了這位仵作，只要有證據，就能證明丁蔚藍的清白，接下來的一切才可以順利進行，丁蔚藍才有可能回到王府，回到他的身邊。

  「夢影，你過來。」他的語氣有些陌生。

  姜夢影聽出事情不對，臉色沉了沉，慢慢走過來，在莫凌風面前站定。

  他這般突然回來，還帶了一個仵作，可謂是有備而來，姜夢影不知道他在皇宮中都聽說了什麼，不過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懷疑到她的頭上——人是那群侍衛自己抬進來的，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碰過他一下，眼前的侍衛都可以作證。

  因此面對莫凌風這般冷漠的眼神，姜夢影也沒有絲毫慌張。

  「凌風，王妃的事情，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

  「那……」姜夢影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已經徹底沒有氣息的人，想要問一下莫凌風準備怎麼處置。但她和丁蔚藍關係微妙，就這般問出來，難免有些尷尬，於是她只說了個開頭。好在莫凌風也能明白，他將頭轉向仵作，淡淡開口，「一切用證據說話，本王不會偏袒任何人。但是蒙屈受冤的，本王也會為她討回公道。」

  話說到這裡已經十分明朗，莫凌風覺得丁蔚藍是冤枉的，所以才會來這麼一出，不惜在他的王府上當場驗屍。

  兩個侍衛也是一頓，聽王爺的意思，似乎要證明王妃的清白，可是有什麼好證明的，他們親眼看見王妃動的手。那可是離魂玉！有關於離魂玉的傳說數不勝數，傳說能夠操控這塊玉的人，殺人於無形，甚至可以破開時空，穿越過去未來。而王妃又曾經親手用這塊玉殺掉了唯惡的殺手。

  種種跡象都表明王妃才是最有嫌疑的人，還有什麼好調查的？

  然而，他們也不敢懷疑王爺會因為護短王妃而這般大張旗鼓，並不是因為懷疑王爺對王妃的感情，而是王爺的品行，註定了他不會這般。

  因此兩個侍衛也並沒有怨言，任由邢春華上前檢查，把一根又長又粗的銀針插入他們首領的口中。

  銀針？兩個侍衛對視了一眼，這東西是檢查毒物用的，難不成王爺懷疑首領是中毒而死？

  果不其然，等到銀針抽出來，從中間到底端，已經全部發黑。

  兩個侍衛一愣，正要說話，莫凌風突然開口發問，「你們兩個將他抬進來之後，都做了什麼？」

  兩個侍衛回憶了一下，其中一個道，「側妃憐憫我們，讓我們將首領抬到屋子裡，但畢竟男女有別，我們只將首領放在了院子中，又給他餵了一些水，側妃說讓我們去找大夫，誰想到大夫還沒找到，首領就……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兩個侍衛低著頭，不忍直視面前的景象。

  莫凌風直接回頭問姜夢影，「那個水碗呢？」

  姜夢影一怔，眼中便含了淚，「凌風，難不成你懷疑我？」

  「這種事你做得還少嗎？」莫凌風語氣毫不客氣，把姜夢影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是啊，正因為她常常戕害人命，所以遇到這種事，第一個值得懷疑的人，就是她。

  丁蔚藍，阿良，那個大夫……她害的人確實不少，只不過她仍舊接受不了，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他會這般毫不掩飾地懷疑她。

  姜夢影身子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似乎遭受了極大的打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個侍衛都有些措手不及，明明事情應該是王妃做的，怎麼現在反倒懷疑到了側妃的頭上？

  從前王爺對側妃是何等的偏愛，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懷疑，因此兩個侍衛心境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回想起來，確實，側妃提出給首領送水的時候，特意挑了他們其中之一，並沒有用翠竹苑中的下人，難不成是為了方便現在擺脫嫌疑？

  人的觀念一旦發生了改變，所看到的東西必定也與之前大不相同。這時候，滿心的感激都被濃濃的懷疑所取代。

  邢春華只是檢驗了一下毒性，就靜靜地在一旁站著，安靜得幾乎能讓人忽略他。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深宅大院多骯髒事，栽贓嫁禍已經算是極其常見的了。

  任憑姜夢影如何崩潰，如何不敢相信也都無濟於事，最終她還是不得不帶著莫凌風去到小廚房。

  不過她一向精明，那隻碗在用過之後就已經被處理掉了，一隻碗而已，就算她找一隻一模一樣的來，也沒人能認出來。

  結果自然是什麼問題都沒能查出來，姜夢影在旁邊沉默不語，沒有任何解釋。

  莫凌風眸光一閃，突然想起來什麼，轉身往外走去。

  廊檐下，一塊鬆軟的土壤引起了莫凌風的注意，莫凌風闊步走過去，順手從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將土挖開，沒挖多深，就挖到了一堆碎瓷片。

  隨後趕到的姜夢影覺得眼前一黑。

  「邢師傅，請您檢查。」莫凌風連個眼神都沒給姜夢影，只是衝著邢春華下了命令。

  等到邢春華找出一副手套，開始細細地檢查的時候，姜夢影終於忍不住，上前道，「凌風，你就這般急切地想證明這件事是我做的？」

  莫凌風看了她一眼，「事情真相大白，倘若不是你，就是丁蔚藍，到時候你便也可以稱心如意。」一句話，將姜夢影堵得無言以對。

  他這話說得沒錯，可是他今天做的一切，都在為證明丁蔚藍的清白尋找證據，也正是他要找的證據，將會給自己安上一個謀害皇家侍衛軍的罪名。換言之，莫凌風這是打算用姜夢影來換丁蔚藍。

  想明白了這一點，姜夢影頓時覺得渾身冰冷，好似渾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間被抽乾。

  邢春華已經開始把碎瓷片撿起來，細細地檢查。姜夢影卻不知為何，突然瘋了一般地衝上去，一下把邢春華撞開。

  她目光泛紅，盯著莫凌風，盯著這個曾經對她海誓山盟，如今卻不留一點情面，想要置她於死地的男人。

  邢春華被撞得踉蹌了兩下，一個沒站穩摔在地上，只好自己默默地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身子顯得更加佝僂了。

  似乎結果不用他說已經顯而易見，如果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怎麼會這麼著急地護著這一堆證據不放呢？

  邢春華退到了後面，沒有再說話。

  兩個侍衛在莫凌風身後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咬咬牙，道，「王爺，請王爺為屬下等做主！」這已經是他們不知道第幾次說這種話了，這次並不只是說給莫凌風聽，也說給姜夢影這個側妃聽。

  沒想到啊側妃，屬下等那般信任您，您居然……

  興許如果當初沒有聽信側妃的話，將首領抬進翠竹苑，他還能有救……思及此處，他們又感到深深的自責，某種程度上，是他們，害了首領！人死不能復生，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為首領討回公道，使害死首領的兇手能夠被捉拿歸案，哪怕……哪怕用他們自己的性命來抵也在所不辭！

  「王爺，首領死得冤枉，如果王爺想要偏袒側妃，屬下願意以死明志！」

  「沒錯，以死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