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可有可無的皇子

  他雖這樣說，卻並沒有將書拿回來的意思，他抬起眼皮，笑容中有些自嘲，「不過讀再多書也沒什麼用就是了。」

  迷迷糊糊這幾日，過往的記憶似乎都漸漸甦醒，遙遠得有些不真實的場面如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一遍又一遍地出現。

  那時他與三哥尚且都還年幼，母妃總是坐在寢宮的庭院中，手中拿著《百家姓》或者《千字文》，不厭其煩地給三哥一字一句地講解。

  幾歲的孩子，尚且心性不定，即便是三哥，也做不到時時刻刻聚精會神。偶爾一分神，母妃就會用溫柔但不失嚴格的語氣提點告誡，時常越過了分寸，三哥也會掉兩滴眼淚。

  尚未長開的糯米糰子，用帶著些嬰兒肥的小手緊緊地抓著衣角，咬著唇的樣子著實讓人心疼。而後母妃便會丟開書本，將三哥抱在懷裡，柔聲細語地哄著。

  他那時在幹什麼呢……

  記憶不禁有些模糊。

  對了！他早在三哥被教養的嬤嬤叫去母妃身邊的時候，就一個人偷偷地溜出去玩了。

  宮中守衛森嚴，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眼線眾多，卻沒一個人發現他，他當時還以為自己行動隱秘，沾沾自喜的同時，還曾經同情過身不由己的三哥。

  後來他才明白，並非旁人眼拙，只不過他們並未得到吩咐，隨他去哪，做什麼，都與母妃無關，因此下人們也並不放在心上。

  回味過來時，三哥已經有了些老成持重的樣子，與父皇頗有幾分相似。他有些同情三哥，卻也有些羨慕，及至後來，不知為何，這些同情和羨慕卻都演變成了一種嫉妒，一種恨意。

  當初因為逃過母妃的視線而沾沾自喜的他，多麼可笑……

  後來他也曾用功讀書，可是母妃的目光始終不肯停留在自己身上，於是他放浪形骸，進到國庫里偷盜父皇的寶物，偷溜進後宮去探望那些幾乎不露面的弟弟妹妹，翻牆出皇宮，混在平民百姓當中，一起聽說書先生的奇聞軼事。

  換做是三哥做這些事情，母妃必定頭疼不已，可是他屢屢嘗試，也絲毫驚不起一點波瀾。

  也許，他對於母妃來說，是可有可無的。

  他不如三哥會隱藏情緒，即便大悲大喜，表面上看上去也是波瀾不驚，可是這次，他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只像是在發呆。

  莫凌風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只是隱隱約約覺得事情有些嚴重。

  「你想讀書，那便讀吧，只是要注意不要太過勞累。」莫凌風叮囑道，說完，又突然想起來剛剛送丁蔚藍出門的事情，便補充了一句，「丁蔚藍已經出宮，你若是還想見她的話，拖著這樣一副病殃殃的身體，可是出不了宮門的。」

  莫凌雲深深地點了兩下頭，算作回應，「三哥……三嫂懷孕的事情，是真的嘛？」

  「你說呢？」莫凌風眉毛一挑，覺得他問這話有些離譜，「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莫凌風並不覺得莫凌雲會把他的計劃泄露出去，便把丁蔚藍如何出主意，如何謀劃，甚至把國師的事情都盡數說了一遍。

  莫凌雲聽著，有些懨懨的目光中浮現出了些許驚訝，一來沒想到三哥會陪著三嫂在皇宮中胡鬧，二來沒想到國師居然會主動去見他們，甚至還主動出手相助。

  國師此人神秘至極，他曾經暗訪過國師的住處，沒見到人不說，還被國師設下的奇門遁甲困了許久。比起父皇來，他還是覺得國師更加可怕一些。

  可是聽見三哥的描述，這個國師好像還挺隨和的。

  他抿了抿唇，壓下心底的驚訝，「那三哥你呢，什麼時候回王府？」

  莫凌風沒有回答，只是注視著他，似乎要從他波瀾不驚的神態上，看出一些隱藏的東西來。

  莫凌雲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三哥有話直說，你我之間，不必賣關子。」

  莫凌風微微嘆了口氣，道，「老七，雖說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三哥多少有些虧欠你的。」

  虧欠的，是母妃的那份偏愛。

  只不過他倆這般年紀，把這點事情拿到明面上來說，實在有些難以啟齒，他能說的，也只有虧欠二字。

  話音一落，莫凌雲猛然抬頭，就撞見莫凌風一臉愧疚的神色。

  他又把頭低了下去，「三哥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莫凌風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離開了。

  他原本帶著滿腹說教來的，此刻卻一句都沒有說出口。

  出門時，白杭正在外面等候……準確地說是偷聽，剛剛王爺的眼神實在是有些可怕，他膽子小，因此過來探聽一下，王爺有沒有秋後算帳的意思，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

  正要鬆一口氣，就見王爺推門出來，白杭嚇了一跳，忙端正地立在原地，假裝是在看守。

  可是若是看守的話，這個位置也確實有些可疑。

  正尷尬之時，莫凌風已經率先開口，「七皇子心情不好，你出宮一趟，帶些東西回來。」

  「是！」

  另一邊，丁蔚藍出了皇宮，便掀開帘子，時刻注意街上的動向，以便打探一下有沒有關於齊王府濫殺無辜的傳聞，來到鬧市的時候，她還特意讓車夫停了一下，假作買東西的樣子，和攤販交談了幾句，結果倒是沒聽見什麼濫殺無辜的傳聞，反倒是青樓里出了和齊王妃平分秋色的姑娘這件事，似乎已經人盡皆知了。

  也不知道這傳聞到底是怎麼開的頭，反正傳到最後，已經十分離譜，甚至還有人說那青樓里的姑娘是齊王妃的選房表親，或者乾脆就是齊王妃閒得無聊進青樓玩玩，尋求一下刺激，又不好明說，才找了這麼個解釋。

  丁蔚藍聽得眼皮直跳，胃裡還有點抽筋，不過既然只傳了這些，說明青瑛還是安全的，她得儘快回王府。

  聽雨軒，一眾姑娘們或憑或立，都在院子裡百無聊賴。也不知道這群人把自己叫到這裡到底是做什麼的，只單挑出去了幾個人，就把她們晾在，要不是她們害怕那些拿劍的，必定要好好問問。

  旁邊的侍衛們也有些煎熬，仔細看看，好像還有自己偷偷去青樓的時候找過的姑娘，要是被發現就尷尬了，老情人見面，氣氛一下子就詭異了。怎麼才能不被發現呢，還是裝得兇狠一點。

  姑娘們的內心：想回青樓可是這群人好兇。

  某些侍衛的內心：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正在雙方尷尬對峙的時候，青瑛終於從房間裡面出來，只是身後沒跟著叫進去的那幾個姑娘。

  她抬眼掃視了一下剩下的人，目光中帶著些並不友好的打量。

  被打量的眾姑娘們不自在地往後縮了縮，她們應該……沒犯什麼事吧？既沒有勾引他們家王爺，也沒有被他們家王爺勾引。

  不過出來的時候總是聽見大街上說什麼「青樓」，「齊王妃」之類的話題，難不成！這姑娘懷疑她們勾引了齊王妃！

  這邊姑娘們心中千迴百轉，腦洞大開，青瑛也終於清點好了人數，也大概記得了每個人的樣子，便道，「這次請各位姑娘過來並不為別的，只因為你們的王媽媽目無法紀，擅自將樓里的姑娘扮成了王妃的樣子，如此褻瀆，簡直是荒唐至極！」

  話音一落，姑娘們都面面相覷，還有這種事？王媽媽……膽夠肥！

  真是的，如果早有這種魄力她們的青樓早就發揚光大了，還至於開了這許多年也只是在皇城中勉強立足嘛，哎呀，有這樣的好事怎麼她們沒趕上呢？

  哎，不對……剛剛被叫進去的……不會都是和這件事有關的吧？她們沒出來，也就是說……被關押了！

  她們一時間又慶幸起來，還好，還好沒接這份破差事，還好和王妃長得不像。

  那她們跟這件事沒關係，應該可以平安無事地回去的吧？

  姑娘們眼前一亮，開始期待青瑛接下來的話。

  果不其然，青瑛鬆了口，「我們已經調查過，此事與你們無關，你們這就可以回青樓，只是不許聲張此事，否則後果你們承擔不起。」

  一群人猛點頭，只要能活命，這點小事算什麼？

  原來她們只是無辜的被牽連者，罪魁禍首是王媽媽，回去的時候可得好好跟王媽媽撒撒嬌，要些好東西回來。

  侍衛們也鬆了口氣，終於要走了。

  然而，正當姑娘們慶幸不已，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門口處卻突然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

  「等一下，她們不能走。」

  「小姐！」聽見熟悉的聲音，青瑛條件反射地轉過頭，果然門口站著的正是丁蔚藍，只是頭髮有些凌亂，看起來好像是剛剛跑過的樣子。

  丁蔚藍抹了一把汗，還好，還來得及，如果真的放她們走了，等她們回去看見青樓的樣子，就來不及了。

  「青瑛，暫且把她們都留下，從長計……噗！」

  「小姐您終於回來啦！」青瑛炮彈一般沖了過來，差點把丁蔚藍撞散架。

  丁蔚藍勉強穩住了腳步，拍了拍青瑛的後背，「行了，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不過出了些事情，這些姑娘，暫且還不能放回去。」

  什麼？在旁邊聽見這個消息的姑娘們都叫苦不迭，剛剛還同意放人的，怎麼突然就……

  「讓她們先在王府住下。」丁蔚藍吩咐道。

  「是，小姐！」青瑛也不問緣由，只要是小姐說的，都是對的！她轉頭看著那些人，已經從部分人臉上看出了「苦大仇深」四個字。

  「把她們都帶下去。」

  侍衛們也是一愣，怎麼還不走了？且不說這些姑娘再待一會會不會認出來他們某些人，就這麼多人在聽雨軒，住哪？怎麼安排啊？總不能住在院子裡吧……

  有個別人提出了這個問題，丁蔚藍直接一揮手，「聽雨軒里的客房還有幾間，讓她們擠一擠。」

  客……客房？不是牢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