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親自探訪

  一樓的歌舞比平常又多出一半的姑娘，個個穿著輕薄透亮的衣衫，在台上遊走，蓮步輕移，婉若游龍。舉手投足之間，春光乍現；一顰一笑當中，眼波流轉，勾得看客們心神激盪，只顧喝酒歡呼，並沒有注意到，二樓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影子，正靜靜地注視著下面。

  莫懷寧眼神在下面大致掃了一圈，並沒有看見任何姑娘和丁蔚藍有什麼相似。

  當然看不見！

  老鴇到底是做生意的老手，再沒有頭腦，也不至於把這種罪大惡極的事情擺到明面上來。樓下的歌舞只是為了吸引更多的人過來，至於是否需要那樣的姑娘，還得先看看他們嘴上有沒有把門的。

  不過今天來了這麼多人，也著實出乎意料。樓下已經坐滿，就連二樓的雅間也幾乎都被人預定了，還有好幾個是在朝當官的，那出手闊綽的架勢，簡直就像是特意來給她送銀子的。

  王媽媽卻高興不起來，她這樓里的姑娘再多，歌舞再熱鬧，到底也都是被外面的人稱作「庸脂俗粉」。她這青樓小得很，平常還是皇城中的百姓來得多一些，就算有歌舞，也入不了那些當官的老爺的眼，他們到底是為什麼來的？是不是聽見了什麼風聲？

  王媽媽眼珠一轉，抬手招呼過來幾個姑娘，低聲在她們身邊說了一些什麼，那些姑娘便都退了下去，各自去了幾個雅間。

  王媽媽也沒閒著，低頭看了一下一樓黑壓壓的一群人，在心裡打了個算盤，想著那些新調教的姑娘要不要壓一段時間再出來接客。

  正想著，突然聽見身後一陣笑聲，隨後有一個聲音響起，「王媽媽。」

  王媽媽立馬換上一副笑容，轉過身去，只見是三個富家公子，王媽媽便故作驚喜地「哎呀」了一聲，「這不是季公子嘛，真是百年難得一見了！季公子娶了親，就把這裡的姑娘都忘光了，見天的有人到我這裡哭，說想要見您呢，可把我煩死了！」

  姓季的公子一聽，便喜笑顏開，「難得這裡的姑娘惦記著我，不過我今天啊，可不是來見她們的。」

  王媽媽一聽心裡就有了底，卻還是明知故問，「季公子這意思是……」

  季公子便同兩個好友，把王媽媽請到一個人少的地方，見四下無人，才低聲問，「王媽媽，聽說你這裡出了幾個姑娘，貌美如花，賽過那王爺的妃子呢！」

  王媽媽神秘地笑了笑，「公子你說得什麼話，我這裡的姑娘怎麼能和王妃相提並論？這要是傳出去了，估計旁人都以為我們對王妃不敬，要抓起來殺頭的！」王媽媽說著，用手在自己脖子前面比劃了兩下。

  季公子當即會意，「我明白，王媽媽，我的人品你還不知道嗎？我嘴巴最嚴實了，別人不問我不說，別人問了……嘿嘿，我也不知道。」

  事實上這幾個人都是熟客，不用多說他們也知道什麼事該說，什麼事不該說。

  王媽媽把玩著手裡的帕子，笑道，「不是我王媽媽不信任幾位公子，實在是我這是小本生意，可經不起折騰。本來也是想給幾位公子來點新鮮的，現在看來，恐怕……」

  這話一出，幾個人當即就愣了一下，「恐怕什麼？」

  王媽媽收了笑容，四下打量了一下，表情十分警惕，不禁讓在場的人都緊張了起來。

  「王媽媽，到底怎麼了？」

  王媽媽嘆了口氣，「不瞞幾位公子，我這幾個姑娘啊，才剛剛調教出來，可還沒出來見過人呢，更沒往外面放過消息，幾位公子，是從哪知道的呀？」

  不是樓里放出去的消息，外面的人卻知道了，要不然就是有內鬼，要不然就是他們被人算計了。

  幾個人也都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姓季的公子便道，「我也是在大街上隨便聽來的，也沒聽太清楚，只說樓里新來了幾個姑娘，我們幾個想嘗嘗鮮，就過來了。」

  兩個好友都點頭，確實這季公子當時就是這麼說的。

  王媽媽一聽有些犯嘀咕，這傳也沒傳利索，她這裡並不是新來的姑娘，難不成是被路過的客人無意間聽去了？

  她不相信陸大夫會往外說，他藏著掖著還來不及呢，自己說話也很注意，沒說什麼不該聽的。

  想到這裡，王媽媽便放心了一些，打算一會再多問幾個人。

  這時候季公子有些不高興了，「王媽媽，不管怎麼說，我們幾個可都是衝著這些姑娘來的，你不會讓我們白跑一趟吧？」

  王媽媽回過神來，便陪笑道，「哪能呢？幾位公子可是老相識了，就算今兒個幾個姑娘不出來接客，也不能虧待了幾位公子呀！來，公子幾個先雅間休息，我親自來安排。」

  得到了保證，三個人才心滿意足，跟著王媽媽去了一個還空著的雅間。

  幾個人自以為剛剛的談話隱秘沒人知道，卻不知房樑上一個人已經將這話聽得真真切切。見幾個人去了雅間，他便身子一輕，如落葉一般輕盈落地，開始在二樓迴廊中慢慢踱步，耳間微微一動，路過房間裡的談話聲便盡入他耳中。

  一樓正歌舞昇平，忽然不知道從哪刮來一陣風，

  吹得門窗叮噹作響，酒壺傾翻，桌椅搖晃，正在翩翩起舞的姑娘們裙擺都被掀了起來，惹得看客們一陣驚呼。二樓的幾個雅間也沒能倖免，有好幾個官員正抱著美人喝在興頭上，突然房門大敞，他們一時間又驚又氣。

  王媽媽剛把幾個人安排好，忽然出了這種事，被幾個官員劈頭蓋臉一頓臭罵，還有一個因為她去得遲了些，差點讓隨行的家丁把青樓拆了。

  王媽媽又是道歉又是賠罪，免了好幾桌酒菜，才終於平息了幾位大爺的怒氣，她抹了一把汗，在心裡暗暗地罵了這陣風的八輩祖宗，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有貴客的時候來，得了，今天晚上是賺不到什麼錢了，還賠進去好幾桌飯菜。

  王媽媽在這邊罵天罵地，房間裡的三位公子可是享受得緊。他們剛剛進了房間點了菜，飯菜還沒開始上，因此他們只是看見門被吹開了一下，並沒有多想，仍舊興奮地討論著，一會的姑娘會是怎樣的姿色。

  不多時，有幾個姑娘過來傳菜，雖然穿著各異，但高矮肥瘦都差不多，且個個用輕紗遮面，上過菜之後，也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就站在幾個人身後侍立。

  幾個人當即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於是開始推杯換盞，互相推讓。酒過三巡，幾個姑娘都已經落到了他們懷裡，臉上的輕紗也被揭開，露出輕紗下面一張妝容精緻的臉。

  幾個人醉了酒，看這些姑娘的面龐也不甚清晰，於是更添了幾分朦朦朧朧的美感，遂感嘆，「果然是個尤物！」然後就湊上去親吻。

  不多時，房間裡已經是一片靡靡之音。

  房樑上，莫懷寧將這幾個姑娘的長相都看在了眼裡，初次聽見這種荒唐消息時的怒氣已經完全消散。雖然長相確實有那麼一兩分相似，不過也是虧了臉上的妝容，至於行為舉止，也因為硬要模仿別人而顯得扭捏。

  比起這個，他更在意夜鷹一開始說的，是誰在背後促成的這件事。按理說怡紅院這種級別的青樓，怎麼能知道王妃的真容？就算丁蔚藍不同於一般的王妃，時常去外面街頭巷尾閒逛，也不至於來這種地方。

  想到這裡，莫懷寧慢慢抬起手，隔空在臉上抹了一把，內力流轉，他的面容也隨之改變，收斂了稜角，五官變得平平無奇，甚至臉上還出現了一些皺紋。

  王媽媽失了興致，卻還是不得不打聽一下，看看別的客人都聽到了什麼風聲。問了幾個人，說什麼的都有，但很少有能準確說出來的。於是她開始猜測是不是自己樓里的人說漏了什麼，雖然一開始就給姑娘們封了口，但她們攀比心重，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也未可知。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倒是不必擔心了，她樓里的姑娘們都知道輕重，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她也累得夠嗆，問得差不多了，就準備去二樓休息一下，一轉身，卻突然看見身後一個陌生男人，長得還算英俊，但冷著一張臉，渾身好像都散發著寒氣。

  王媽媽嚇了一跳，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乍一看，好像地獄裡出來的惡鬼似的，讓人膽戰心驚。

  她心裡害怕，卻還是強撐著露出一個笑容，「這位客官面生，快裡面請。」

  莫懷寧變了聲音，用粗糙得類似青羽的聲線開口，「跟我來。」

  這一張口，王媽媽更是嚇得一激靈，別說相貌了，連聲音都像是鬼魅一般，這人到底是哪裡的？她王媽媽也算是見多識廣了，按理說不應該連這種場面都鎮不住，可是那男人……實在是太過嚇人，她都覺得身邊有些發冷了。

  她並不想跟著過去，但看對方那一身腱子肉，恐怕是個練家子，於是王媽媽咬咬牙，便跟過去了，說不定還是一筆大生意呢，她可不能因為對方長得嚇人就這麼錯過了。

  王媽媽隨著他來到門口處，外面熙熙攘攘的是夜市的商販，卻沒有裡面這般熱鬧，說話也方便許多。

  王媽媽又陪了笑容，問，「這位客官，您是來找姑娘的，還是來吃飯喝酒的？」

  莫懷寧冷著一張臉，裡面都是撲鼻的脂粉味，來到外面，才緩和了一些，也不知道他手下那群侍衛，到底為何喜歡來這種地方。

  王媽媽問完話，不見莫懷寧回答，只覺得周圍越來越冷，於是王媽媽有些犯怵了，這人的生意他不做了，快讓這尊瘟神趕緊走吧，她都要凍死了。

  她心裡掙扎著，臉上還不得不陪笑，就在她臉都快笑僵了的時候，面前的人終於有所動作。

  一個皮質牌子舉到了她的面前，王媽媽一看，嚇得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