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活著不好嗎

  夜鷹抖了一抖，緊接著就聽見莫懷寧笑意濃重的聲音。

  「公主行事果決，說到做到，還真是巾幗不讓鬚眉。」

  反話，絕對是反話！夜鷹弱弱地抬起眼皮看了莫懷寧一眼，迅速又低了下去。王爺臉上那笑，就好像山裡的豹子捕了獵物，吃之前還要裝模作樣地舔舐一番，給獵物一種它很安全，甚至還受到喜愛的錯覺。

  獨孤玉瑤並不傻，她知道莫懷寧並不是真心誇獎，她收了那封剛剛傳過來的信，挑了挑眉，「懷寧，和本公主一起有什麼不好？大涼國眾多皇子公主當中，父皇最重視的就是本公主，放眼整個大涼國，想要求娶本公主的人數不勝數，本公主能夠屈尊降貴地追到水月國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莫懷寧覺得可笑，這公主只當天下萬事萬物都歸她所有，受她支配，她想要的都要收入囊中，被她看中還要當做是一種殊榮？

  他從心底覺得噁心。

  「公主……」莫懷寧的聲音意味深長，他看著獨孤玉瑤，眸中的笑意帶了點嘲諷和威脅，「本王初到大涼國之時，公主不過總角之年。那時候公主天真無知，所作所為，本王只當是小孩子的遊戲，公主說要與本王成親，本王也並未放在心上，誰知道公主竟然是認真的。」

  獨孤玉瑤聽見這話，心中十分不悅，什麼叫小孩子的遊戲，她已經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就算當年是玩笑，現在呢？

  「本公主是認真的！」獨孤玉瑤再次強調，「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本公主都是認真的，我獨孤玉瑤，此生非你莫懷寧不嫁，除了你，要本公主嫁給任何人，那都是對本公主的一種侮辱，本公主寧願懸樑自盡！」

  如此堅定的宣誓，足以說明獨孤玉瑤的決心，她又是敢作敢為，言出必行的人，莫懷寧相信，如果她口中嫁給其他人的事情真的發生了，她也真有可能一時衝動，一段白綾結果了她自己。

  以獨孤玉瑤這樣出挑的容貌，尊貴的身份，能夠對一個人一心一意，可以說無論落到誰的頭上，都必定會讓那個人以為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然而莫懷寧卻愈發覺得壓抑，壓抑到有些窒息，她這般言論，和以死相逼沒什麼區別。

  縱然他已經脫離大涼國，與大涼國有關的人事還是會窮追不捨，噩夢一般日夜纏繞著他，獨孤玉瑤就是其中之最。

  莫懷寧笑得有些陰冷，「公主都已經說服了大涼國的國君，恐怕也沒有本王可以選擇的餘地了。只不過本王背井離鄉多年，身邊除了夜鷹再無旁人，更別提女人。心中所想，也只是將那些阻攔本王的礙眼之人，一一抹殺。像本王這種做夢都在算計著讓旁人去死的人，不可能是什麼良善之輩，更不可能是個好夫君。」

  「你是本公主選的，是好是壞，都由本公主一人承擔，絕無怨言！」獨孤玉瑤只當莫懷寧是在恐嚇她，讓她知難而退，她堂堂大涼國的公主，怎麼會因為區區這兩句話就動搖了呢？

  「本公主不管你是不是窮凶極惡之徒，也不管你殺了多少人，本公主看中你了，你的一切，本公主全盤接納。只要你我成親，你的仇人自然也是本公主的仇人，你想殺誰，本公主替你解決了就是。」

  「是嗎……」莫懷寧打量了一下獨孤玉瑤，不懷好意地道，「若是本王說那個人是公主，公主也會為了本王，自我了斷麼？」

  獨孤玉瑤一愣。

  「此話當真？」

  「自然。」

  莫懷寧並未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妥，他多少次表示自己對獨孤玉瑤沒有男女之情，甚至有些厭惡，可是獨孤玉瑤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他的話。他如今把話說得清楚明白，倘若獨孤玉瑤再進一步，那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算獨孤玉瑤真的喪命，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匯，獨孤玉瑤驚詫過後有些憤怒，她知道他不會給什麼好臉色，沒想到他居然直接讓自己去死！哼，當她獨孤玉瑤是吃素的！

  夜鷹退在一邊，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弱弱地揉了揉還在發蒙的腦袋，這兩個人是誰都不給誰面子，一個鐵了心要強嫁，另一個連讓對方去死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可千萬別當場打起來，獨孤玉瑤現在還是客人，若是真的明著打起來，他們必定會遭受皇上和大涼國的兩面夾擊。

  這邊夜鷹還沉浸在緊張的氣氛當中，獨孤玉瑤突然一笑，十分痛快地答應了一聲，「好啊！」

  好……好？好什麼？

  獨孤玉瑤臉色十分愉悅，似乎眨眼之間就已經忘記了莫懷寧的話帶給她的不快，她雙手撐著桌子，前傾身子，好讓莫懷寧聽明白她的話，「既然你都跟本公主提條件了，那麼本公主就認為，你默認這個條件的前提，成立了。」

  前提？夜鷹不明所以。

  莫懷寧沒有說話，她看了一眼獨孤玉瑤，她這姿勢，上半身正好懸空落在他那碗湯的上方。雖說貴為公主，獨孤玉瑤的衣服從來都是一塵不染，但莫懷寧第一反應就是這碗湯註定要浪費了。

  他心中不快，原本就沒有和獨孤玉瑤交談的意願，只等著獨孤玉瑤一離開，好好享用這碗湯，誰知道現在唯一留在這裡的理由也沒了。莫懷寧便不再留戀，當即起身，繞過獨孤玉瑤，準備出門。

  獨孤玉瑤以為他是對自己的話生氣，覺得扳回一局，心中的不快少了一些，便對著莫懷寧的背影一本正經地吟誦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懷寧，只要得到你，叫本公主下地獄又何妨？」

  感受到身後的腳步一頓，獨孤玉瑤更覺得心情愉快，一個翻身坐在桌子上，翹起二郎腿，衝著莫懷寧揮手。

  「懷寧，好好等著本公主哦！哈哈哈哈哈……」

  夜鷹雙眼含淚地看著自家王爺，王爺，這可是您的地盤啊，您要是不想聽獨孤玉瑤說話，直接把人趕走了不就行了嘛，怎麼還自己走了？走就走吧，好歹把屬下也一起帶上啊！

  夜鷹和獨孤玉瑤共處一室，覺得氣氛十分詭異，想到之前獨孤玉瑤來到王府之後，王爺可謂是反應激烈，恨不得把她碰過的東西都扔掉，因此夜鷹覺得還是別讓她在這裡待太久的好。

  這個廚房，可是工匠花了好長時間才改建出來的，他可不想這裡被王爺拆掉。

  夜鷹清了清嗓子，「獨孤公主，您要是真心想嫁給王爺，還是去跟皇上說吧。您這麼用語言激怒王爺，王爺說不定一時鬥氣，從眾位王孫大臣家的小姐中隨意挑出來一個成親，到時候您的正妃位子可就被占了。」

  王爺，原諒屬下，屬下實在不知道怎麼趕走獨孤公主了，夜鷹在心裡祈禱。

  獨孤玉瑤冷哼一聲，「哪個女人敢跟本公主搶懷寧，本公主就擰掉她的腦袋，將她的手腳釘在城牆上，扒光了讓過往的行人欣賞。」

  夜鷹：「……」忘記了她是大涼國的人。

  「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事不宜遲，本公主這就去試試你們皇帝的意思。」

  獨孤玉瑤嘴上這樣說，其實她自信莫懷煜一定不會拒絕，就憑她大涼國在諸國之間的地位，還得不到莫懷寧一個王爺？

  看著獨孤玉瑤離開的背影，夜鷹心裡百感交集，最終都化作一聲嘆息，好好的公主不做，為什麼非要作死來招惹王爺呢？活著不好嗎？王爺最討厭的就是大涼國的人，這一點，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吧？

  獨孤玉瑤對王爺也算是一片真心，唯有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難得有女子對王爺動心，就這麼死了太可惜了……應該好好地折磨一番，把之前的帳要回來再死，夜鷹猥瑣地搓了搓手，開始在心裡翻獨孤玉瑤的小帳本，算計著她在大涼國的那幾年裡都做過什麼。

  算計到最後，夜鷹越來越激動，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獨孤玉瑤吃癟的樣子，遂大步跑出去，找莫懷寧，看看王爺是否心裡已經有了安排。

  然而當他找到莫懷寧的時候，卻見莫懷寧正仰頭望著天空，微微蹙眉，眸中有些思慮之色，似乎想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情。

  夜鷹輕聲開口，「王爺？」

  「時尹。」莫懷寧薄唇中吐出兩個字，眸子眯了眯。

  「時尹怎麼了……」夜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時尹是極北之地的人。」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手捏了捏眉心。

  是他疏忽了。

  「段嵐那邊，還沒有結果。」他說這話，也不知是問夜鷹，還是在自言自語。他頓了一下，突然下了命令。

  「通知大涼國北境的人，去極北之地接人。」

  夜鷹還未對王爺這種過於重視的行為表示不滿，莫懷寧又加了一句，「扮成獨孤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