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老狐狸

  看來齊王妃那晚在宮中，也並不是一無所獲。

  他心中暗暗一笑，臉上卻做出驚訝的神色來。

  「這是？」

  莫懷煜沒有看他，他一直緊盯著時尹，目光犀利，「看來時尹大人眼神不太好，看不清楚。」

  時尹只是剛剛被摔了一下，還未緩過神來，但他隱約能看清楚皇上手中的這個東西，不足巴掌大小，圓形翠綠，剛剛落地的時候還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怎麼想都是……他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莫凌風額頭上的那塊玉，內心突然湧現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腿上的麻木感過去，他便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湊近去看那塊玉。

  這一看，時尹愣住了，心中也湧現出一連串的疑問。

  「這……這怎麼會在皇上手裡？它不是應該……」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回頭一看，那塊玉還停留在王爺的額頭上。

  既然如此，那皇上手中的那一塊又是什麼？怎麼兩塊玉長得一模一樣？更邪門的是，這塊玉怎麼會從他的身上掉下來？

  疑問太多，時尹一時間理不清思緒，只知道直勾勾地盯著那塊玉，好像被勾了魂一般。

  「時尹大人。」莫懷煜再一次警告，語氣中已經多了一些殺氣，他冷冷地道，「這件事還是現在就說清楚的好，事關重大，時尹大人莫要這般支支吾吾，閃爍其詞，往自己身上招惹嫌疑。」

  明明聽起來是好心好意的一番話，被莫懷煜用那冰塊一般的表情說出來，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時尹剛剛站起來，聽見這話，差點膝蓋一軟又跪了下去。

  他也很快明白了這件事情的關鍵，明明剛剛侍衛送來了一塊離魂玉，現在又在他身上發現了一塊，雖然不知道他身上的那塊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但是無論怎麼解釋，他都有心懷不軌的嫌疑。

  倘若他身上的這一塊是真的，毫無疑問他是偷盜，反過來若是假的，平白無故的，他在皇上宣他進宮的時候，身上揣一塊足以以假亂真的離魂玉，是想做什麼？

  他反應還算迅速，並沒有亂了陣腳，冷靜下來過後，他便斬釘截鐵地道，「皇上，我是冤枉的，進宮的時候宮門口的侍衛都有搜過身，當時什麼都沒有發現，皇上如果不信，宣守門的侍衛過來一問便知！」

  這話說得有理，莫懷煜也不是聽不進建議的人，只不過就算有宮門口侍衛的證詞，也只能證明這玉並不是他從外面帶進來的。

  事發突然，莫懷煜只得中止了對莫凌風的醫治，誰知道時尹到底是不是真的清白，倘若不是，他就是別有用心，不害莫凌風就是不錯的了。

  莫懷煜很有君主的風度，雖然懷疑，並沒有惡言相向，更沒有大張旗鼓地揚言捉人，只是極為平常地叫人把守門的侍衛傳喚了過來，按照時尹的說法對了證詞。

  結果如時尹所說，他進宮之時身上並未攜帶什麼可疑的東西。

  時尹鬆了口氣。

  獨孤顏在旁邊看了時尹一眼，見他放鬆下來，不禁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只不過在場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說話的侍衛身上，沒有人發現他這個笑容。

  「怎樣，皇上，我時尹行得正坐得端，怎麼可能做這種雞鳴狗盜的事情？」打發走了侍衛，時尹便挺直了腰板，事實勝於雄辯，皇上若是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那他就是真的糊塗了。

  可是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莫懷煜微微一笑，收斂了之前的嚴厲，「時尹大人，玉的事情先放在一邊，當務之急是分辨出這兩塊玉的真假，朕是肉眼凡胎，不知道時尹大人有何妙計？」

  時尹聽莫懷煜說「放在一邊」，以為莫懷煜不跟他計較這件事了，便放下心來，也笑回道，「這個簡單，離魂玉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寶貝，它長什麼樣子，我早已經記在心裡，一看便知。」

  「那就有勞時尹大人了。」莫懷煜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時尹便來到床前，再次對莫凌風行了一禮，從他的額心將離魂玉拿下來放在手中，莫懷煜又將他手中的遞過去，讓時尹做一番對比。

  時尹原本自信滿滿，再厲害的能工巧匠，也不可能做出兩個完全一樣的東西，更何況他在第一次見到離魂玉之後，就將離魂玉的種種細節牢記於心，不可能會搞錯。

  然而，他觀察了一陣，卻突然疑惑地「咦」了一聲。

  「怎麼？」莫懷煜問。

  時尹抬頭，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復又低頭觀察了好久，仍舊不見半分區別。

  他額頭上開始出現了細汗。

  「不如用其他的方法試試？」獨孤顏在旁邊提醒道。

  時尹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之前是無條件信任獨孤顏的，但是今天怎麼覺得氣氛怪怪的。

  雖說如此，獨孤顏也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事到如今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他只得直起身子，預備一試。

  莫懷煜又找人拿來了兩碗清水，給時尹做「祭祀」之用，時尹接過來，看著兩塊玉，心中卻開始七上八下。

  「祭祀」這一說是他自己編出來唬人的，真正的離魂玉用不用祭祀，他怎麼會知道，那一滴血是他用內力控制的，跟離魂玉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現在不知真假，這兩碗水哪個有反應，哪個沒反應，可怎麼控制？

  他磨磨蹭蹭了一會，始終不敢咬破手指，直到莫懷煜再次催促，他才硬著頭皮開始。

  這一次念咒的時間格外長，無論是莫懷煜還是獨孤顏都感受到了這一點，時尹頂著一頭的冷汗，雙目圓睜，幾乎都快把碗盯出一個洞來。

  另外兩雙眼睛也目不轉睛地盯著，獨孤顏完全放鬆了是一副看戲的姿態，莫懷煜雙手環胸，食指在胳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點動著。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時尹冷汗如瀑，再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只好賭一把了！

  他停住了咒語，也沒有用內力，那一滴血慢慢擴散開來，和剛才的場景完全不一樣。

  「看來這個是假的了。」獨孤顏在旁邊說道。

  「不對，十皇子！」時尹抹了一把汗，堅定地道，「不可妄下定論，另外一個還沒有驗證，倘若這個也是假的，必定是有人栽贓嫁禍，真正的離魂玉說不定已經落入賊人之手，陛下要馬上追查才行。」

  說罷，他不等莫懷煜和獨孤顏回答，再次去驗證另一個。

  這一次的時間短了許多，但也是一板一眼，絲毫沒有應付的意思。

  結果很意外，這個也沒有任何反應。

  獨孤顏心下瞭然，這個時尹，頭腦倒也靈活。

  見出了結果，時尹便將目光轉向莫懷煜，讓他拿主意。

  莫懷煜臉色沉重，「看來當真有人背後搗鬼，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凌風的事情暫且不提，既然有人想陷害時尹大人，會客司也不安全，時尹大人，不如就在宮中休息，朕稍後會安排酒菜與大人壓驚。」

  嗯，這皇帝也是個狐狸……獨孤顏在心中評價道。

  時尹感恩戴德，當即稱謝，便跟著外面進來的侍衛走了。

  獨孤顏默默嘆了口氣，靈活倒也靈活，只不過直腸子一根筋，分不清這宮中的彎彎繞繞，這種人，用不得。

  不過算了，本來時尹連個雞肋都算不上，這次來水月國，他就是要順便丟掉這個人的。

  不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下的，他有些擔心地道，「皇上，時尹大人……」

  「十皇子放心，時尹大人是客人，朕一向不會怠慢遠來的客。」

  獨孤顏面露自責之色，「時尹大人心思不壞，想必也不會做什麼對皇上不利的事情，只求皇上明查，能早日還時尹大人清白。」

  莫懷煜笑了笑，「十皇子之前說，與時尹大人只是偶然相識，這次也只是單純地引薦，朕怎麼看著，十皇子與時尹大人交情頗深呢？」

  獨孤顏躬身行了一禮，道，「人是在下帶來的，出了什麼事，在下也要負一半的責任，怎能不擔心？更何況時尹大人他……也確實沒什麼害人的心思。」

  「朕自然明白。」莫懷煜不輕不重地回了一句，又話鋒一轉，「只不過時尹大人剛剛似乎有些緊張，也不知這結果……」他看了一眼仍舊放在面前的兩塊一模一樣的玉，笑道，「齊王妃雖然笨拙，但這離魂玉到底是她的生母親傳下來的，朕也很擔心凌風的身子，無論如何，都要試試，權當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你說是吧，十皇子？」

  獨孤顏愣了一下。

  莫懷煜已經衝著外面的人喊了一聲，隨即外面就響起了侍衛的應答，「皇上，齊王妃已經帶到。」

  「請。」莫懷煜吩咐道，看樣子成竹在胸，似乎早已經安排了這一手，但他故意在時尹離開後才將人叫進來。

  還真是……老狐狸！獨孤顏不得不再次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