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不愛讀書

  莫懷寧便反省了一陣，但實實在在的，也沒有從自己心裡找出什麼懷念或者不舍的情緒來，說白了，這屋子就是一堆磚石和木頭。

  若說曾經裡面住著的人讓這堆磚石木頭有了什麼特別的意義，那人已經過世許久，連帶著這種意義一起被埋葬入土，化作塵埃，剩下一個空殼子，還是皇宮的東西，如今自然也屬於皇宮，於他沒有半點關係，又何來的懷念和不舍呢？

  「對著一座空房子傷春悲秋，簡直愚蠢。」

  「那您為什麼還帶我來這裡？」

  「因為這裡人少。」

  好吧……她想多了。

  丁蔚藍抿了抿唇，想起剛剛莫懷寧說的，有問必答的話，有點心動，但又不知道她能不能真的問一些比較敏感的問題，萬一問到什麼觸了莫懷寧的底線，他會不會在這裡劈了自己。

  因此她猶豫了好一會，仍舊沒有開口，只是保持著一臉為難的樣子。

  「本王是十七年前被皇帝送到大涼國的。」意外的，莫懷寧竟然主動開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丁蔚藍這種姿態太過扭捏，他倒是說得痛快，竹筒倒豆子一般。

  「當時本王只是一個普通的皇子，讀書尚可，但身子孱弱，又趕上母妃逝世，在宮中孤立無援，在皇上眼中，是最適合送去做人質的人選。」

  「軒王這個封號，也是在那時候封的。」

  這麼倉促的決定，當然是為了讓大涼國看到他們的誠意，送一個王爺過去和送一個不得寵的小皇子，哪個說法更好些，不言而喻。

  「本王與其他國家的幾個質子，被幽禁在大涼國皇室的一處廢宮中，受盡苦楚，直到近幾年水月國漸漸發展，可與大涼國匹敵，大涼國的皇室有所忌憚，才漸漸放鬆了管制。但皇上做事謹慎，並沒有當即提出接回人質，又過了幾年，大涼國主動放人，本王才得以歸國。」

  莫懷寧簡明扼要地陳述了一些不痛不癢的事情，這些丁蔚藍之前也曾經聽說過，只不過從當事人的口中說出來，感覺不太一樣。

  她還以為莫懷寧會痛恨皇帝，必定會咬牙切齒，但對方似乎很平靜，與旁觀者沒什麼兩樣。

  她覺得這並不是因為莫懷寧不介意這些事，畢竟……

  她大著膽子，開口問道，「皇叔，你想要我，是不是想要離魂玉的力量，你正在收集力量，準備幹掉皇帝？」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若是換了別人聽見了，肯定會嚇得跳起來，但是對方是莫懷寧，他不光沒有因為被拆穿而驚訝，甚至還很淡定，還有心情反問丁蔚藍，「本王若是說是，你可願意幫助本王？」

  「不願意。」丁蔚藍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那你是要告訴莫凌風，讓防備本王？」

  「呃……也不是。」她就不想摻和這趟渾水。

  「你想一走了之，獨善其身？」

  「不，不知道。」丁蔚藍表示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怎麼覺得聊著聊著，莫懷寧就開始挖坑給她跳了呢？

  但她不知道，她逃避的態度也讓莫懷寧知曉了她的答案，他淡淡一笑，「你覺得，真要是發生改朝換代的事情，你這個齊王妃，離魂玉的主人，可以真的無債一身輕？別忘了，皇帝賜婚給你是為了什麼。」

  丁蔚藍默，她討厭那塊破玉。

  更何況就算發生這樣的事情，那也不還是莫懷寧挑起來的，那他就相當於故事的終極boss，他在這裡給自己分析什麼局勢，怎麼想都有一種忽悠人的感覺。

  「也就是說，皇帝和您之間我非選擇一個當靠山才行，而皇帝是一個喜歡凌遲別人的變態。所以您是更好的選擇？」

  這不還是挖牆腳嗎，只不過方式委婉了一些而已。

  「對不起了皇叔，我選擇莫凌風。」

  「你喜歡他？」

  「說不上討厭，而且他是我的夫君，我在他身邊才是名正言順的。」

  「你會離開他的。」

  莫懷寧說得十分肯定。

  「等我真的離開莫凌風，皇叔再來說這些話吧，您現在做這種事情，很沒有風度。」

  莫懷寧考慮了一陣。

  「好。」

  啊？好什麼？

  「本王等著你。」

  喂，等等，她不是這個意思，她是說……

  「你若是真的介意，本王也可以保持距離。」說著，莫懷寧往後退了一步，似乎是要表示自己的誠意。

  「……」這個時候為什麼要賣萌？

  「還有什麼想問的？」

  「那個，皇叔既然準備和皇上對著幹了，想必已經準備充足了吧，我是說包括人手什麼的。」

  「劉記就是本王全部的人手。」如果在大涼國歸順他的那些江湖組織不算的話。

  劉記……那豈不是半個皇城都有皇叔的人了，丁蔚藍突然覺得逃跑有些困難，她為什麼沒在認識皇叔之前就趕緊收拾東西跑路啊，在王府里修養個屁！

  「就算你知道本王的勢力範圍，你也逃不出去的。」莫懷寧又補充了一句。

  「……」她有點頭暈。

  莫懷煜簡單地休息了幾天之後，就迅速恢復了早朝，主要是他的傷其實並沒有多嚴重，之所以臥床修養，主要是想看看哪個大臣趁著他休息的時候偷懶不幹活，因此他突然間恢復了早朝之後，迅速檢查了一下各個大臣的工作進度，順便罰了一批，賞了一批，升了一批，貶了一批。

  朝堂上悲喜交加，唯一相同的就是都開始卯足了勁幹活，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皇上發現了。

  朝堂上的氣氛如火如荼，倒是後宮沒有皇上經常踏足，變得冷清了起來，而丁蔚藍也終於找到了機會去拜見嫻妃。

  她想著都過了好幾天了，凌遲的陰影總算是淡了一些，但是十分不巧，她這次來的又不是時候。

  剛一進門，就聽見了莫凌雲長聲怪調的讀書聲，還沒見到人，丁蔚藍腦海中就浮現出了一個吊兒郎當的形象。

  之前莫凌雲經常拿著一把摺扇，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這兩天全毀了。

  她踏進門，見莫凌雲趴在軟榻上，拿著一本書昏昏欲睡，嫻妃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臉色黑如鍋底，手裡拿著一根小木棍，看樣子已經控制不住要打下去了。

  她來之前是有宮女進來通報過的，但嫻妃仍舊沒有收斂一點，看樣子也是氣得可以。

  「嫻妃娘娘，臣妾給嫻妃娘娘請安。」

  聽見有些陌生的聲音，嫻妃一愣，如夢初醒一般，回頭看了一眼，才扯出一個笑容，「是你呀，快來坐。」

  丁蔚藍見她穿著隨意了許多，也沒有之前那優雅的樣子了，似乎很是疲憊，又看見旁邊的莫凌雲，於是心中瞭然。

  「臣妾來得不巧，打擾七皇子讀書了。」

  「這孩子讀書不用功，打不打擾的有什麼要緊？」嫻妃嘆了口氣，眉頭微微皺著。

  「不如讓臣妾來勸勸？」

  嫻妃點了點頭，找了個藉口出去迴避了。

  她這一走，莫凌雲乾脆連裝模作樣也不願意了，直接把書往旁邊一扔，頹廢地趴在榻上，整個人都透著自暴自棄的氣息。

  丁蔚藍順手拿過書翻看了兩眼，上面通篇的繁體字讓她有些頭痛，不過原主也算是個才女，因此憑著記憶，也不至於認得太過費力。

  是一本《莊子》。

  還是嶄新的那種。

  「怎麼了云云，不想看書？」丁蔚藍揉了揉莫凌雲的頭。

  一陣悶悶的聲音傳過來，「母妃不喜歡我，讀不讀書的有什麼用？」

  還真是母子倆……

  「怎麼會呢，嫻妃娘娘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所以才……」丁蔚藍想起牢里的事情，開口解釋道。

  卻遭到了莫凌雲的強烈反對，「才不是呢，她一直就這樣，還有父皇，他們只喜歡三哥，三哥小時候讀書都是母妃親自陪著的，而我只有一個程夫子，他只會罰寫，打手板。」

  「云云也想讓嫻妃娘娘陪著？」丁蔚藍歪頭。

  「才不是呢！」莫凌雲一下子臉紅了，「我都多大了，才不要母妃陪著呢，而且就算她現在陪著，那也……也晚了！」

  丁蔚藍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莫凌雲被拆穿，直接偏過頭去，不跟丁蔚藍說話了。

  「其實你知道嗎，莫凌風之所以要被嫻妃娘娘親自陪著讀書，完全是因為他小時候實在是太笨了，笨到一會不看著就走神了。」

  丁蔚藍開始信口胡謅起來。

  「可是整個皇城裡的人都知道，三哥是所有皇子中最聰明的。」莫凌雲委屈地癟嘴，並不相信丁蔚藍的話。

  「這個……勤能補拙呀，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會一直笨下去的，莫凌風只是經過了一個很漫長的階段，成功地讓自己升級了而已，你要是做到他那個樣子，你一定會比他更優秀的。」

  「我優秀了，母妃就能多看我一眼嗎？」

  莫凌雲眼巴巴地看著丁蔚藍，讓人都不忍心拒絕。

  「當然了，還會刮目相看呢。」

  莫凌雲聽了這話，咧開嘴笑了笑，「三嫂，我知道你是騙我的。」

  「……」

  「雖然心裡一點都沒有好受多少，但是謝謝你。」

  「……」

  「你已經是第一百八十二個這麼安慰我的人了。」

  「……」

  「雖然我知道是假的，但是每次聽到這樣的話，我心裡還是高興一些的。」

  「……」

  這孩子，還真是……

  丁蔚藍無奈，上前抱了抱他。

  然後就覺得懷裡的人慢慢開始顫抖，越來越劇烈，越來越劇烈，越來越……

  「我就是想讓母妃陪我嘛！嗚嗚嗚嗚哇！」

  「好了好了。」丁蔚藍掏了掏耳朵，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哄娃的奶媽，時不時地就要面對娃突然而來的小情緒。

  「你就直接跟嫻妃娘娘說，她不會拒絕的。」

  「母妃又要說我不好好讀書，腦子裡想東想西的。」

  「你以前試過？」

  「嗯！」

  「……」好吧。

  「那三嫂來幫你說，現在先背會書怎麼樣？」

  「不要，我早就會背了。」莫凌雲的語氣里充滿了嫌棄，「就是程夫子老挑我毛病，說我這不好那不好的，動不動就罰抄幾十遍。」

  「好好，那就不背了。」丁蔚藍順手把書往旁邊一扔。

  外面的嫻妃聽見這「咚」的一聲，急得跺腳，卻又不想暴露自己在外面偷聽的事實。

  聽見剛剛兩個人的對話，嫻妃心裡也有些愧疚，但她能有什麼辦法，她精力有限，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凌風的身上，自然對這個小兒子冷淡了些，可是，這是皇上的命令啊……

  卻沒想到他最近越來越淘氣了，短短几天之內，就惹得皇上震怒兩次，是她的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