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哭暈了

  這大庭廣眾的小二跪在這裡實在是太扎眼了，於是丁蔚藍一邊解釋，一邊把小二拉扯了起來，小二半信半疑，畢竟自己才編排完人家老爹，對丁蔚藍的說法也不是十分信任，半曲著膝蓋，大有一種一言不合就要再跪一遍的架勢。

  「我們掌柜的一般不見人，除非是提前預約好的，姑娘您可有預約？」小二還想掙扎一下。

  丁蔚藍搖了搖頭，「沒有，但是我有這個。」她搖了搖手中的紙條，「有人跟我說只要你們掌柜的見了這個，就一定會見我的。」

  小二看了看那張四四方方迭得整齊的紙條，遲疑了一下，「那姑娘您稍等，我去找我們掌柜的問問。」

  「好。」丁蔚藍把紙條遞給小二，見人上了樓，便挑了個就近的位置坐下了，為了避免麻煩，她還特意背對著牆角里那個人傻錢多的。

  丁蔚藍倒是沒想到，她就是出來辦個事，居然還能碰見丞相府里的老爹。

  她來了之後從來沒有見過娘家人，對這個老爹沒什麼感覺還情有可原，但搜索一下腦海中的記憶，就會發現原主對這個老爹也沒什麼感情，印象中這位親爹幾乎沒有參與過她的生活，每天除了朝堂上的事情就是尋歡作樂，丞相府里的姨娘通房還有從各處找來的鶯鶯燕燕都可以撐起一座青樓了，估計比皇上的後宮還要龐大，其中跟她年齡相仿的大有人在，她在沒出嫁的時候沒少受這些鶯鶯燕燕的白眼，好在她的母親是個奇女子，雖然看起來柔弱，也不怎麼受寵，但從來沒有讓她受過一點委屈，一直到她出嫁。

  遺憾的是這個娘家裡唯一對她好的人，在她出嫁後不久就去世了，她當時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更別提回家儘儘孝道，這也是原主的遺憾。

  丁蔚藍想著想著，思緒不由得飄到了很遠，於是就對著窗子一個人發起呆來。

  二樓，一個面容瘦削，留著鬍子的中年男人劈里啪啦地撥弄著算盤，眉頭擰得都能夾死蒼蠅了。

  虧了，虧了，虧大發了，最近城邊新開了一個布莊，門面看起來寒酸得很，但物美價廉，吸引了許多平民百姓，一個月的收入已經快趕上他布莊的十分之一了，雖然他做的都是有錢人，達官顯貴的生意，跟那個新開的小破布莊完全沒有競爭關係，但是眼睜睜地看著別人的生意蒸蒸日上，就好像從他的口袋裡往外掏錢一樣。

  不行！他要漲價！

  劉鳴把算盤往旁邊一扔，拿過紙筆準備寫信，卻發現沒有墨了，他煩躁地撓了撓頭皮，一邊研磨一邊在心裡叫苦，他前兩天接到命令，說是要在這裡等一個人，可是他已經來了好幾天呢，連個鬼影都沒看見，他在皇城裡新開了好幾個鋪子，裡面的掌柜的雖然說做生意也有一手，但是總不如自己看著的好。

  他覺得每在這裡待一天就是多浪費一天的銀子，簡直就是從他的身上往外放血，偏偏這是他違抗不了的命令。

  想到這裡，劉鳴想哭的心都有了。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劉鳴的額頭上立馬多了幾個「井」字。

  「誰啊？」

  他沒好氣地答了一句，接著外面就傳來了有些顫抖的聲音，「東家，是我。」

  「進來！」

  聽清楚了是酒樓掌柜的聲音，劉鳴的語氣並沒有好多少。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立在劉鳴三步以外的地方。

  「什麼事？」

  「東家，有人送來了這個。」

  掌故的也是覺得自己倒霉，前兩天東家過來，還以為他是來查帳的，結果這一待好幾天，帳早就查完了，東家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誰也不敢來問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畢竟東家的脾氣擺在那裡，大家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他們都想得太美了，東家這兩天脾氣越來越差，一點就著，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偏偏這時候那個沒眼色的小二遞給他一張紙條，說是什麼姑娘給的，要見他，他本來沒在意，但上面龍飛鳳舞，氣勢磅礴的字，明明白白地寫了東家的名字，他就是再不想觸霉頭，也得過來給東家看一看啊。

  掌柜的已經做好被東家臭罵一頓的準備了，看著東家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地把紙條接過去，掌柜的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想像中的臭罵並沒有到來，只聽見「噗通」一聲，等到掌柜的因為好奇睜開眼睛的時候，剛才一臉要吃人表情的東家已經跪在了地上。

  「東家！使不得啊！」掌柜的嚇了一跳，覺得自己要折壽了，趕緊上前想要把人扶起來。

  「別動我！」劉鳴顫抖著手拒絕了：「是誰送來的？」

  「是一個姑娘。」

  「快請進來！」

  「哎……」

  掌柜的下去請人了，劉鳴還沉浸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再次展開那張沒什麼特色的紙條，上面的字，一筆一划，一橫一豎，熟悉又陌生，是根植在他心裡的那種敬畏，劉鳴愣怔了好半天，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爺……」

  丁蔚藍一進門，就接收到了一道赤裸裸的打量的視線，定睛一看，見對方只是個長相周正的中年男人，在看見她的時候甚至還衝著她微微笑了笑，哪裡像剛才掌柜的說的那樣凶神惡煞，看樣子應該不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吧。

  「劉……先生，您好。」丁蔚藍一時間想不出來該怎麼稱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見對方臉色一僵，「呵呵，不敢當，不敢當，姑娘請坐。」

  劉鳴這下連坐著都覺得椅子戳屁股了，連忙站起來，將丁蔚藍請到座位上，後面跟來的掌柜的都驚呆了，這真的是他們東家嗎，東家一向都是鼻孔看人的，什麼時候對人這麼客氣過啊？

  完了完了，他今天看到了東家不同尋常的一面，不會被辭掉吧？想到這裡，掌柜的默默地退下了，他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

  劉鳴在丁蔚藍一進門之後就一直觀察著她，但是看來看去，也沒有察覺到什麼特別之處，那到底是為什麼這位姑娘能讓那位親自引薦呢？還是親筆信，親筆信！

  要知道，那位一直行事謹慎，幾乎不會在外面留下自己的筆記，一來是怕暴露勢力，二來也是怕別有用心的人拿去利用，因此就算是有親筆信這種東西，也是看過之後立馬就銷毀了，劉鳴想了想，最終還是說了一句「姑娘您等一下」，在得到丁蔚藍的回應之後轉身找了一根蠟燭點燃，然後把剛才的紙條放在上面點燃。

  丁蔚藍看得好奇，忍不住問了一句：「莫懷寧的信不能讓別人看見嗎？」

  「哎呦！」

  劉鳴慘叫一聲，手中還沒有燃燒完的紙條飄然落地，他慌亂中去撿紙條，卻不小心把蠟燭弄翻燒到了手，劉鳴一時間不知道該撿紙條，還是該看看手上的傷勢，而在他發呆的時候，小小的火苗已經不知不覺地跑上了他的衣服。

  劉鳴愣了一下，感覺身體的某處好像有點痛感，低頭一看，見自己的腰帶已經被燒開了。

  「啊啊啊！」劉鳴慘叫一聲，來不及就思考就下意識地開始滿屋子亂跑，一邊跑一邊跳著腳想要撲滅自己身上的火苗，但是完全沒有作用，於是整個房間都是劉鳴慌亂的叫聲。

  「救命啊！著火了！」

  「哎呀，越來越大。」

  「啊呼啊呼啊呼！」

  丁蔚藍臉色僵硬地看著劉鳴來回亂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茶水。

  「劉先生，別動！」

  劉鳴正不知所措，就被丁蔚藍一把拉住了，緊接著他腿窩一疼，身子一斜，一個重心不穩直接摔在了地上，面前水光一閃，眼前的火苗就慢慢變小了。

  「哎呀，茶水不夠。」

  「茶水？」劉鳴聲音都變了，茶水，要錢的啊！

  「劉先生，你忍一下。」

  劉鳴「啊」了一聲，丁蔚藍來不及多解釋，照著那個沒熄滅的火苗就一腳踩了下去，房間裡頓時傳來一聲殺豬一般叫聲。

  樓下的掌柜的和小二都不由得抖了抖

  東家，沒事吧？

  「劉先生，我這也是為了滅火，您應該能理解的吧？如果再不抓緊點的話，那火就要燒到你的頭上來了。」

  丁蔚藍坐在椅子上，表情無比嚴肅地解釋道。

  劉鳴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您能夠理解就好了，既然這樣，您就別哭了吧，一會掌柜的聽見了還以為我把您怎麼樣了呢。」

  看著對面肩膀抽搐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劉鳴，丁蔚藍心裡有一萬頭大象在奔騰。

  這麼大個男人了，不就是一點小小的燒傷嗎，至於哭成這個樣子嗎，而且她這個外人還在這裡呢，就算是怕疼，也得等到她走了之後再哭吧。

  劉鳴擺了擺手，姑娘，你不懂，我哭的不是自己，是茶葉啊，茶葉！那是他還在大涼國的時候直接從一個茶園裡買來的，當時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讓茶園老以一個幾乎賠本的低價賣給他了，現在就剩下了一點囤貨，他準備把價格翻上幾番，高價全部賣出去呢，結果她這一撒手，就把自己生財的東西給撒出去了，但這是爺的貴客他也不能出手宰人，他心裡苦啊，沒有什麼辦法就只能哭了。

  於是這一上午，丁蔚藍都懷著一種十分複雜的心情，聽著劉鳴抑揚頓挫的哭聲，一直到了中午，丁蔚藍揉了揉肚子，好餓啊，這個劉先生哭完了沒有啊，抬頭一看，劉鳴已經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

  頭一次看見這樣的情況，丁蔚藍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能先找掌柜的把人抬到屋子裡休息。

  令她不理解的是掌柜的帶著小二進來抬人的時候用了一種十分複雜的目光看著她，似乎有些一言難盡的樣子，丁蔚藍被看得嘴角一抽。

  喂，人不是她打暈的，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啊！

  沒想到還沒說正事人就哭暈了，丁蔚藍覺得沒有比這更無語的了，不行，她必須得把這件事解決了，但無論丁蔚藍怎麼叫劉鳴都沒有半點要醒過來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