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早起蹭飯

  莫凌風抿著唇半天沒說話，這讓嫻妃很是不安，期待著莫凌風能夠開開口，哪怕是抱怨也好，哪怕是訴苦也好，可是她也知道，曾經會對著她撒嬌哭泣的那個小孩子已經長成了一個內斂的成年男子，即使是面對她的時候會難得地露出一些小性子，也不再需要事事都尋求她的安慰了，嫻妃早就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此刻已經不光是不安了，甚至還有些失落，以至於莫凌風露出要告辭的意思的時候，嫻妃甚至按捺不住站了起來，用身子擋在莫凌風的前面。

  「母妃？」

  莫凌風看了嫻妃一眼，「可還有事？」

  「沒事。」嫻妃沉默了一會，才有些不自然地答道，「有什麼問題要跟母妃說，雖然母妃知道你自己能夠解決，但是說出來總歸好受些。」

  「嗯。」

  看著莫凌風離開的背影，嫻妃也不知道，皇上的交代，她到底算是完成了，還是沒完成，她大概沒辦法跟皇上解釋，感情的事情，不是說誰明白了應該怎麼做，就能夠怎麼做的，不是所有人都是皇上。

  她疲憊地閉上眼睛，罷了。

  恍惚中，姜夢影睜開眼睛，只見眼前是熟悉的帷幕，上面的花紋似是在翻湧，起起伏伏的讓人頭暈，但仔細分辨，才會發覺那花紋根本一動不動，厚重的帷幕靜靜地下垂著，連風聲都不曾有。

  姜夢影腦中空白了一陣子，突然反應過來。

  王府？

  她怎麼回到王府了？

  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一時間回想不起來，只記得一個字，累，身心俱疲的那種累，應對皇上時的那種惶恐和無措似乎調動出了她身體裡一直被她忽視的那種不適，如果不是刻意想起，連她自己都忘記了，不久之前，她才剛剛失去了一個孩子，就像生生地從自己身上挖下來一塊肉一樣，那種冰冷感，錐心刺骨。

  如今，這種感覺又捲土重來，她甚至都分不清她到底是太過緊張，還是真的身體出了問題。

  她不自覺地撫上小腹的位置，想要讓自己好受一些，但毫無用處，沒過一會，姜夢影的臉色已經漸漸開始蒼白，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在床單上濺開一個又一個暗紅的梅花。

  蓮香進來的時候，看見姜夢影那白得幾乎透明的臉色，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在原地愣怔著，氣得姜夢影又罵了一陣，蓮香這才如夢初醒，「奴婢去找王爺！」

  說著，就慌慌張張地出了門。

  而姜夢影突然被她這麼一提醒才意識到，王爺？凌風？凌風去哪了？

  姜夢影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皇帝的問話凌風到底知不知情，是不是他也參與其中，如果是，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對自己開始起疑的？

  諸多疑問讓姜夢影沒法平靜下來，她撐著身子，對外面喊了兩聲「蓮香」，才想起來蓮香已經出去找人了，沒辦法，姜夢影只得咬了咬牙，「郭橫！」

  下人們幾乎已經把王府翻了個遍，別說莫凌風人了，就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找到，可是明明守門的人是看著王爺回來的，也沒見再出去過，不在王府，難不成還能飛天入地？

  姜夢影只當是下人們找得不盡心，因此但凡回去報告說沒找到人的，都被姜夢影劈頭罵了一頓，待幾波人灰溜溜地從姜夢影的房間出來之後，剩下的人也都學精了，只來來回回地在王府里轉悠，沒一個人回去匯報。

  中間蓮香回來過一次，自然也是沒找到，姜夢影已經沒有力氣再罵了，似乎動一動就滿頭的汗，蓮香沒辦法，只能自己出去找大夫，等到她把大夫找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擦黑。

  暮色四合，陰影籠罩在徒有四壁的房間裡，莫凌風靜靜坐在空空如也的床上，緊盯著門口，面色比天色更陰沉。

  這裡已經徹底空了，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還有什麼沒有被帶走，這是丁蔚藍在偏院的房間，是丁蔚藍住了兩年，差點在這裡死掉的房間，偏僻，荒涼，沒有人氣，太陽落山的時候第一個拋棄的地方。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也或許是丁蔚藍在這裡吃了太多苦頭，即使是人已經走了，空氣里的那種壓抑和怨氣好像還在這裡，他看著還算寬敞的屋子，卻覺得透不過氣了，但也正是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安全，他斷定王府的人不會找到這裡來，此刻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至於夢影怎麼樣，她做了什麼，她對自己是否真心，他都不想理會。

  一腔真心，赤誠以待，從無二心，從無懷疑……思及過去的種種，莫凌風只覺得渾身冰涼，一種被背叛，被辜負的感覺如繩索一般，勒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不是逃避的人，他只是不想用那種冷漠的理智，像解決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一樣去解決這件事，他以為，他和夢影之間從來都不會有事情需要解決，因為他們心意相通，然而現在……

  到底是人心易變還是她從來不曾交付真心？莫凌風心裡諸多疑慮，卻絲毫提不起詢問的興致，不知不覺，如墨的夜色吞噬了整個房間，而丁蔚藍走的時候，連一根蠟燭都沒有留下。

  房間裡的男人如雕像一般，與黑夜融為一體。

  「三嫂，你做的飯真好吃，比外面買的好吃多了，我以後真想天天來你這蹭飯。」

  莫凌雲靠在一張藤椅上，早已經丟掉了翩翩公子的形象，一邊揉著肚子一邊打著嗝，雖然料定回去會被夫子打一頓，心裡有點慌慌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屁股就是不願意離開椅子了呢。

  反正三嫂難得請客，夫子應該會理解的，乾脆回去就把鍋推給三嫂好了。

  想到這裡，莫凌雲嘴越發甜起來，一口一個「三嫂」。

  「三嫂，沒想到你人長得這麼漂亮，手藝也這麼好，三哥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氣。」

  「三嫂，你都是王妃了怎麼還親自下廚，我看其他皇兄家的王妃嫁過去不是吃就是玩的，說是親手給夫君做了個什麼湯什麼羹的，其實就是過去看了一眼，活全都是下人來做。」

  「三嫂，你這院子布置得真好看，清雅而不落俗套，我都不想走了呢。」

  「三嫂，我今天晚上能住在這裡嗎？」

  丁蔚藍算是看出來了，這個莫凌雲就是個話癆，就算你不搭理他，也完全不影響他的談話熱情，所以丁蔚藍已經淡定了，只是一邊擺弄著手裡的幾塊布片，一邊「嗯嗯」地答應著。

  「我看那個房間就不錯，今天晚上我就住這了。」

  莫凌雲看中了其中的一個房間，用扇子指了一下，見丁蔚藍沒有反對，於是十分自來熟地起身走了過去。

  衣袍帶起了一陣風，丁蔚藍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才說了什麼？住在這裡？

  「哎，等等，那個房間是……」

  「啊啊啊啊！鬼啊！」

  丁蔚藍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拔高八度的尖叫，帶起了另一聲驚恐的聲音，緊接著她就看見兩個身影手忙腳亂地從剛剛莫凌雲進去的房間裡跑了出來，她還沒看清楚誰是誰，突然間後背一重，腰間一緊，腹部突然多出來一雙手，耳邊傳來莫凌雲驚魂未定的聲音。

  「三嫂，有，有鬼……」

  莫凌雲縮在丁蔚藍背後，抬手指了指房間的方向，丁蔚藍順著他的手指看了過去，就見阿良正披著一身奇裝異服，站在不遠處，看樣子是想過來，但是丁蔚藍背後的位置已經被占了。

  因此他就在那裡僵持著，臉上也是受到驚嚇的表情。

  丁蔚藍定了定神，這才開口解釋，「這不是鬼，他叫阿良，只是被水泡傻了而已，你剛剛進去的就是他的房間，我還沒來得及解釋。」

  「真，真不是鬼？」莫凌雲不太相信地探頭看了一眼，而當他打量阿良的時候，阿良也同樣在打量他，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看了有三分鐘，直到……丁蔚藍脖子酸了。

  「云云啊，你能先鬆開我嗎？」

  明明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卻像個孩子一樣掛在她身上，這場面怎麼看怎麼詭異。

  「對不起啊三嫂……」

  莫凌雲訕訕地鬆開了手，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他剛才一進門就看見這人穿著一身奇奇怪怪的衣服，拿著一把匕首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戳，就好像那地面跟他有什麼仇似的。

  嚇死他了，人不正常就不要隨便玩刀子啊。

  「那個，三嫂，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功課沒有做，我得先回去了，明天再來吧。」

  現在就是就算讓他在這裡住，他也沒那個膽子了。

  「嗯，那你路上小心點。」丁蔚藍也沒有多留，畢竟他一個大男人，又是皇子，留在她這裡確實是不方便。

  莫凌雲只簡單跟丁蔚藍告了個別，就匆匆離開了，看樣子生怕阿良會追上去似的。

  而作為引起恐慌的人，阿良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唯一能看到的只是丁蔚藍後面空了出來，於是咧開嘴露出一個笑容，三兩步跑到丁蔚藍身後，準備學著莫凌雲的樣子抱上去，一邊湊近一邊嘴裡還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走開！」

  丁蔚藍冷漠地伸出手把人推開，轉身就去找青瑛了，阿良手一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嗚嗚」地叫著追了上去。

  「阿良你跟過來幹嘛？林忠，林忠快把人帶走！」

  又是熱鬧平淡的一個晚上，丁蔚藍也聽說了莫凌風失蹤的事情，畢竟那些找人的下人們在外面來來回回的，很難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是這和她也沒什麼關係，對她來說，莫凌風不回來反而好一些，否則又問起皇叔的事情，她還不好交代。

  說起來當時走得匆忙，皇叔也沒有跟她說到底要找哪的廚子，她還得抽空去一趟軒王府，莫凌風不在，她正好出門。

  丁蔚藍正這樣想著，梳妝打扮好了，正要出門，結果迎面就撞上了一身白衣。

  「三嫂，早啊，今天中午吃什麼？」

  「……」

  這才剛吃完早飯，就算是蹭飯，也來得太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