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謊言

  「你不信任他？」

  青瑛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說不信任，還是說她自己也不知道。

  「好了。」丁蔚藍揉了揉青瑛的頭，「不要糾結這個了，離走還遠著呢。」

  青瑛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眉頭皺了皺，「奴婢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當初明明只有我跟小姐兩個人的。」

  丁蔚藍抱著胳膊戲謔地「喲」了一聲，「你這醋勁還沒下去呢？」

  「奴婢沒有。」青瑛不滿地鼓起了腮幫子。

  「行了行了，你說沒有就沒有。」丁蔚藍沒有反駁青瑛，心裡卻有些無奈地搖頭，這丫頭嘴上說著不願意帶阿卓，剛才卻跟阿卓討論路線的問題，但凡聰明點的人，都會懷疑這背後的目的了，她這是自己心裡也在糾結吧，原本就是個沒什麼安全感的人，即使是想要信任別人，都要小心翼翼地斟酌一番。

  青瑛啊青瑛~~

  丁蔚藍也沒有多勸什麼，有些事時間久了自然會有答案了，於是丁蔚藍只是跟青瑛討論了一下以後的規劃，關於阿卓的話題，卻一個字都沒有再提起，也就是兩個人在討論的時候，外面原本應該去了廚房的阿卓，慢慢地從門口附近退了出去，他看著緊閉的房門，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路過的侍衛看見了，忍不住問了一句：「阿卓，你幹什麼呢？」

  「我的東西掉了。」阿卓十分自然地把手縮回了袖筒，見侍衛走了，才緊了緊衣服，慢慢地往廚房的方向走過去。

  翠竹苑，莫凌風正和姜夢影坐在床上，頭挨著頭說話。

  李嬤嬤也聽說了外面的傳言，體諒姜夢影心情不好，所以也沒有再教規矩，安慰了兩句，就說是宮裡有事，暫時回嫻妃娘娘處了。

  於是兩個人難得的有了一次自在的獨處機會，莫凌風原本還因為姜夢影前幾日那疏離的稱呼而心裡不痛快，此刻卻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只是安慰姜夢影，說外面的流言不過是一些閒極無聊的人編造出來的，光是聽聽就覺得荒唐，哪裡能當得了真呢。

  姜夢影聽著聽著，臉上也漸漸浮現出笑意，最後把頭靠在了莫凌風的懷裡。莫凌風安撫地摸了摸姜夢影的頭，想著兩個人也許久沒有在一起了，於是當天晚上就沒有走，留宿在了姜夢影的房間。

  半夜，姜夢影輾轉難眠，借著微弱的月色看著面前人的臉，覺得無比陌生。

  他今天解釋了許多，卻都是說外面的人如何如何，從來沒有說過他自己。

  無風不起浪，如果不是他真的做了，外面的流言怎麼會傳得那麼有鼻子有眼？可是他卻沒有解釋，是覺得沒必要，還是默認了呢？可是，她最需要的解釋，就是有關他自己的啊。

  姜夢影心裡擰成了疙瘩，再無法入眠，於是悄悄起身穿了衣服，一個人，慢慢溜達到了外面 。

  王府中有一處池塘，雖說面積不大，但有一人多深，姜夢影不知不覺的，就溜達到了池塘旁邊。

  春意漸濃，池塘里的水早已經化開，只是深夜無風，水平如鏡，映出了她有些憔悴的面容。

  她只看了一眼就偏過了頭，真醜。

  她還能再留莫凌風幾年？

  丁蔚藍~~恐怕外面的傳言多少還是有一點真實性的，她要不是心思深沉，怎麼可能算計得這麼準確，就這麼輕易地讓凌風變了心，她為什麼兩年前沒有出手，恐怕就是料定了那時候凌風對她興致正濃，還有今天把凌風的東西送來是什麼意思，生怕別人不知道凌風在她的院子裡留宿過了嗎？

  姜夢影雙手漸漸握成了拳頭，恨不得掐死丁蔚藍。

  「誰在那裡？」

  姜夢影猛然對著對面喊了一聲。

  一個人影晃動了兩下，最後慢吞吞地挪了過來，姜夢影定睛一看，頓時冷笑一聲，「是你？」

  「姜，姜姑娘~~」阿良探了探頭，也沒有上前行禮，只是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喊了一聲，姜夢影心中忍不住鑽出一陣怒火，「怎麼？怕我殺了你還是怎麼的？」

  姜夢影是真的產生過這樣的想法，一定是上次阿良被凌風帶走，背著她泄露了什麼，所以凌風對她的態度才會~~如果說她在凌風那裡失了寵，那這個罪魁禍首也別想好過！

  姜夢影一步一步地走近阿良，一邊靠近一邊用恨毒的眼神盯著他，阿良只能一步一蹭地往後挪，雙腿打著哆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壞了我的好事，你說，我應該怎麼感謝你？」

  姜夢影開口，聲音低沉得如同鬼魅一般，阿良再無路可退，後面已經是水池，聽見了姜夢影這句話，他終於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猶豫了一下之後，就開始瘋狂地磕頭，一下一下地好像不要命一般，似乎磕頭磕得越厲害，越能夠表達他的誠意。

  但姜夢影並不吃這套，湊到阿良面前，伸手扯住了他的領子。

  「聽說你那天回來之後，院子裡的好多人都開始排擠你了是吧？」

  阿良低著頭沒有說話，姜夢影又笑了笑，「你還私下裡去找過丁蔚藍，想要讓她收留你，卻被人家拒絕了？」

  「現在你沒處可去了吧？每天很痛苦吧，既然如此，就讓我來幫你結束這種痛苦好了。」

  「姑娘~~」阿良終於有了些反應，猛然抬起頭，一句乞求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覺得身子一斜，腦袋一空，整個人突然掉進了水池當中，冰涼的池水立馬嗆得他睜不開眼睛。

  他下意識地揮舞雙手掙扎，混亂中摸到了岸邊的一塊石頭，於是扒緊了準備爬上去，可是他頭剛剛冒出水面，就有一隻腳大力地踩了上來，於是他又重新淹沒了進去。

  姜夢影就好像貓戲耍老鼠一樣，等著阿良自己掙紮上來，然後又一腳把人踩進去，水面上撲騰起一陣又一陣劇烈的水花，連掙扎的聲音都被淹沒了，最後這水花也終於是越來越虛弱，間隔的時間越來越長，姜夢影最後一次一腳踩上那顆濕漉漉已經看不出原貌的腦袋上的時候，便沒有把腳收回來，她只看見一雙胳膊在水面上劇烈地揮動了幾次，就越來越慢，最後不動了。

  而做完這些的姜夢影，冷眼看著已經失去生機的人，確定他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之後，彎腰脫下了自己的兩隻鞋子，再把衣服和頭髮都揉得凌亂，最後看了看周圍，見寂靜無人，於是轉過身，光著腳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回去。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隻大手伸進池水，只聽見嘩啦啦一陣水聲，裡面的人應聲被拉了出來，像一條麻袋一樣被鋪在了地上。

  莫凌風看著那通身濕漉漉，雙手還保持著掙扎狀態的悽慘死相，眸中一陣不明的情緒翻湧，最後他閉了閉眼，抬手蓄力，一巴掌打在了地上人的胸口處，接下來只聽見「噗」的一身，地上的人吐出一口污水，然後就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嗽過後，卻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莫凌風彎腰把地上的人提起來，身形一閃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凌風！」

  姜夢影一回來，見莫凌風坐在床上看著門口，似乎已經醒了很久，於是他身子僵了一僵，隨即一路小跑撲進了莫凌風的懷裡。

  莫凌風順勢接住，嘴裡問了一句「怎麼了」，眼神中卻沒有半點驚訝。

  姜夢影頭埋在莫凌風的懷裡，沒有看見莫凌風的臉色，只是顫抖著身子，良久才說出一句，「凌風，我剛才，失手殺了人！」

  莫凌風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最後用有些發顫的手摸了摸姜夢影的頭，「別怕，說出來，我會為你作主。」

  剛剛用過早飯的莫凌風接到聽雨軒的消息，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等著他過去處理，莫凌風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淡定地喝完了杯子裡的茶水，起身就要走。

  「凌風？」

  姜夢影還穿著寬鬆的睡衣，看見莫凌風這麼迫不及待地就要走，忍不住皺沒喊了一聲。

  莫凌風腳步頓了頓，回身看著姜夢影，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只是說了一句，「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姜夢影感受到莫凌風語氣中的冷漠，心裡一慌，忍不住就跟了上去，從後面抱住莫凌風的腰，「凌風，你別走。」

  莫凌風果然就沒再動，轉身看著姜夢影，眸子中的神色倒是緩和了一些，低著頭耐著性子問她，「夢影，你想跟我說什麼？」

  「凌風~~」姜夢影咬了咬唇，「我昨天在池塘邊被阿良非禮，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

  莫凌風沉默了許久，看著姜夢影一臉期待地等著他的回答，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夢影就不能和他說實話？為什麼要這樣瞞著他？

  「我會為你做主的。」莫凌風快速說完了這句話，隨後就逃也似的轉身離開了，甚至沒有顧及到姜夢影震驚的臉色，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逃離，逃離這裡，逃離夢影，逃離這個夢影傷害了人命，還對他撒謊的事實。

  往聽雨軒走的路上，莫凌風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猛然間腦海中好像閃出了父皇曾經說過的話，說他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容忍一個他不了解的人在自己的身邊。

  當時他指的是丁蔚藍，他卻沒有想到，一直同床共枕的夢影，也是這樣的，昨天晚上那毫不留情，毫不猶豫，甚至是毫無愧疚的就動手殺人的人，就是他一直深愛，一直自以為了解的夢影。

  而她就算是已經殺了人仍舊不知悔改，既然會對他說謊。

  對他而言，後者比前者更不可原諒，他一直以為，夢影與他之間的感情，已經到了心心相印，坦誠相待的地步，卻不想一切都是他以為，一切都只是個笑話。

  他似乎，從來都不知道，夢影能夠這麼輕易地，就取了一個人的性命。

  莫凌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走到聽雨軒的，只知道他一進大門，一隻紅色的繡花鞋就衝著他的方向飛了過來，他當時魂不守舍的，竟然沒有心情閃躲，於是那隻鞋子就這樣準確無誤地飛到了他的臉上，砸了一下之後，又順著他的肩膀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