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記你黑帳

  「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蓮香趕忙低頭小聲答:「信已經送出去了，派去偏院探路的人也回來了？」

  「可有被人發覺？」

  蓮香搖頭，「姑娘放心，派去的是最穩重的小廝，身手好，膽子大，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那就好。」

  姜夢影想想丁蔚藍那張臉，臉上浮現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丁蔚藍啊，你既然賴著不走，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另一邊，郭橫從姜夢影處出來，未敢停留，就急匆匆去見莫凌風，一路上雖然心裡七上八下的，但臉上還要擠出歡喜的笑容，路上遇見打招呼的下人也都沒空搭理，只想著怎樣說話才能把話說周全，既能讓姜姑娘滿意，又叫王爺事後想起來，不覺得他是在誇大其詞。

  就這樣一直到了莫凌風屋子門口，郭橫臉上的表情已經是無懈可擊，於是整理了一下衣服，預備上前敲門。

  正在這時，郭橫突然聽見後面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於是他頓了動作，回頭看過去，頓時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嘴裡也結巴地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

  丁蔚藍站在不遠處，也注意到了郭橫，卻只瞪著眼睛沒說話，。

  她昨天花了一晚上的時間，好不容易打聽到莫凌風的住處，今天趁著青瑛偷偷去了陸大夫那裡，想著過來找莫凌風談談。

  機會難得，因此她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避開了所有的人，生怕惹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沒想到都到了門口了，居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看這打扮不是一般的丫鬟小廝，但也是個下人。

  正在丁蔚藍打量郭橫的時候，郭橫也在同樣打量著她，本來他就對王爺的態度有所疑惑，現在這個女人竟然直接到王爺的房間來了，難不成真的被他猜中了？

  郭橫表情複雜，連剛才擠出來的笑容也不見了，表情像是打開了調料瓶，五顏六色的很是精彩。

  他之前一向都是看著王爺的臉色辦事的，見這個女人不受寵，做的事情也有些絕，要是她是個傻子看不出來還好，萬一真的猜出來是他在背後教唆，讓那些丫鬟小廝給她使絆子，再萬一她真的得了王爺的心，他的差事也要到頭了。

  想到這裡，郭橫心裡也忍不住生出了幾分忌憚，他咽了咽口水，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化不那麼突兀，用了不大不小的聲音問。

  「你來這裡，有何貴幹？」

  說完，郭橫就心裡忐忑著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只見丁蔚藍張了張嘴，郭橫以為她要說話，下意識地湊近了兩步，誰知道下一刻眼前突然一道白光一閃，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丁蔚藍一個一個箭步躥進了屋子裡。

  郭橫趔趄了兩步，耳邊傳來丁蔚藍風風火火的聲音。

  「莫凌風。」

  他趕忙回頭看向屋子，見門半掩著，王爺似乎在裡面喝茶，而丁蔚藍還在門口。他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還帶著差事，於是趁著門還沒關上，抬起腳步就要進去，王爺是個什麼想法，他一看就能知道。

  「王爺！」

  「滾！」

  一個滾燙的茶杯突然飛了出來，「啪嚓」一聲砸在郭橫的腳下，瓷片碎了一地，茶水還在悠悠地冒著熱死。

  郭橫臉色都白了，來不及思考，眼前的門也「砰」地一下關上了。

  王爺這麼大的火氣，現在進去無論如何都是不適宜的，郭橫腳步往房間門口蹭了蹭，沒聽見裡面說話的聲音，倒是又聽見乒桌球乓東西傾倒的聲音，那動靜怎麼聽怎麼像打起來了。

  於是郭橫不再猶豫，轉身逃開了，直到莫凌風的房間已經淡出了視線之外，郭橫才後怕地拍了拍胸口，還好剛剛沒有貿然闖進去，王爺現在正在氣頭上，他可不能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至於姜姑娘的事情，往後拖拖再說吧，郭橫四下看了看，見附近沒有下人在幹活，於是背起手在原地溜達起來，一邊溜達，一邊把背挺得直直的。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莫凌風坐在椅子上，壓下最初的驚訝，現在臉上只剩下防備和厭惡，他緊緊地盯著丁蔚藍，似乎她只站在那裡，就足夠讓他惱火。

  丁蔚藍下意識地靠緊牆壁，像只壁虎似的緊貼著，一點都不敢輕舉妄動，剛才茶杯貼著她的臉飛出去，她好像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現在莫凌風的臉色黑得像塊炭，隔著這麼遠她都能感受到強烈的殺氣。

  見丁蔚藍這慫包的樣子，莫凌風收了收火氣，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其實換做以前，他不必發這麼大的火，但上次丁蔚藍調戲過他，他對丁蔚藍的看法也不太一樣了，總覺得自己府里養了個流氓，而且已經盯上他了。

  丁蔚藍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怎麼這麼暴躁，她也不敢多說廢話。

  「有事，正事。」

  莫凌風似乎是不太敢相信地盯了她一會，沒從她的表情里看出說謊的意思，於是不情不願地問，「什麼事？」

  丁蔚藍鬆了口氣，上前準備坐下。

  「就在那裡說！」

  丁蔚藍一愣，看了莫凌風一眼，而莫凌風收到她的目光，十分嫌棄地把臉轉了過去。

  這下丁蔚藍不高興了。

  「喂，你至於嗎？我又不會強上了你！」

  「你！」

  「我說錯了嗎？跟個守身如玉的小媳婦似的。」

  莫凌風氣得捏緊桌子角，狠狠地盯著丁蔚藍，要不是忌憚著父皇說過的話，他早就把這個女人丟出去，要不是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把人整死，他就直接動手了。

  見莫凌風沒有動的意思，丁蔚藍的膽子也大了起來，趁著莫凌風沒注意，迅速上前把一把椅子拖到了門口，然後一屁股坐下，順便把門也堵上了。

  「別急著發火，我今天說的事也是你要關心的問題，如果解決好了，我們大家都有好處，你要是想以後我每天這個時候都來打擾你一下的話，你大可以現在就把我趕出去。」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莫凌風瞪了丁蔚藍一眼，卻是沒有再趕人的意思。

  兩個人隔得老遠面對面坐著，看起來有點像審犯人，臉上那不情不願又不好發火的表情，又像是被迫出來相親的，而且還都是互相看不上眼的那種。

  就是在這樣奇奇怪怪的氣氛下，丁蔚藍不慌不忙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本，展開。

  「這是從我嫁進王府之後，所受到的一切不公平的待遇，我都一一記著呢。」

  丁蔚藍挑起眉，把本子在莫凌風面前晃了晃，莫凌風懶懶地抬起眼皮，盯著本子皮上那墨跡清晰的三個字——記仇本，忍不住嗤笑出來。

  幼稚的女人。

  「咳咳，我嫁進王府之後半個月，你從來沒進過我房間，府里的下人看出你不喜歡我，開始剋扣我和青瑛的伙食，青瑛過去理論，他們還打人，於是我和青瑛活活餓了三天。」

  「一個月後，你平白無故地讓我搬到鳥不拉屎的偏院，開始不管不問，然後我和青瑛開始過上缺吃少穿的日子，什麼東西都要過去和下人搶。」

  「三個月後，廚娘在我和青瑛的飯里下了藥，我昏迷不醒一天一夜，你沒有給我請大夫也沒過來看我，最後還是青瑛翻牆出去請了陸大夫回來，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青瑛已經被打得不成人樣。」

  「半年後……」

  「你想說什麼？」

  莫凌風耐著性子聽了一會，終究是聽不下去了，如果今天這個女人就是來跟他倒苦水的，那他真後悔沒有把她扔出去了，他當然知道她過得不好，不光知道，還一清二楚，即使這樣，他也沒有什麼作為，這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以為這個女人夠聰明，誰想到……

  丁蔚藍停下動作，抬頭，面對莫凌風的質問，笑道:「好吧，既然你不想聽這個，那我就直接跳到重點。」

  說完，丁蔚藍把本子翻到最後一頁。

  「幾天前，有人在我的飯菜里下了劇毒，我九死一生，差點交代在偏院，而在我昏迷不醒但是還沒死透的時候，你已經惦記著把我的拉出去埋了。」

  莫凌風眉頭緊鎖，「你應該清楚你的地位，本王能在你彌留之際過去看一眼，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呵！」丁蔚藍忍不住冷笑，「王爺這麼說還真是厚顏無恥。」

  「你說什麼？」莫凌風危險地眯起眼睛，丁蔚藍不慌不忙地把本子收起來，又道:「王爺，拋開個人感情，從律法和禮節上來說，我是你明媒正娶進來，名正言順的王妃，你就算不能給我恩賜，榮耀，至少要保證我在王府里活得像個人，可是事實呢？」

  「本王從未苛待過你。」

  莫凌風說得十分堅定，那些事情沒有一件是他授意的，至於下人怎麼做，讓這個女人遭遇了怎樣的不公，他不想去管。

  莫凌風覺得問心無愧，「丁蔚藍，你應該知道本王對你的態度，你想讓本王保護你，本王做不到。」

  「我當然知道王爺對那位姜姑娘一往情深。」

  莫凌風「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所以，王爺是當真做不到？」

  「當真。」

  「好。」丁蔚藍從座位上站起來，又拿出一張紙，「既然如此，那請王爺簽了這份休書，放我和青瑛出王府，出了王府，我生老病死，是非禍福，都和王爺無關。」

  莫凌風眸中閃過一瞬驚訝，隨即消失。

  「不簽。」

  「……」

  丁蔚藍沒想到對方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為什麼？」

  莫凌風目光落在那張薄薄的紙上，上面白紙黑字，墨跡未乾，很顯然是丁蔚藍剛剛寫出來的，那也是他一直想要的東西，他何嘗不想一紙休書送丁蔚藍走，也了了他的一樁心事，但現在，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暫且不能讓她走，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回到偏院，回到以前的日子。

  但她都已經直接過來找他了，這換做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她還甘心做以前那個名不副實的王妃嗎？

  莫凌風漸漸覺得煩躁起來，更不欲和丁蔚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