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章 殺出個天下

  春桃與幾個小丫頭抱著一包衣服鞋子跟了過來。守在外頭的耿山等人見了自然不會攔她們，任由她們進去幫蔣婷整理行裝。

  待劉曜睡熟以後，蔣婷再出來時，便已經重新變成了平日裡那個舉止端莊的世子妃了。

  「小的見過世子妃。」耿山面不改色的對蔣婷見禮，仿佛之前因她而起的混亂根本不曾發生過。

  蔣婷臉皮夠厚，也沒覺得剛剛自己的舉止有什麼值得羞愧的。她因此也十分淡然的對耿山點頭致意，沒表現出絲毫窘迫來。倒是守在外間的其他人全都低了頭不敢看蔣婷，只匆匆對她行了禮數便都默默退了出去。

  世子妃既然出來了，自然是要問他們話的。可惜剛剛世子妃推余安那一掌著實把這些隨從們嚇到了。因而此時大家不約而同的將應對世子妃的「兇險」任務，留給了功夫高明的耿山。

  「耿山，你告訴我世子爺是什麼時候受的傷？」蔣婷直言問道：「世子爺現在回來，是不是說前線已經兵敗了？」

  耿山點了點頭答道：「前線已經敗了。三天前反軍新加了兩萬人入戰，世子爺看大勢已去便鳴金收兵。可反軍緊追不捨，打破了城門，攻占了雲塢城。世子爺就是在帶領大家退兵時被流箭射中的。」

  雲塢城是嶺南郡南邊的門戶，失了雲塢城，便等於為反軍讓出了北上的道路。這一仗，果然是敗了啊。蔣婷心中沉沉一嘆，又問：「嶺南軍傷亡幾何？」

  耿山沉聲應道：「死傷近三成。」

  蔣婷深深吸了口氣，壓住了狂跳的心臟，卻壓不住心中升起的恐懼和憤怒。從兩軍交戰至今，不過五天時間。只有五天，便出現了近三成的傷亡！老爹說過，大皇子殺性極大，就連他帶出的兵也是如此嗎？

  「反軍可有屠城？」蔣婷強自鎮定著，聲線中卻還是忍不住帶了一絲顫抖。若反軍屠城，那些無辜枉死的百姓們……

  「沒有。」耿山面無表情的搖頭答道：「反軍攻占了雲塢城後便繼續北上了。不過，昨日得到消息，南疆苗人趁機對南防軍開戰了，北上的反軍又退了回去。」

  「退了回去？」蔣婷有些驚訝：「全都退了回去嗎？」

  耿山點頭：「嗯，大軍全都退了回去，連雲塢城也沒要，又全部往邊關防線退回去了。」

  「怎會如此？」蔣婷有些想不明白。就算苗人趁機發難，留在邊關的南防軍也不至於沒有半點反擊之力啊。難道南防軍不打算跟著大皇子一起反了嗎？

  正當蔣婷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大皇子已經帶著護國公府眾部，以及軍中一派支持他的嫡系將領們，悄悄匯合了攻打嶺南的反軍退往邊關守城，雁南關。

  嶺南郡以南兩千里，都屬於邊關範圍。這裡地處偏僻，卻並不貧瘠。大皇子自從十幾歲開始帶兵起，便苦心經營此地，如今這裡早已經變成人丁興旺農耕繁茂的繁盛之地。

  自始至終，圍堵京城只是大皇子為了爭取時間的一計煙霧彈罷了。雖然大皇子殺性極重，卻並不衝動。他心知急功近利不可能取得勝利，只有匯合了自己的十幾萬大軍，日後才有真正翻盤的機會。更重要的是，雁南關是他的基業所在，萬不能丟。而且，皇宮裡的那個皇位不好搶，他得先占下南疆這塊肥沃的地方，才好再來跟京城裡偽君子真正的較量一番。

  「殿下，大軍急行三日，距離雁南關就只有半日路程，不如在此安營紮寨好好歇上一夜吧。」萬軍相護的馬車裡，護國公對正在閉目養神的大皇子勸道。

  大皇子輕輕點了點頭，仍舊閉著雙眼開口：「老公爺安排就好。」

  護國公點了點頭，便吩咐坐在車門外頭的嫡孫張晟：「你去找嚴將軍通傳一句，殿下吩咐，大軍就在此處安營休息一夜再行軍。」

  張晟恭敬應了，跳下馬車便去傳話了。

  一刻鐘後，大軍停止前進，開始就地紮營。

  大皇子的軍帳中，從京城追隨而來的眾將軍大臣們圍在一起商討未來的軍務事宜。張晟身為小輩，本不應在此。可在大皇子的默許中，護國公還是將他帶在了身邊，讓他傾聽學習增加見識。

  張晟雖然在平輩中有些自傲自大，但在眼前這些長輩將軍面前，卻十分恭謙謹慎。這些日子以來，他跟隨著護國公身邊表現的舉止有禮且十分虛心好學，便也漸漸入了大家的眼。雖然幾年前他很是傳出了幾件糊塗事。但在座的這些，誰不曾年少輕狂過？只要懂的認錯，認真改正便是好苗子嘛。

  能跟著大皇子跑出來的，不管文臣武將都自有一份烈性。說到苗人趁機發難的話題，武將們統一的觀念自然就是要打回去。而且要狠狠地打，把苗人打怕了打殘了，還要占下他們的土地，將他們趕進更南邊的荒山野嶺里去。蠻族便要有蠻族的樣子，占據了南疆那麼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卻只知道趨蠱養蟲，實在有些浪費了點兒。還是讓南唐漢人進去開墾農田，耕種糧食更好些。

  而那些文臣嘴裡念念叨叨嘰嘰咕咕，可話裡面的意思與武將們的說法也相差不大。不過文臣們都覺得攻打南疆應該從長計議，不可太過冒進罷了。

  張晟聽著他們熱鬧的討論著攻打南疆之事，心中不免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原以為大皇子圍住京城時，會直接攻破城門，將太子從皇位上掀下來呢。可誰知大皇子竟然放棄了大好時機，也放棄了那兩萬軍馬不用，便直接悄悄的南下了。

  他原以為大皇子圖謀的是整個南唐天下。可現在大皇子卻與這些人興致高昂的商討著攻打南疆。難道說，大皇子只是要自立為王，並不想奪取南唐帝位嗎？他的祖父將身家性命都放在了大皇子的身上，這到底是對是錯？

  「張晟，你有什麼想法？」大皇子突然開口問向正低頭思索的張晟。

  張晟一頓，思緒回神。他抬頭對上了大皇子那仿佛能夠看透人心的銳利目光，心頭頓時忍不住狂跳起來。張晟連忙低頭，躬身老實答道：「回殿下，小人方才不小心走神了。請殿下贖罪。」

  「哦？你走神想到什麼了？」大皇子興味盎然。

  張晟下意識的看了護國公一眼，卻沒有得到任何提示。他心下一橫，乾脆直言道出心中所想：「小人一直想不明白，為何殿下不直接攻下京城進宮奪位？還有，為何殿下這次讓人將到手的雲塢城又丟下了？」

  大皇子突然大笑起來，指著張晟對護國公道：「老公爺，你家這個孫子還算有點膽子啊。」

  護國公忙躬身行禮：「小兒妄言，請殿下贖罪。」

  大皇子笑了笑，搖頭道：「無妨，我就喜歡膽子大的好男兒。張晟，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訴你。」

  說著，大皇子面容上的笑容消散，神情一下變得狠戾了。他聲調平淡，卻字字如刀：「父皇嫌我殺性太重因而不傳位與我，那麼他守著的這個天下我不要也罷。我想要的，自己會取。未來，我就是要殺出一個天下！我自己的天下！」